《fly me to the sky》锦瑟十弦

1、命运牵动了嘲讽的嘴角

　　……为什么是我？
　　苍色瞳孔里倒影着天穹中浮动的云霓
　　……为什么会选择我？
　　完美而无可挑剔的面容平静如藏着火焰的冰山
　　为什么是我？
　　——是命运吧，planita 殿下——

　　“命运？Sapphirus,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我们和这两个尊贵的王子殿下只不过是相互利用关系啊。本质上和那些倒在我们剑下的天使们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方式稍微的温柔一点而已……”
　　Jade坐在远离王都的乡间驻营地帐篷里，深秋的阳光把platina熟睡的脸庞染成柔和的金黄色，耀眼的银发上流动着钻石光彩。他看着少年平静的睡容，回想起昨晚把他从冰冷的王都大殿中抱上马车的时候惊讶于他纤细的四肢。在为他穿上衣袍的时候也隐约感到了属于王者的雍贵之气，不仅是因为略显苍白的皮肤，也因为长长曲卷的睫毛和精致的脸孔，高贵得仿佛不是奈落这个卑微而低俗的尘世可以拥有的。
　　这个瘦弱的少年，能为自己赢得渴望已久的天空吗？让我好好的看看你的本事吧，planita殿下。
　　银发王子突然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住眼睛上的阳光：“好刺眼……”
　　那是因为你一直没有见过真正的天空啊,“Platina殿下！”Jade俯下身去，朝刚刚苏醒的少年露出第一个微笑。

　　“为什么不杀他？”Jade一边帮着Platina治疗脸上的擦伤一边问，“我不记得我教过你仁慈这一课。”
　　“不知道。”Planita一脸的平静。只是冰蓝色的眼睛第一次恍惚地看着远方的天空，没有了以往那股摄人的冷意。
　　“但是你应该知道这次放过了Alex王子，他下次不一定会放过你啊。”
　　“啊，那只要下次打倒他就行了。”Platina推开了Jade正在施用高级魔法的手，站起来朝自己的帐篷走去。但是没走几步他就失去了平衡，身体朝旁边倒去。Jade连忙扶住了他，白色的布质披风和束发丝带从他的掌心滑落，Platina无力的伏在他的手臂中紧闭双眼喘息着，散落的银发下是一张苍白的脸。
　　“王子殿下！”Jade赶紧念动咒语，白色的光芒把少年包裹起来，深蓝色的紧身衣变成了天空的颜色。
　　“果然……和王兄对战很耗费体力呢。……”他想要站起来但是Jade牢牢地拉紧了他的手臂。
　　“我送你回营房休息。”Jade声音少有的柔和也含有罕见的命令的成分。他抱起银发王子纤细的身体朝饰有王族图纹的帐篷走去，把神色诧异而担忧的部下留在身后。
　　“对了Jade，”陷入半昏迷状态的Platina声音模糊地说,“你有受伤吗？刚才Zil好像被Beryl的魔法击中了，我们走的时候他的左臂还在流血……”
　　“放心吧。等安顿好殿下我就会去亲自照看他们。”Jade语调轻快地回答，和他脸上散发的冷意极不相称。
　　“……那就……拜托了”Platina枕在他的肩上，呼吸慢慢变得平缓轻微。
　　……那些奈落的卑微生灵吗？要不是我们需要可以利用的人手，我又怎么会忍受跟他们共出一室，对我来说，都是些杀人工具而已。……
　　少年安静地躺在铺着锦被的卧榻上，沉沉地睡着了。
　　……尽管你一直那么平静地说不在乎。一直说和Alex王子唯一的联系就是彼此自相残杀。一直拥有天空颜色的眼睛无畏地看着我。我却知道。
　　刚才在战场上擦身而过的时候，我碰到你的手，冰冷并在颤抖。……
　　Jade弯下腰去拂开落在他鼻尖旁的银色发丝。
　　……你太善良了，Platina，殿下。……

　　Jade!闪开！”Platina拔出剑朝他的方向扑来，剑仞刚好挡开天使狠狠的一劈。“要发呆也要等战斗结束后！我没有会因为粗心大意而丧命的部下。”
　　“抱歉！”Jade闪身到了Platina前面，朝天使念动了咒语，右手指尖流动着奇异的暗色火焰。“让我来结果他吧。”
　　光芒如箭般猛地穿裂天使的胸膛，染着血迹斑斑的羽毛散落了一地，濒死的身体在污浊的地上蜷缩成一团，只有一只没有折断的翅膀神经质地抖动着。
　　Platina松了一口气，倚在旁边一颗树干上休息。在刚才混乱的战斗总他没有留意到，Jade一般极少使出这种狠毒而强大的魔法，他也没有留意到，倒下去的天使额心有一枚和Jade一样绯红的印记。
　　“Vernoate,实在没有想过我们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重新会面。“Jade提着剑走近失败者，用近似耳语的声音说。“真难以想象我们曾经是天上最完美的搭档之一……”
　　散落的羽毛和死去的荣耀，我已经堕落成为了生存而嗜血的魔鬼。但是只要是为了生存下去，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介意。
　　他举起剑，毫不犹豫地朝天使的额头刺去。
　　可是为什么，刚才你竟然认不出我来？
　　天使死前的惨叫惊起了Platina,他警觉地拔出了剑。“Jade,怎么了？”
　　“清扫最后的战场而已，王子。”Jade的笑容还是一点破绽都没有。Platina疑惑地注视了他剑上殷红的血迹一会却没有再问什么。
　　“回去吧。Jade。”他把剑放回鞘中，踩着一地的鲜红雪白走向森林的出口。沉着的让人忘记了他只是个孱弱的少年。
　　“啊，好的。”Jade依然没有挪动。他低下头看着血泊里的尸体。
　　Sapphirus,他和你很不同呢。不会一边哭一边在尸体边上呕吐，听到剑锋砍在骨头里的声音也没有发狂。但是我在他的眼睛里看不到嗜血的兴奋。真是绝对的冷静呢，对情况的判断十分准确，不论是进攻还是掩护……
　　死去的天使尸体已经僵硬，只是未断的翅膀倔强地指向天空。羽毛脱落。
　　说起来，在天上的时候，你一剑都没有帮我挡过啊，亲爱的Vernoate……
　　他微笑着，又是一剑砍下了那只翅膀。

　　“Jade,你好像特别喜欢小鸟呢。真是少见。”
　　“也许是羡慕它们能够自由自在地用翅膀飞翔吧。”Jade注视着停驻肩头的小鸟，眼神少有地温柔。“羡慕他们拥有整个天空，拥有那些清风和纯净的阳光，翅膀平稳地滑翔，下面的湖泊和草地漂亮的像水晶散落在翡翠之上……”
　　“Jade……”安静地看着在身边觅食的鸟群的Platina突然问道，“你渴望天空吗？”
　　“……，王子殿下，怎么突然这样问？”
　　“遇到天使就决不留情，”Platina无畏地盯着Jade灿烂而冰冷的笑容，“那是因为你在妒嫉吗？”
　　“王子……”Jade看着逆光中朝自己蹙眉的Platina,蓦地语气冷得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对于包括你在内的大多数人来说，天空也许只是一个每天都会变换颜色的布景，而对于我来说，它曾经，现在，未来也将是我的全部。我将自己太多的快乐和愤恨倾注到那个广阔无垠的空间去了。所以我憎恨可以自由飞翔的天使，假以神的名义，却一直亵渎着那片最神圣的殿堂。
　　这就是我，只有看到他们的鲜血染红了虚伪的翅膀，才能获得安宁。”
　　停在他肩头的小鸟毫无征兆地惊飞，笔直地朝碧空冲去。Platina扬起最后一把鸟食，飞起的扑食的鸟群挡住了Jade冰冷的紫色眼睛。在扇动的翅膀空隙中他看见Jade脸上又出现了平时的笑容，仿佛刚才那种冷酷的神情只是海市蜃楼的幻觉。
　　“我想成为奈落的王……”
　　“咦？”Jade细心地帮Platina系好刚才弄松的披风，“我们好不容易才又休假的空闲，Platina殿下怎么又开始认真起来了。”
　　“奈落一直都是充满杀戮，冷酷的世界。人们只是崇尚力量和利益，强者生弱者死，没有同情和温暖，没有路上迎着朝阳的微笑和招手。只是这样的话，人民是无法获得幸福的。我要成为奈落的王，因为我要让奈落变成更美好的地方，让所有，起码大多数生灵都能够获得幸福。这样，奈落就会变成——”
　　比天空更美好的地方。
　　“崇高的理想呢。”Jade强迫自己对浑身上下散发着王者霸气的Platina笑得轻松而无所谓，“即使要杀死殿下可爱的金发王兄也不要紧吗?”
　　Platina微微点了点头：“啊，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要成为奈落的王，要活下去，只能这么做。”
　　“殿下有了这样的觉悟还真是值得我这个参谋欣慰阿。”Jade舒服地躺在Platina身边向阳的草地上，枕着手臂微眯双眼看向蔚蓝没有一丝云朵的天空。
　　“是啊，我就是为此而生的。”Platina的视线顺着飞起的鸟群看着它们融化在那片纯净的颜色里，然后他发出了一声来自己也没有留意到的叹息。
　　Jade，你果然在渴望着天空啊……
　　这时如果他低下头来，便会看见Jade脸上深沉如大海的阴鹜和紫色眼眸里掩饰不住的不知对谁的嘲讽。

　　即使要杀人也不要紧吗？
　　即使有无辜的生命倒在剑下也不要紧吗？
　　即使每晚临睡前都被那些怨恨的恐惧的绝望的眼神纠缠也不要紧吗?
　　——我要成为奈落的王，要给我的子民们幸福，要给所有生命公平的生存机会，也要给他一片天空……
　　所以即使杀了我也不要紧吗？王弟？
　　Platina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浑身都是冷汗。帐篷的窗子漏进清冷的月光，既没有噩梦里在剑下呼号的亡灵，也没有Alex苍白无血色的脸和胸口不断汨血的剑伤。他在一片眩晕中勉强重新躺下，然后听到阴影里Jade的声音：
　　“做噩梦了吗？Platina殿下。”
　　“这么晚了，Jade你在我的房间里面干什么？！”他扶着墙去够自己放在床边的佩剑，夜色中双眼里不容置疑的威严却仿佛在掩饰着什么。
　　“这样说就太伤我心了。”Jade按住了Platina，有意无意地拉住了他的右手。
　　那些指尖很纤细。
　　“我只不过是担心在决战前夜殿下的心情而已。比如说噩梦啦失眠啦都是很正常的。紧张所致嘛。不过我刚进来一会就听到殿下在喊Alex王子的名字，是在做噩梦吧？”
　　“的确，我梦见王兄被杀死了。”Platina直直瞪着天花板，声音刻板而单调。“我把他杀了。”
　　“哈，这么说来算是个预示成功的好梦阿。”Jade顺势坐在他枕边，看起来是真心诚意的高兴了。“但愿明天也能够这么顺利就好了。”
　　“可是……”Platina突然抓紧了床单同时右手也抓紧了Jade。“如果我当上了国王的话，就有权利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吧？如果是我赢了的话——”
　　“——就怎么样？Platina殿下，你打算留金发王子不死吗？”Jade突然打断了Platina,语气一扫轻佻而认真严肃，没有注意到他此时正翻身居高正对那张精致如搪瓷娃娃而此刻却表情罕见地忧郁的脸。
　　“为什么不可以……”Platina顿了一顿才别过脸去，红晕在苍白的皮肤上极为鲜艳。“如果我当了国王，我就有权利保留一个战俘让他亲眼见证我统治下奈落光明的未来。…………还有，Jade你的手肘压着我了。”
　　“哦，抱歉。一时激动忘记了礼仪。”Jade不着痕迹的松开Platina又自自然然地垫好枕头扶他坐了起来，“这样起码不会对王子殿下不敬了。”
　　Platina脸上地红晕还没有退去但他倔强地看着Jade,目光中有坚强也有颤抖。
　　“我明天一定会赢的，然后成为奈落的王。”
　　然后……
　　Jade留意到少年的身体在月光的阴影里微微地发抖，银发垂落地空隙间纤细的脖子上沁出细细的汗。他惊讶的发现自己想也没想就弯下腰去搂住了少年纤细的身体，仿佛希望这一切停止。
　　“Jade!”
　　“Platina殿下就不要再勉强自己了，我知道你其实一直都很在意 Alex王子，所以就没有必要在我面前装了。”他感到怀里的少年身体突然一僵，不自觉地心疼地收紧了双臂。“我这个参谋也偶尔温柔一次，今晚就暂时借给殿下靠一下吧。”
　　“Jade!你以为你在干什么？”
　　“为了保障王子你的睡眠和明天战斗的最佳状态。好了，王子，现在我把枕头放下来你躺好了。”他松开了手摆弄着一切，决心不去理会那股骤然的失落感。“在你睡着之前，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的。”
　　Platina出奇的温驯地躺了下来，看着Jade的眼光在月色里看起来变得模糊。
　　“我也做过一个关于你的梦。”他轻声地说。
　　“噢？该不是您当了王之后若干年我还在跟您拌嘴的恶梦吧？”
　　Platina疲惫地闭上眼，眩晕的感觉刚才在Jade怀里减轻了这会又开始加剧。他回忆起那些清晰的画面，Jade 和Sapphirus折断的双翅和斑斑血迹历历在目，只是那个有着六翼的天使面目模糊不清。他稍微挪动了右手，感受到了Jade手心的温度，然后他听到自己说：“不，那个梦我不记得了。”
　　“哦，真可惜啊。”
　　“Jade……我会成为奈洛的王的，然后……”又一阵眩晕让他没能把话说完，在意识消失前那个折翼的绿发天使冷酷的目光一直萦绕，久久不散。
　　然后我会给你一片天空……
　　Jade没有立刻松开入睡的王子的手，他下意识地拾起一绺在月光中略显冰蓝的银发，表情复杂而难以捉摸。
　　也许这是我们相处的最后一个夜晚了呢。善良的Platina殿下。
　　我们中终究会有一个人持剑看着对方的尸体。
　　然后我就能夺回我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