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情》想忘今生

6、第 6 章

　　“泠粹宫”在晨曦的薄雾里显得有点飘渺，内里时不时传出抽抽噎噎的哭声和断断续续的声音说着：
　　“格格，佩雅不走，佩雅舍不得你……。”
　　“格格，去求皇太后，让佩雅继续留下来伺候你……。”

　　太阳毫不吝啬的将万缕金芒大大方方的洒在皇宫各宫殿琉璃瓦上时，窗外的阳光明亮的让人睁不开眼睛，可透过雕花镂空的窗照进来，怎么也无法把内室照亮。
　　坐在明暗中的娜木钟看着在渗入室内的阳光中漂浮的微小颗粒，真实的触摸到了寂寞。娜木钟一直平静的脸上流下了一行清泪。
　　昨晚当顺治帝再次来到“泠粹宫”，顷刻间寝宫里宫女太监退得一个不剩，却唯有佩雅死活不肯退下。
　　在顺治帝明显不悦的神情下，娜木钟清清楚楚看到了佩雅的颤栗，可佩雅就是跪着挡在她与顺治帝之间不离开。
　　见侍卫再次受命来拖她出寝宫，佩雅先一步扑上去抱住了顺治帝的腿哭号着：
　　“皇上，格格怎么也是金枝玉叶，她受不了您这种折腾的，你有什么气撒奴婢身上好了。”
　　顺治帝当时几乎扭曲了的脸让娜木钟想笑，可佩雅泪流满面下的勇敢又让她想哭。
　　什么时候自己可怜到要胆小又爱哭的佩雅保护了，不是一直是自己在保护佩雅的。
　　然后佩雅出乎意料没有被侍卫拖走，顺治帝却拂袖走了。
　　黎明前，一道圣旨到了“泠粹宫”，把刚刚合眼的娜木钟与佩雅惊得睡意全无。圣旨拉拉杂杂一大堆，重点无非就是一点，要佩雅在辰时前离开皇宫。
　　佩雅一听就哭得死去活来，声声都是舍不得格格，到离去前更是哀求娜木钟去求皇太后好让她留下来……。
　　抬起好似还残留着佩雅泪水温度的手指擦拭自己的泪水，娜木钟知道自己也舍不得佩雅走，但她不后悔没有留下佩雅。
　　佩雅比她更不适合这个皇宫，她自己受苦就可以了，何必让佩雅被牵连。而且顺治帝的心胸显然容不得佩雅护住心切的痴傻，留下来，哪天或许就莫名其妙的没了。

　　送走了佩雅，时间或许才过去了没多久，可娜木钟一个人坐着，恍恍惚惚好像时间过了很久很久。
　　听皇太后那里过来人说：“太后请皇后去“慈宁宫”用午膳”。
　　娜木钟想自己被顺治帝错待得让并不待见她的皇太后也起了怜悯心了。转头见菱花铜镜里照出一张苍白的脸，娜木钟伸手揉了揉脸颊，可脸色还是惨白的没有血色。

　　在众宫女的巧手下，娜木钟的苍白灰暗都被掩盖住了，穿上华丽的宫装，娜木钟在六面一人高铜镜前转了一圈，确定没有瑕疵与遗漏了，才勾起一个自嘲的笑出门。
　　凤辇缓缓的向“慈宁宫”而去，娜木钟斜靠在凤辇内，从昨天从冷水里出来就觉得不舒服的身体，经凤辇一路摇晃更觉难受。

　　“慈宁宫”里，顺治帝早已先行到了，知道皇太后还请了皇后来一同用午膳，眉宇间犹显几分不悦，帝王气魄弱了不少，平添了几多稚气。
　　皇太后虽然教导顺治帝非常严厉，但毕竟是母子，顺治帝在她面前还是会把真性情摆出来，而且从顺治帝亲政后，皇太后是努力从以前的严母变慈母。虽然在娶娜木钟的问题上让他们母子关系再次一度紧张，可到底是血浓于水。
　　“苏茉尔，等等加个盐醮萝卜缨子。”
　　“是。”苏茉尔应了，就出去吩咐。
　　顺治帝听着就眉开眼笑了，蹭近皇太后道：
　　“皇额娘，还记得儿臣喜欢这口。”
　　皇太后拉上顺治帝的手，轻拍道：
　　“我是你额娘，怎么会不记得。”
　　多少骨肉亲情尽在此一言中。

　　被苏茉尔亲引入室内的娜木钟一入得殿内，一股暖香就扑面而来，带着甜香味，是很好闻的味道，但因为现在娜木钟身体不适，所以这种味道让她消受不了，难受的身体更是发虚发软，一霎那的时间，冷汗浸透了她的里衣，脚步如踩在云泥里，眼睛几乎看不清东西。
　　凭着记忆中皇太后该在的地方跪下道：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顺治帝见他的皇后从进门就对他视而不见，怒气叠升，后悔只是下旨赶她的侍女离开皇宫，应该是杖毙，看这个女人现在还嚣张地起来。
　　皇太后是知道这小夫妻不合，让个小侍女遭了殃。自己儿子身为一国之君，把怒火发在一个侍女上，皇太后是觉得是他们理亏的，现在请皇后过来，是准备做和事佬的。
　　现在见皇后这样无视儿子，也觉得不悦，这样不知进退的性子，难怪不得儿子喜欢。
　　“皇后你在家也是娇生惯养的女儿，到了宫里，做了我皇家的媳妇，哀家是你亲姑姑，自然是疼你的。你是皇后，在这宫里，只要你服侍好了皇帝，没人能给你气受。哀家老了，管不了太许多，能帮的哀家会帮些，不能帮的，你自己要懂得疏解。”
　　娜木钟跪着，没听见皇太后让起来，却莫名其妙被这样训了一顿，不知道是委屈还是愤怒，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

　　太医确定皇后没有大碍，只是受了凉了，去了寒就没事了。昏迷的娜木钟就被顺治帝抱上龙辇送回了“泠粹宫”，众太医也跟去了“泠粹宫”。
　　一阵兵荒马乱后，“慈宁宫”又恢复了安宁，可皇太后的心里却怎么也不能平静，她眼前一次次的闪过当儿子把昏迷的皇后抱入怀里时那瞬间的表情，那表情对她是遥远而又熟悉的。当年她姐姐海兰珠在她“永福宫”昏迷，自己的丈夫皇太极把人抱在怀里也是与这一般无二的表情。
　　她早该想到，那样的容貌，当年英雄盖世的太宗都不能抗拒，她才十几岁的儿子怎么能不为所动……。
　　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情仇恩怨再次历历在目，最后的三败俱伤是谁也不想的结局。
　　她曾经伤害过别人，也被别人伤害过；她被人爱她过，她也爱过人，可她都想忘了。现在儿子对她才是一切，她好怕她经历的，她儿子会重新经历一次。
　　苏茉尔端了一杯参汤过来，但因为皇太后急急抓住她的手而给洒了。
　　“苏茉尔，去安排，把选秀女的时间提前。”
　　“太后，这样不好吧！才大婚没多久，就选秀女，对皇后……。”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一个帝王能多情，却绝对不能痴情。”
　　苏茉尔还想说什么，但看见皇太后几乎能称为慌乱的眼神，她什么也不说了，多少年没看见皇太后露出这种眼神了，最后一次看见是在太宗驾崩后，各王夺帝位，皇太后去见睿亲王多尔衮时。
　　苏茉尔叹息，皇太后再怎么强，归根结底也只是一个女人，一个母亲而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