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醉仙迷笑浮生》月隐龙鸣

45、第十六章 反复苏芳伴荆生(下)

　　曹操此言一出，四座皆惊。紫丞却是了然一笑，应答自若。“天下安宁之日人人向往，然而紫丞却更向往人、魔平等之日。”
　　曹操见紫丞态度软化，欣然一笑。“只要天下一统，黎王理想也是指日可待。”曹操瞄了一眼身后的璎珞，笑容可掬。“这样吧，小女璎珞与黎王也算是郎才女貌、甚是般配。不如如此。若黎王能答应为本王披荆斩棘，开拓霸业、本王可马上将璎珞许配予你、为你们主婚。兵符将印也可随黎王任意使用。”
　　紫丞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璎珞。璎珞脸上一红，匆匆避开紫丞的目光。
　　夏侯渊却是勃然大怒：“阿瞒！你怎么如此轻率！！竟要将兵权给这黄口小子、害世魔物！”
　　曹操亦是怒道：“大胆！这是本王的决定，勿要多言！”曹操转向楼澈苦笑两声，灯火之下，平添了几分垂暮之色。“孟德年事已高，时逢山河动荡之年，虽是力挽狂难，却已经是身心必备。如今汉室有黎王这等英雄少年，孟德想还政于王，也无不可。”
　　紫丞面不改色，听着曹操一番声泪俱下。“魏王有此心乃是汉室之幸。在那之前，紫丞却有一事想要请教夏侯将军。”
　　“哦？何事？”
　　“夏侯将军，七年前，襄阳东郊平阳村，以猎魔之名血洗村庄可是你所主使？”宛若像是特意应证璎珞的心中之结，紫丞冷不间点开了这个话题。璎珞猛然回头。
　　四座又惊又疑，平阳村之事虽是事隔多时却是另有玄机。但是比起天下之大，平阳村不过是区区弹丸之地，默默无名不值一提。紫丞却在此时提起，座上三人无不一头雾水。
　　夏侯渊本是一名武将，并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本就看不起紫丞，不疑有他，冷哼一声。“是又如何？区区一个平阳村罢了……”
　　璎珞心中一跳，却因身处曹操身后，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曹操却是一惊，连忙打断夏侯渊的话。“妙才，你怎能如此糊涂！劳民伤民已是不该，你竟无端残害百姓！公事公办，此事我必追究，绝不偏私！”
　　“魏王，这——”
　　“司马主簿不用多说，此事凡有干系者我必不轻饶！”
　　紫丞莞尔一笑，故作苦恼的样子。“魏王大义凛然，行事公正，令紫丞好生佩服。只是母后之事……”
　　曹操一惊，额上渗出一层汗来，忙道：“伏皇后之事确实是本王做得太过，当时本王为了安定社稷才如此决策，黎王在玉琼苑也算给本王讨了债，此事不如两两揭过，永不再提。”
　　紫丞莞尔一笑：“魏王果真是十分大度，真不愧为一国将臣。”
　　曹操欣喜若狂，喜出望外。“这么说，黎王你答应了？”
　　紫丞闭目沉思了一番，睁开眼，歉意地笑道：“古人云，人无信而不立，无耻而无畏、忘恩负义、天理难容。紫丞曾允诺族民生存之地，曾坟前立誓报父母之仇，如今生存之地坎坷难行，父母之仇力有未逮，紫丞又怎能为谋己利，苟延残喘做这忘恩负义、无耻无畏、无信之徒。魏王的一番心思，恐怕紫丞不能领受。”
　　曹操先是一愣，眉头一皱，却不愧是老谋深算，隐忍怒气。“黎王这是什么意思？黎王不愿意与本王共享天下？”
　　璎珞也是脸色一白，连忙看向紫丞。紫丞却是看也不看她焦急的眼色，正色道：“魏王所提之事，紫某恕难从命。”
　　曹操隐忍不发，口气却是强硬了不少。“本王再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助本王一臂之力？”
　　紫丞莞尔一笑，紫眸之中却是分外坚定。“紫丞顶天立地、命可夺、志不可曲。魏王若欲借吾正名夺取浩瀚江山，恐怕只是白费心机。”
　　曹操勃然大怒，手中的酒杯应声而碎。“好个嘴尖舌利的狂妄小儿！你竟戏耍本王！难道你到现在还以为能全身而退吗？”
　　紫丞沉默不语，璎珞却是面若死灰。
　　“好！很好！我看你能有骨气到几时？”曹操大笑三声，喝道，“来人！将他拉下去！压入死牢！明日午时猎刑示众！”
　　“义父！”璎珞吃了一惊，曹操却仍在气头上，对璎珞的呼唤却是充耳不闻。璎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紫丞被士兵压下。璎珞无助地看向曹操，曹操却是看也不看她，夏侯渊和司马懿更是连一眼都不看她。她虽在殿上却宛若完全没有她这个人一般。有生以来头一次，璎珞感到了自己就像不存在了一般的无力和悲伤。
　　夏侯渊趁机提议。“阿满，比起这来路不明的黎王紫丞，倒不如当初所选的孙桓。”
　　“但是珞儿已跟随那紫丞一段时日，孙桓若想拒绝，我们亦无立场再提。”
　　“这点尽管放心。当日玉琼苑一事毕竟诸葛瑾也在场，只要我们再将事情始末说明清楚，相信这双方互利的婚事孙权不会放弃。”
　　璎珞心中直发凉，如置冰窖。她的存在对于曹操他们而言不过是个联姻的棋子罢了。璎珞绝望地一欠身，轻声道：“义父……珞儿先下去休息了。义父和几位将军慢聊。”
　　曹操看着璎珞笑了笑，但是那笑容看在璎珞眼里却是少了几分慈爱，多了几分冰凉。“珞儿不要伤心，天下好儿郎这么多。为父一定会帮你挑选更好的夫婿的。”
　　“听凭义父安排。”璎珞浅浅一笑，退出殿外，却是下意识地在转角的暗处逗留了几步。
　　“阿满此女虽舞艺超群，手腕高超，却喜攀权附贵，争名争利。如今她又对那姓紫的产生感情，主公再将他留在身边恐怕不利！”
　　“此事我自有定夺。珞儿再怎么要强，终究是个女人，女人只要嫁了，什么野心都会化为云烟。”
　　“原来主公心中早有打算，看来是我们多虑了。”
　　璎珞自嘲地一笑，暗暗退出了议事厅。那之中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之前没有，之后也不会再有。

　　璎珞始终放心不下紫丞，跪安了曹操，立马赶到死牢。紫丞被关在最深处的地牢。地牢阴冷潮湿，她这个站在门外的人都能感到其中的冰冷的寒意。
　　璎珞命人大概牢门，走进牢室。紫丞被锁在石壁之上。璎珞心中一紧。她擒住紫丞的时候，紫丞身上就负了重伤，又长时间被迷香所困，身体本就虚弱。现在竟被禁在如此阴寒之处，怎叫人不心疼？她原本只是想接着曹操的权利促成她和紫丞的婚事，一则保住紫丞的性命，一则为了自己的私心。却不想弄巧成拙。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如此千载难逢的良机，她万万没料紫丞竟会拒绝。她不明白，也不及明白，现在为时已晚。
　　“你……为何要拒绝？” 璎珞悲伤地看着紫丞。紫丞却闭目不言，宛若根本没看见她一般。璎珞伤心欲绝。“为什么你要如此激怒义父！蝼蚁尚且偷生，难道你真的那么不愿协助义父吗？你若答应义父，荣华富贵权利天下，哪一样不是你的？还是说……你只是讨厌我？”
　　紫丞微微睁开眼，平静地看着璎珞。半晌，淡然地开口笑道：“荣华富贵于我如浮云枷锁，权利天下曹操断然不会于我。这些皆非紫丞所要之物，亦非璎珞姑娘所要之物，璎珞姑娘既然知道，又何必问我？”
　　璎珞一惊，惊讶地看着紫丞。她怎么也没想到紫丞会对她说这样一席话。世人评论她无非是空有外表贪图富贵以媚侍人之人，却无人知晓她所做无非是为当年一饭之恩。她曾以为紫丞只道是和寻常人一般认为，却不知曾几何时已完全被他看穿。
　　“那、那你就要这样子去死吗？你的雄图霸业呢？你的子民呢……”
　　紫丞闭目不答。
　　一滴泪滑下璎珞无暇的脸庞，可惜一直闭着眼睛的紫丞不曾看见。紫丞闭着眼，静静等待璎珞离开，忽然一个温软的物体碰了碰他的唇。紫丞一惊，睁开双眼，看见的却是璎珞哭泣的脸。
　　璎珞靠在胸前涕不成声。“我原也以为自己盼着你死这天已经很久很久了。只要杀了你，我的心就会不再愤怒与痛苦，我的生活也能回归原貌.。但是.……但是，你可知道，你被擒捉的这些日子，我食之无味、睡不安寝.……我……我、我现在竟然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璎珞姑娘……”
　　璎珞默默地起身，退了一步，回到原来的位置。她脸上还挂着眼泪，深吸了一口气，苦笑着：“义父的命令一旦下达，就无可挽回……我深受义父之恩，也无法违逆他的意思。紫丞，我没有办法救你，但是你死了，我会一辈子记着你！”有一滴泪滑落在地，璎珞转过身。“永别了，紫丞。”
　　紫丞沉默地望着璎珞奔出去的背影，望着渐渐又变回阴冷黑暗的地牢，暗暗地露出了一抹不知含义的微笑。

　　璎珞，你不知道，有这些这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