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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灞桥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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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东有一座著名的桥。
桥下是灞水浩浩,桥上是漫天飞雪。桥头有一所小小的驿亭,亭边几树老柳,枯枝早已被人攀得半秃了。
全尔同踌躇着要不要去折下一枝。一来季节不对,二来送客灞桥,折柳相赠这种风雅事不似他一个小校尉应做的。是了,如今他连校尉也不是了。因说要提香芍娘子去刑部,便被指挥使大人喝斥了一顿,寻了个机会连降三级,如今只是普通一丁。
更让他义愤难填的是,疯癫了数日的华安竟在几个士兵的看管下不翼而飞了。同时他探听到红香园的幕后老板竟是萧相的四公子曲阳侯萧靖如。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更糊涂了。当他今天一早立在灞桥桥头,看着斛律北河一骑玄驹踏碎琼瑶飞驰而至时,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了。
斛律北河跳下马来一拱手道:“多谢全兄肯来相送。”
几日不见,这个少年仍是冷面寡言,只是脸上少了两分稚气与自矜,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意气飞扬。全尔同想自己在他眼中却一定是落魄至极了。为了遮掩已被降职的事实,今日他特地换上了一袭便服,长衣宽袖好生别扭,一不留神就拂倒了桌上的酒杯。
杯未落地,已被一道寒光截在半空。再看时却是斛律北河长剑在手,剑尖轻晃,稳稳地停着那只酒杯。
全尔同大叫一声好,又笑道:“此去华山,斛律贤弟的剑技必会大进益。”
斛律北河沉默片刻,忽然道:“其实我并不是要去华山。”
全尔同一愣。昨日接到的帖子难道不是斛律北河的手笔,不是写着要前往华山切磋剑艺?
斛律北河道:“我受人之托,要秘密去一趟西蜀。实在不愿这样再瞒全兄。”
全尔同闻言一怔。不知为什么他竟会想起在那本《草木志异》里看过,毒害青兰的那种异毒是西蜀王室用来处死嫔妃和近臣的秘药。斛律北河究竟受何人所托,秘密前昂西蜀何为,他心中好奇却不便多问,只好顾左右而言其他:“今日罗兄居然姗姗来迟。”
斛律北河重新将酒斟满,递与全尔同:“我并未通知罗兄。”说话间竟微露一丝恨意。
全尔同又是一怔,不知为什么这两人竟不似往日那般亲厚。
斛律北河也不再说话。驿亭中两个人,一个是天生的锯嘴葫芦,一个是有满肚子好奇不便发问,只能以酒代言,一会儿功夫竟将一整坛新丰酒饮了个干干净净。
及上路时,斛律北河忽然道:“全兄实在应该去大理寺的。”不等全尔同自谦,他又郑重其事地叮嘱道:“如果罗兄保荐你去大理寺为官,千万莫要答应。”
说完这两句没头没脑的话他就翻身上马,说了一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只一转眼就消失在灞桥风雪外。
全尔同摸摸头,苦笑一声。又摸摸怀里那封保荐书,正是罗砚亲笔写的,愿保荐他去大理寺作一名主薄。虽仍是从七品的小官,油水却好过当初的小校尉,对现在的他来说更是求之不得的好差使。
他望望灞桥上的漠漠风雪,又想想罗砚那双竭尽真切的眼睛,蓦然想起一支陇西的古歌:
长安外,灞陵亭,
送人去,归来歇。
灞水浩浩流不竭。
上有无花之古树,
下有伤心之衰草。
莫向秦人问歧路,
紫阙浮云蔽古道。
行道难,柳易攀,
与君相辞泪斑斑。
曾共五陵原上狩,
今夕卧醉灞陵亭
醒来更当断肠处,
骞驴声嘶不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