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拨鼠之恋》小泉花王子

25、兰波诗集

　　白问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到教室的，只觉得那句‘你为什么不敢看我’像是魔咒，环绕在他的身上，让他一直逃脱不出来，想寻找一个答案，不知道从何处找起。
　　戚忱没事人一样回到座位上，拿出那本从开学第二天自己就看见他在读的书，看的很认真，手上还是像往常一样转着一支从来不会落在书页上的笔，白问莫名有些恼，明明是他留下的问题，怎么他不着急。
　　下午的课倒是很简单，左文大发慈悲，允许他们写点假期作业，也确实太多了，每门课至少有五六张试卷，还只是多一天的时间，白问也分不出太多念头去思考，只是那个问题还是安静的呆在他脑中的某一个角落，随时蓄势待发。
　　安一微一下午只要是课间必然会围着他问问题，林珏只好去找倪铭恩厮混，骂着安一微这个负心汉，负心汉本人没什么压力，就搬着小椅子坐在白问旁边，乖宝宝一样等着白问讲题。
　　讲着讲着，两人才发现戚忱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桌上只留下了那本他一直在看的书。
　　“什么书啊？”安一微是个自来熟，“白神，我奇怪好久了，戚忱早上的数学试卷也没写你看到了吗？”
　　怎么会没看到。
　　“他就一直在看书，戚忱回国到底高不高考啊…我这种人都开始认真学习了！”安一微自来熟，看着戚忱没有回来的样子，拿起那本书看看封面，“怎么是英文啊？啥意思白神？你翻译一下？”
　　“collected poems Arthur Rimbaud.”白问本来不喜欢动别人东西，但封面都凑到他眼前了，他不得不看，“兰波诗集。”
　　“诗集？戚忱还是文艺青年啊！”安一微兴致勃勃的翻开，发现都是英文，于是只好放弃，“诶，你说早上于晓华找戚忱去干嘛的？”
　　“谁知道。”白问心不在焉的，只想等安一微走了之后，搜搜这个 Arthur Rimbaud是哪位诗人。
　　“诶，你们在这儿呢？”刘坞溜达过来，“你们看到中午那颗爱心云了吗？表白墙上有人说，他中午和喜欢的女孩子看云，下午表白成功了。”
　　“真的吗？”安一微故作娇羞，推了一小把白问，“白神，你现在跟我表白，你也能成功。”
　　“神经病。”白问嫌弃的挪过自己的椅子，“快回去，我看是放假了都闲得慌，下周要月考，记得吗？”
　　安一微的兴致在最后几个字里面灰飞烟灭，耷拉着脑袋缩回了自己的座位。
　　白问开始查找兰波是谁。
　　百度百科大概看了一下，大概意思是对方是个著名诗人，什么超现实主义诗歌的鼻祖，天赋异禀，非常有才华，这些白问都是一掠而过，直到看到对方在巴黎公社时期，加入了自由射手队，兵营驻地是同性恋的迷宫…
　　看到同性恋这三个字，让他一下呆愣住了。
　　并不是说自己不知道同性恋是什么，而是这个词只是个浅薄的，没有实体的概念而已，自己没有接触过所谓的同性恋，没任何了解，看来这位兰波是一名同性恋诗人？
　　接着往下看，都是些生平简介，他有些不耐烦，于是调到主页面，看到一篇文章题目为‘本来用于自杀的子弹射向兰波’。
　　这篇文章写的很好，讲的是一名叫魏尔伦的诗人与兰波之间的爱恋，魏尔伦刚开始在巴黎接济兰波，两人日夜外出酗酒，公共场合接吻，亲密异常，然后魏尔伦与自己大户人家出身的妻子失和，跟兰波出去流浪，最后由于兰波感到厌倦，魏尔伦精神失常，将子弹射向对方，兰波没死，魏尔伦入了狱。
　　看完之后，白问有些口干舌燥，他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这段疯狂的同志爱情，因为第一次接触到这个世界，他像是用力拨开亭子前的杂草一样，拨开迷雾。很有可能，戚忱看兰波的诗集是因为被对方才华所吸引，所以白问打算也拜读几段，可惜还没来得及，上课铃就又打响了，这是最后一节课，还是自习，白问不想冒风险被捉住上课玩手机。
　　但兰波和同志两个词还是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戚忱还没有回到班上，所以白问面前是洛洛的背影，平心而论，洛洛长得很秀气，小脸小鼻子小嘴巴，安一微有一段时间还给洛洛一直买早餐，后来得知对方喜欢的白问，就没再送了，白问知道这件事，但洛洛没有跟他表过白，他也没有自作多情的需要去跟人家说明些什么。他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他对洛洛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好像看到一个人，你只知道她是你的同学，即使了解了对方喜欢自己，也之后‘哦’，‘所以呢’，并不会像何德一样傻逼到满世界去炫耀，也不会玩弄对方的感情。
　　就是当很正常的同学去对待，把持着某一个界限，绝对不会跨过去一分。
　　那对戚忱呢？自己真的是把他当普通同学对待的吗，他仔细回忆起来，好像在自己的心里，没有给戚忱画任何一道结界。
　　他发现自己输给了对方。
　　输在戚忱的一举一动能牵引他，让他想入非非，而自己离戚忱的那些隐秘，还差着西天取经一般的距离，如果他是孙悟空，那现在还正在大闹天宫的阶段。
　　他忍不住了。
　　还是打开了手机，偷偷在搜索框里搜兰波的有名诗句，他知道对方有名的那首叫奥菲莉娅，很美，能看出才华横溢。
　　一条条的往下翻，他看的有些入迷了。
　　从最经典那句‘像朵巨大的百合，在水面上漂浮’到后面的一篇，名叫冬梦的诗篇。

　　冬天，我们钻进一节玫瑰色的车厢，
　　里面有蓝色的座椅。
　　每个温软的角落，都有一个热吻的巢，
　　我们舒适无比。

　　闭上眼睛，不去看那玻璃上
　　晃动的黑影，
　　那些流窜的鬼怪，黑色的群魔，
　　黑色的狼群。

　　随后，你感到脸被抓伤，
　　一个小小的吻，像一只疯狂的蜘蛛，
　　爬到你的脖子上……

　　你连忙低头惊叫：“哪儿去了？”
　　——我们找了半天，
　　小虫已行至远方……

　　他在看到开头的时候，就被带入了诗句里面，玫瑰色的外壳，天蓝色的座椅，热吻的巢，舒适无比，他好像也躺在了这样一节虚无的，只存在诗人想象中的车厢里，做一个踏实温暖的梦，双唇被微微堵住，甜腻隐秘的气息充斥着整个空间。
　　晃动的黑影，群魔，窗户外头便是乱世，用一扇小小的玻璃隔开掉，没人在意那些东西的想法，被渐渐的，按进了柔软里面，窗户并没有任何用处，是面前的人在隔开那些狼群，对方的力气越来越大，柔软的嘴唇，尖利的牙齿，难以挣扎，又舍不得丢下。
　　最后，脸部被轻轻蛰了一下，应该就是那个蜘蛛，脖颈也被覆上，迟钝又尖利的疼痛传来，直达大脑，那个‘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问题终于冲破桎梏。
　　“哪儿去了？”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他抬起头，迷蒙的像是做了个梦，梦里没有其他人，在那个天蓝色的座椅内，他只能看见戚忱那张美丽的脸在自己面前晃动着，抵挡着，也温柔着。
　　他退无可退，只会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