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人是怪物啊》一树菩提

10、等月亮

　　虽然不明白硬币为什么是礼物，但玛丽婶婶犹豫了下，还是想要拒绝那张纸钞。

　　就当是请这位客人的吧，玛丽婶婶这样想着，但对面的男人却先一步开了口。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多余的钱能否让我租用一下您的厨房？”客人，也就是夕岁流体贴地问。

　　“租用厨房？”玛丽婶婶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请求。

　　夕岁流解释道：“我想要做一些点心，但很遗憾，没有合适的地点和工具。如果您愿意帮忙的话，多余的钱就当作酬劳，可以吗？”

　　听完他的话，玛丽婶婶心动了，思考了一下后，还是答应下来。

　　她挂上暂时歇业的牌子，看着客人走进来，踌躇地问：“需要我帮忙吗？”
　　这位矜贵的先生，看起来实在和厨房扯不上关系。

　　“不用，”夕岁流温和地道，“您可以继续营业。”

　　“不……我是说，今天的商品已经快卖完了，早些关门也没关系。”玛丽婶婶局促地道。

　　夕岁流的目光扫过柜台，上面确实不剩下什么了，只余下零星几个面包。

　　他夸赞道：“看来您的生意很好。”

　　提起自己的面包店，玛丽婶婶被转移了注意力，欣然点了点头，“确实，全靠它，我才能支撑起家庭。”

　　她边说，边带着这位奇怪的客人来到了厨房，向他介绍了厨具和食材的所在地，就贴心地先离开了厨房。

　　夕岁流打量了一圈厨房，并不急着开始，而是将纸杯蛋糕和苹果汁放下，咬了一口蛋糕。

　　老实说，他并没有吃下去的欲望。

　　仅以物理而言，他这具身体完美模拟了人类的一切，包括嗅觉和味觉。他确实能够闻到蛋糕的甜香和苹果汁的果香，也能够品尝出蛋糕的绵密和苹果汁的酸甜，但这种感觉，仅仅是感觉，并不会让他有想食用的欲望。

　　就像人类不会想要吃树叶、泥土一样。

　　但是……夕岁流的唇角微微上扬，还是认真地吃完了蛋糕、喝完了苹果汁。

　　这是星楼的心意，不能浪费。

　　至于那些硬币，要留作纪念的，他想，那是星楼第一次赚到的钱，要保存下来。

　　剩下的时间，夕岁流开始试着用这些陌生的厨具来做点心。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些了，动作不免生疏，不过略微熟悉了一下，还是很快上了手。

　　不过，他会的点心并不多，夕岁流回忆了一下，选择了一甜一咸两种，试着开始做了起来。

　　厨房外，玛丽婶婶不自觉地开始注意起厨房的动静，开始揣测这位奇怪的客人会用厨房做什么。

　　联想到他东方人的外貌，玛丽婶婶想到，会不会是来自另一片大陆的美食呢？

　　她不由得有些好奇。

　　直到夕阳西下，天色开始暗了起来，厨房的门才被打开了。

　　玛丽婶婶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往里面飘。

　　新出炉的点心摆满了桌子，一边是白色点缀着淡黄小花的，一边是金黄色洒满了芝麻的，大小都恰到好处，刚好够一口吞下。
　　而无一例外的，这些点心的形状都十分可爱灵动，有星星、月亮、花朵、小兔子……

　　“真可爱，”玛丽婶婶忍不住夸赞，“是做给小孩子的吗？”

　　刚说完，她就发觉自己有些冒昧了，但对面的人并不介意，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笑着点点头，“确实是一个孩子。”

　　“真不错，”玛丽婶婶看着那些漂亮的糕点，赞叹道，“您完全可以开店了。”

　　她误以为眼前的男人也带着一个孩子，联想到自己，忍不住开口道：“有一门手艺真的很重要，我当年就是因为做的一手好面包，才能在米亚开店养家……”

　　玛丽婶婶一边絮叨着这些年的生活，一边帮客人把那些点心一个个打包好。

　　夕岁流微笑地听着，等拎着点心离开，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面包店。

　　开店吗？
　　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送走客人后，玛丽婶婶看着那个黑色的身影融入余晖之中，回过头，不知不觉呼出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那位先生，总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她摇摇头不再想，转身回去准备打扫一下厨房，顺便再准备一下明天的材料。

　　但令人意外的是，厨房里却干净整洁，显然被人整理过了。

　　玛丽婶婶一愣，忍不住在心中感叹，真是一位善良体贴的先生。
　　她不由得为自己之前的紧张感到不好意思。

　　玛丽婶婶挽起袖子，打开橱柜取出面粉，却不由一愣。

　　橱柜里的食材，好像并没有被人动过……

　　.

　　翌日一大早，受纳特女士邀请，希拉里小姐再次造访了福利院。

　　只不过比起上一次，这一次她轻松得多。

　　希拉里小姐先和几位特别关注的小朋友聊完天，就去找了那个有了名字的少年。

　　她去的时候，少年正在冷清的图书室内，趴在桌子上画着什么。

　　“你现在叫星楼，对吗？”希拉里走近，笑着和他打招呼，“这真是一个不错的名字。”

　　星楼抬起头，听到她的话眼睛亮了几分，赞同地点点头，“我也喜欢，很好！”

　　希拉里好奇地问道：“现在还很早，你在图书室做什么？”

　　听到她的问话，星楼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雀跃地开口：“等月亮！”

　　希拉里也跟着笑起来，看来这个少年还是跟之前一样喜欢月亮啊，不过现在才早上呢，是不是太急了点？

　　她摇摇头不再想，转而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工作上面。身为一个心理医生，她很擅长寻找话题，很快就和星楼聊了起来。听着少年快乐的讲述，希拉里在心里把那位被频频提及的夕先生，重点标注了起来。

　　她刚和那几个小朋友聊天的时候就发现，比起之前，福利院的氛围要好多了，那种隐隐的排挤也几乎消失不见。

　　真是一位厉害的先生，希拉里赞叹地想，如果有机会的话，真想认识一下。

　　说起来，之前是不是见过……

　　希拉里困惑地想，好像是上次来福利院时有碰到过，不过是在哪里呢？她怎么记不太清了。

　　记忆里的人影像是隐藏在雾气了一样，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她费劲思索了一番，还是没想起来，只能归功于那天太忙忘记了，转而继续自己的工作。

　　希拉里小姐看向一直被星楼拿着的画纸，不由试探着开口问道：“我看你一直拿着那副画，能让我看看吗？”

　　星楼认真想了想，点点头，“可以，看一下。”

　　他主动把画纸往旁边推了推，希拉里忍不住微笑，探头看过去。

　　画纸上，少年稚嫩的笔触描绘着黑色的夜幕和银色的月亮，在那些浓郁粘稠的黑色当中，月亮的存在皎洁而又温柔，是白日无法比拟的存在。

　　希拉里专注地看着那副画，一时没办法挪开目光。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浓郁的黑暗，那真的是画笔能够描摹出来的黑色吗？
　　不不，她随即又摇摇头，喃喃自语，“那不是黑色……”

　　那是空洞。

　　那是虚无。

　　那是……不存在。

　　星楼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她。

　　希拉里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完全被那些代表黑暗的线团吸引了，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子里不断翻涌，让她既痛苦又欢欣。她感觉到大脑一阵胀痛，太阳穴不断鼓胀，似乎有什么在她的大脑里生长，很快就要破土而出。

　　但她却完全无法分出精神去注意。

　　她看见了一副奇异的景象。

　　那是一切的开始，又是一切的结束；那是存在，又是不存在。

　　那副画，那副画……她在心里激动地呐喊，那副画就是人间至理。

　　她的目光渐渐涣散，痴迷与癫狂同时聚集。希拉里忍不住低下头，想要靠近那片空洞，她漂亮的脖子弯曲出诡异的弧度，越来越凑近，越来越凑近，却在即将抵达的时候，看到了一轮月亮。

　　银色的月亮。

　　她突然愣住了。

　　下意识地，希拉里呼出了一口气。

　　天冷了。

　　她呼出了白色的雾气。

　　雾气在空中缓缓扩散，又渐渐消融。

　　雾，雾，雾……

　　希拉里怔住了。

　　“你、怎么了？”少年担忧的声音响起，却像是一根绳子，将希拉里拽回了最后的防线。
　　但与此同时，那在她大脑里生长的东西，终于破土而出，从里到外击溃了那最后一道防线。

　　外面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地往她大脑里挤，也有什么东西，从她的大脑深处翻涌上来。

　　那些被主动遗忘的、被动遗忘的……一切的一切，都被她想起来了。

　　她想起来了。

　　她想起了安神草。

　　她想起了老师。

　　她想起了自己为什么回米亚。

　　她想起了那位夕先生。

　　她想起了雾气。

　　她也想起了，穿破雾气与黑暗的光芒，是什么。

　　原来——

　　是月亮啊。

　　原来——

　　这就是那个少年，要等的月亮啊。

　　来啦！啾啾啾，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