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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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圣上来了，沈鸦瞧着他，跪在地上行礼，圣上拉起他：“鸦奴不必多礼，跪着膝盖疼。”
沈鸦乖乖的站了起来，坐到榻上，为圣上奉了杯茶。
圣上饮了口，缓缓开口道：“鸦奴，今日我同你讲个故事吧。”
沈鸦点头：“奴听着。”
“在梁朝，有个大户人家，位及权臣，深得皇帝信赖，可皇帝给了他莫大的权力之后，却恬不知耻渴求更多权力，竟同皇子勾结，想将皇帝除去而蟒袍加身，鸦奴，你说这人当不当罚？”
沈鸦却是抿唇笑了，眼睛垂下，语气却是调笑的：“圣上说什么呐，奴听不明白，什么勾结，什么权力，奴不明白呀。”掺了三分勾引，鸦色的眸子盯住圣上的眼睛：“圣上给奴讲一讲好不好。”
圣上勾唇：“市井皆有传言你是玉面小菩萨，朕看那，你是勾魂小妖精。”
沈鸦摇头，鸦色的眸子加深了三分，却是像极了害羞，低垂了头。
圣上心一动，拉沈鸦入了怀，捏着他的耳垂，在他耳边低语：“朕觉得，这大户人家应当诛九族呢？”
怀中的人打了个颤，像是吓着了，圣上心中的犹疑撤去了三分，却什么也没说。
沈鸦低笑，首辅大人，快完了。
春寒尚且料峭之时，京中出了件大事，说是首辅贪墨渎职，引了圣上大怒，抄了家，全家下了大狱。
之情的人摇摇头，怕这件事和皇子脱不了干系。
本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八成那，圣上是看不下去这前朝老人尸位素餐了，沈家还真是倒霉，先是沈大郎失了圣眷，又是沈大犯错，朝登天子堂，暮为田舍郎，可为田舍郎还是好的下场，可惜沈大人一家如今身陷囹圄，恐怕轻易出不来，这京城的天是要变了。
一桩桩一件件案宗摆在案上，贪污，渎职，贩私盐，圣上眼神凝在了沈大人和五皇子通讯的书信上。
还有之前沈大郎殴打官员之事，他晓得那官员是六皇子的门客，他本就怀疑是五皇子一派看不惯六皇子，做出的荒唐事，这些明争暗斗他平日也是只晓得，不过他乐于看着这局面，皇子之间相互掣肘，制衡，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当今圣上虽然有些荒唐，可从来不希望自己的权力被人分了，犹恨权臣与皇子勾结，欲望滋生恶意，权力熏心的如何成为好臣子。
再看看首辅平日里一副风光月霁的样子，落在他眼中，就是虚伪。
皇帝怒不可遏，朱笔一挥，沈家一家就全下了大狱。
皇帝一转眼，看向沈鸦在一旁认真磨墨的样子，将奏章递给他：“你看看。”
说罢便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他。
沈鸦一目三行的看完了沈大人的罪状和诏书，跪了下来：“首辅罪不可赦，圣上英明。”
圣上微微一笑，拉过沈鸦，沈鸦就势卧在圣上怀里，柔顺的黑发铺了圣上满怀，他压低声音：“奴怕，奴好怕。父亲有罪，做儿子的难辞其咎，请皇上也将我捉了去吧。”说罢便要起身。
圣上箍他在怀里，顺着他的头发：“鸦奴别怕，朕护着你。”
沈鸦不做声色，掐紧了掌心。鸦色的眸子一动，却是闪过了痛快的笑意。
收集罪证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初回沈府那一个多月，躲避沈府的暗哨也是废了很大一番功夫。可叹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有次误打误撞在首辅书房摸到了一个暗格，发现了沈大人和五皇子勾结，还有犯下的其他错误。
他一丝不错的拓印下来，仔细收集着，在夺了圣上的宠爱后，立稳了脚跟，交给了首辅的死对头次辅李承手中，李承想要那个一人之下的位置太久了，沈鸦就当行个善事。
他没想到的是，圣上本就对首辅带着猜忌与防范之心，若非如此，也不能连根拔除得如此之快。
但为了不受沈家牵连，他必须得到圣上得怜惜，所以才有了花灯节祈福得一出。
沈鸦闭了闭眼，快结束了。
又是几日过去，沈鸦想着，该去讨债了。
他走进牢狱，牢头看见白衣少年，心知这是当今圣上眼前的大红人，不敢耽搁的便把他送到看押沈大人的牢房，现在不是沈大人了，是沈庶人。
沈鸦一身白衣翩跹，立于门前，沈庶人卧在破旧草席上，从前的光鲜一去不返，他已知是有人暗害，原本有棵大树可傍，可惜树倒猢狲散，他只是想不明白，是哪里出了差错，怎么会被次辅那小子拉下马。
他看见沈鸦过了来，猛地向前一扑，想要抓住沈鸦的袍角，沈鸦仿佛早有知觉般，站在了他摸不着的地方，他颇有些讨好地说：“三郎，爹爹遭了诬陷，你现在受了圣上的青睐，你向圣上替爹爹求个情，你想，要是没有爹爹，你能得到现在的荣华吗？”
沈鸦睥睨着他，他仿若一只蝼蚁跪在他的脚下，他说：“阿桑呢？”
沈庶人一惊，阿桑...，这个早就该被忘记的名字，一时间脑子过了千百种想法：“三郎，说什么呢？爹爹听不懂。”
“我问你，阿桑呢？”少年，顿了顿，“若不说，便不是关到死了。”
沈庶人一怔，瞬间想通了关窍：“原来是你。”他突然怒不可遏：“不孝子，原来是你陷害老子，当初就该把你掐死，省得你祸害！”
少年又往后退了一步，身子落在阳光里，他的身形被光晕的有些许模糊：“最后一遍，阿桑呢。”
沈庶人笑得凄厉：“你说阿桑？桑弘女儿？死啦，早死啦，扔到乱葬岗，我亲眼瞧见的，估计现在早被啃没啦。”形如厉鬼，看似是神志不太清醒了。
他定了定神，吐出的话仿佛毒蛇的信子：“你真可怜。”
沈鸦迅速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的话，他好像站在薄冰上，冰面细细碎碎的裂开，他快站不稳了，眼中只剩一片荒芜。阿桑死了，那他活着的目的呢？没了，没了啊。
他看着沈庶人的模样，心中一片疲倦，好像跋涉千里百里，只为寻得一方绿洲，可就在看见那水源时，才发现，只是一片虚影。
他开口：“那你活着也没用了。”
走近了几步，长指微曲，死死扣住了沈庶人的脖颈，沈庶人不可置信的看向他，喉咙挤出不成调的字句，他拼命想要逃开，却越掐越紧，终于，他喉咙动了下，眼睛似要瞪出眼眶，挤满了怨毒，不动了。
他听见沈庶人生命的流逝，要被灭顶的快意折磨致死。
沈庶人如一摊面团烂在他的手心，他随手甩开。
沈鸦扫了眼躲在牢房角落的其他人，皆是畏惧震惊，一时间出不了声。
沈鸦食指抵上嘴唇。
“嘘”他笑。
神色自如的回了宝华殿，沈鸦坐在榻上，和自己对弈，却罕见的，颇有些狼狈的输给了白子，他有些不信，固执的又下了几盘，好容易终于赢了白子，打乱棋子，收拾好棋盘，束之高阁。又换了身衣服，还是在寺庙时穿的小衣，洗了太多遍，都失去了从前的颜色，他妥帖的穿上，又去整理了有些凌乱的房间，点了香，散了散屋中的气味。
一切都忙完了，他摊开了本书，据说是早就佚散的，为讨他欢心，圣上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的书。
少年平静的一页一页的看着，一滴，两滴，有温热的液体落在书页上，晕开了字，少年无措的圈起身体，眼尾泛着红意，拼命想要将那点湿意压下，神志有些恍惚，他悄悄的对自己说：“放纵自己这一次吧。
单薄的肩膀抖动，只有压抑到了极致的哭声点点逸出。沈鸦一口一口咽下所有的苦楚，所有的不甘，全在了含糊不清的呓语中。
阿桑，我好想你。
阿桑，我想见你。
一大早，宝华殿就空了。侍女还尚未起床，若是起来了，便只会看见空荡荡的偏殿，好像从来没有过一丝人气。
少年走着，走近他们第一次遇见的那棵树。
晨光微熹，他抬眼看向远方，好像看到了阿桑一身红衣从树上跳下啦，冲着他笑：“玉面小菩萨，也不过如此嘛。”
沈鸦伸出手去：“阿桑，让你等久了。”
我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