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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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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温升上去就没再降下来过,客厅老旧的空调呼呼作响,有一股淡淡的潮湿气息。可能是因为太过老旧的缘故,冷空气没办法传送到厨房,许之炀的脖颈上起了一层细汗,温然用指腹轻轻替他擦干,再一次热切地吻了上去。
“不吃饭了?”
温然摇摇头,他套了件宽大的衬衫,下摆空荡荡的,两手一撑,坐上厨房台面,双腿松松垮垮地勾住对方的腰。
“许之炀。”他贴着耳朵软绵绵地喊。
许之炀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他看了眼锅,又看了眼时间,要不是待会儿还有事,这顿早饭晚些吃也无所谓。
他喜欢这种充满烟火气的生活,每天早起做饭,吃完晚饭后手牵手去散步,带着一身薄汗再滚到床上,释放完所有精力,他觉得踏实。
就好像以前追求的名利都不是他最终想要的,人总要回归生活,有爱人在身边的日子,才能叫生活。
温然迷迷糊糊地在他颈窝里蹭了蹭,撒娇似的唤:“哥——”他拉长了声调,让许之炀浑身肌肉都绷紧了,“可不可以不去啊?”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只留下粥的咕噜声。
“乖,去换衣服。”他拍了拍温然的背。
温然的目光黯淡下去,闷闷地哦了一声。
他早知道许之炀是肯定不会答应的,本身也并没有抱希望。
今天是他父母的忌日。
几年来许之炀从未缺席,倒是他这个做儿子的,年年抗拒那个地方,能不去就不去,理由总是能找出很多。
衣柜里是两件熨好的衬衫,胸前佩戴的白花是用盒子装好的,他轻轻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换上了。
“咱们明天就搬家吗?”温然站在穿衣镜前,乖巧地等待许之炀为他整理衣服。
西装已经很多年不穿了,他讨厌这种被束缚在刻板框架里的感觉,总觉得不自在,但他妈是喜欢他穿西装的。
“如果你舍不得,也可以晚两天。”许之炀为他戴上白花,轻轻揉了揉他的发心,“不要伤心。”
温然忙看向镜子,反复确认自己的眼睛没有红,并没有难过的神情挂在脸上。
“伤心什么!”他鼓着嘴,凶巴巴地,“他们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该伤心的早就伤心完了!”
过了会儿,许之炀缓缓俯下身,食指轻轻抬起他的下巴。
“我是说要搬家了,不要太伤心。”
温然有一瞬的慌乱,忙解释:“谁搬进大房子还难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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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园离得有些远,他们中途去了花店买花,许之炀本来说买百合,等到店员都准备包装了,他突然叫停,换了向日葵。
百合总是很适合祭奠的,无功无过。
但今天是个艳阳天。
黄色花瓣上还挂着水滴,花束买得特别大,他抱起来还有点费劲,但他不肯给许之炀。从山脚下车,徒步往山上走。
“然然,累吗?要不我来。”
“我不累。”
他喜欢艳阳天,谁都喜欢。没人会喜欢湿乎乎的潮湿的阴雨天,天空暗沉,只会让人越发压抑。
他讨厌雨天,讨厌到不愿意被一滴雨淋湿的那种程度,于是那时候的他才会愿意在阴雨天留在许之炀的家里。
可这是他最讨厌的天气,心情最糟糕的天气,许之炀不应该在那天求婚。
他加快脚步,走到了许之炀前面。
送爸妈来的时候是个阴雨天,地上湿湿的,雨水冰冰凉凉地打湿他的脸,泥水不断地溅到裤脚上,很不舒服。那天许之炀也是这样,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就像是一堵墙,永远作为他的依靠。
他把花放在墓碑前,怀里空了,他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
“许之炀,我们回去搬东西吧!待会儿今天搬不完!”他嚷着转身。
心里的窒息感让他觉得喘不过气,一门心思地想要逃走。
许之炀突然往前跨了一步,从身后站到了他身边,他侧眸看过去,阳光正好越过,映在许之炀的眼里。
“爸,妈。”许之炀拉住他的手。
温然脑子里轰隆一声,四肢五骸都变得僵硬了。
“你们以前让我照顾然然。”许之炀顿了顿,“很抱歉是以这种形势。”
许之炀一向是个能说会道的,但这时候他意外的有点紧张,紧张到连手心都出了汗,说话也有些生硬。
“我想,我应该是让你们失望了。”
小地方出来的人,没见过大千世界,觉得能跳出农门就已经是万幸了,更何况来了大城市,他当初的目的是好好读书,好好毕业,找个还算不错的工作,安安稳稳地独自过完一辈子,没想过别的。
他不愿意结婚,家庭影响是第一要素,
他害怕他会是他父亲那样的人。
害怕他也会对自己的另一半造成伤害。
但其实越缺乏家庭生活的人越渴望家庭。
看到温然那天,他的心跳的很快,像是生病了。好看的人说难听的话一样好看,温然骄纵地像朵开得张扬的向日癸,肆无忌惮地说着傲慢的话,自以为能摧毁他的自尊心。
很可惜,温少爷的目的落空了,每个看到他的人都会同情他,对他加以施舍,把他看做是一个脆弱易碎的可怜小孩。
温然不一样,温然从来不同情他,从来把最真实的想法展现给他,而且毫不掩饰。
像朵开得恣意的向日葵,美得过于耀眼。
晚上他躺在温家为他准备的床上,床太软,一晚上没睡着,天边蒙蒙亮的时候他就改变了想法。如果他这辈子一定会结婚,那结婚对象只会是然然。
“我想和他结婚。”
许之炀温柔又炙热地看过来,“就是不知道,这一次,他愿不愿意。”
今天是个艳阳天,万里无云,心情很好。温然突然想起来,母亲以前总说她喜欢向日葵,决定资助许之炀那天,许之炀正坐在他家的屋檐底下,屋檐下放着一盆长得很漂亮的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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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之后去看过她?”温然惊讶地拔高了声音,头等舱原本安静的氛围被打破了,四周的人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
他急忙捂住嘴,压低声音,一只手轻轻拉起许之炀眼罩一角。
许之炀懒洋洋地睁开眼睛,抬手敲了他一下。
“你妈就没想过找你?”
“她过得很好,我也过得很好,不相认是对对方最好的尊重。”许之炀很平静的说。
温然觉得有点儿可惜,许之炀和他不一样,他是没有爸妈了,许之炀还有的。
不过,他转念一想,许之炀说得很对,相认只会造成麻烦,于他们来说,维持现有的平静才是最好的做法。像老许那样,才是天大的灾难。
“这事儿千万别让你那个爹知道。”温然义愤填膺道。
“我已经告诉他了。”
“哈?”温然不自觉又拔高了声音,隔壁的男人发出了不快的声音,他的脸瞬间通红,一头扎进许之炀的怀里。
许之炀捏了捏他的后颈,勾起一抹笑意,“他也就对我妈才像个人,不会干没脑子的事。这事儿是他心病,他知道了也好,死了心就不会发疯了。”
“那他去哪了?”
温然以为老许会回老家种种地什么的,不过当他下了飞机,老家果场的负责人前来接待,温然一问才知道,老许压根儿就没回来。
“似乎是去北方打工了。”负责人说。
许之炀一点儿也不惊讶,就像这是早就预料到的结果。
这地方带给他们的记忆都不太愉快。
许之炀和他父亲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许之炀能够坦然接受过去带给他的痛苦,而不是一味的逃避。
逃避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坦然面对才是有骨气的做法。
温然是第一次来这里,他拿着一张过去的老照片反复打量,照片里的农村看起来破旧不堪,房屋用石头和泥土呼起来,只用几根木头加以支撑,来阵大点的风都能吹塌。
放下照片,整个村子里的房子全都被翻新了一遍,白墙绿瓦,麻雀飞过,生机勃勃。
他想说住在这里真好,但看了眼许之炀,还是把这句话给咽下去了,他觉得也只有他这样过惯了好日子的人,才会觉得生活在这里很好。
“许之炀,你真厉害。”他抬起头,认真诚恳地说道。
许之炀正在看项目书,听到这话时愣了一下。每个男人都会希望从爱人的嘴里听到这句话,他也不能免俗。
温然在村子里独自逛了一天,到处兜兜转转,却一直没敢去许之炀家的老宅看。
这个天气黑得很晚,许之炀给他打电话催他回去的时候他满口答应,可挂了电话之后,他却拔腿就往他最想去的那个地方跑去。
青蛙在窗外发出呱呱的声音,屋内的呼吸声越发沉重。
“许之炀。”温然喘着粗气唤了一遍又一遍。
他翻身坐起来,压在许之炀的身上,眼睛水灵灵地看着床头。
许之炀的枕头下面压着一个小盒子,刚刚洗完澡的时候他看到许之炀藏在下面的。
“怎么了?”许之炀细细密密地吻着他。
他的心跳得特别快,像要跳出来了。他今天看到了屋檐下的那盆向日葵,房子还是那么破旧,但向日葵开得很好。
他骤然从枕头下摸出了那个小盒子。
许之炀惊讶地看着他。
“许之炀,你愿不愿意娶我?”他打开盒子说,越说越哽咽了,“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还是那枚钻戒,至少是长得一模一样。
许之炀收起那点惊讶的表情,笑出了声,拿起那枚钻戒,小心翼翼地捧着温然的手,小心翼翼地将戒指一点点地,从无名指尖推到了指根。
“乐意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