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此生奔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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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月年淡淡笑笑，“没什么，就是感觉，很奇妙。”
他记得小时候也问过方老太，为什么旁人要叫她红芽妈，可方老太沉着脸说了句‘就你话多’，也不搭理。后来他虽然知道了有这么个姑姑，但一直都没听到过具体关于她的事情，更加没见过她的样子。
“是的呀，日子倏忽就过去了，都小四十年了，”程秋雁微微叹息，又笑笑，“好了，不讲这些了，你想听啊，以后有机会好好跟你俩讲，来，尝尝阿姨烧的菜。”
林国辉忙说：“对对对，今天主要是尝一下你阿姨的手艺。”
他揭开桌子当中那口小砂锅，在热气中说：“这个是今天一早他爷爷拿来的小鸡子，炖得清淡，你要多喝点汤，还有这个，红烧的鲤鱼，一点辣都没放，搭着小青笋一道吃，哎冰冰，我叫你准备的饮料呢？”
程冰忙说：“哦，我去拿。”
“你真是的，菜都上桌了，饮料没来。”
程冰一边往厨房去，一边笑了一下：“我错了，马上来。”
程秋雁趁着这会工夫，已经往方月年碗里夹了不少菜，温柔地说：“先各样吃一点，看看最喜欢哪个。”
方月年怔然。
被这样的热情和笑意包围，饶是他事先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也一时间承受不了。
目中有了水光，但他不想轻易落泪，只垂着眼低声说：“谢谢秋雁阿姨，林叔叔。”
“不要谢，”林国辉在他肩上拍了一把，“小伙子，日子还长，心里别难过，都有盼头。”
程冰拿了饮料出来，在他身边坐下，左右看看，问：“讲什么呢？”
方月年努力地笑了笑，“哦，对了，叔叔阿姨，程爷爷和家婆不过来吃吗？”
程秋雁说：“他爷爷这几年喊着养生，哪吃这些？就让他家婆烧点青菜豆腐，吃完俩人出去晃趟子了。”
程冰：“好像去菜园了。”
“随他俩晃吧，老人家就是要多走走。哎，年年，快点吃吃看，你那个小碗拿来，我给你打点汤。”程秋雁催着。
方月年赶紧说：“我，我自己来吧，秋雁阿姨，你别忙了，你们也吃啊。”
林国辉用胳膊捣了一下程冰，“快，你给打点汤，趁热喝。”
程冰一笑，“哦。”
他拿了方月年的汤碗，不忘压低声说：“我已经偷偷尝过了，你肯定喜欢。”
方月年：“……”
从进了门这一会功夫，他的心情反复起伏，一会被程秋雁和林国辉所感动，一会又被程冰弄得无措且紧张，简直犹如坐过山车。
程秋雁看着他俩，心里到底还是忐忑，便说：“年年，你太瘦了，大小伙子，还要念书用功，以后还要出去社会上打拼，这么瘦怎么行？饭要好好吃，其他的事情，也别多想，年纪轻轻的，要心胸宽阔点。”
程冰刚给方月年夹了菜，默默撤回筷子，看着他。
方月年抿着唇，认真地点点头，“知道了。”
吃完饭回去，天色已经暗了，远处的晚霞印在连片的鱼塘水面上，艳丽而旖旎。
方月年慢慢地往家里走，他心情松快，不单是因为程秋雁和林国辉用行动表明的关爱和支持，更加是因为，他真的觉得生活值得往前走了。
快到自家门口，一眼看见了站在屋前的方老太。
方月年脸上那点轻松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因为在方老太旁边，还立着挎着菜篮的红梅婆婆，她发髻上那朵栀子花已经蔫了。
方老太和红梅婆婆也瞧见了他。
眼看孙子回来了，方老太僵着刀砍不尽的脸色，推了红梅婆婆一把：“晓得了！你早点家去吧！不然你家红梅靠得住又要讲你！”
红梅婆婆没有被这个举动惹生气，还是笑吟吟的，说：“就走了就走了，哎呦，老姊妹，你也别见气，想开点啊。”
然后她扭着丰腴的腰身，神清气爽地走了，路过方月年的时候都没停留。
方月年一样没给她什么多余的眼神，自顾自往家走，到了门口，被方老太迎面问：“你从哪来的？”
方月年停下脚步，看着方老太，不答反问：“哦，你中午不是还讲，以后都不跟她讲话了么？”
方老太：“我……”
方月年正面对她，耐心地说：“奶奶，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你晓得了我跟程冰一道上下学，气得要打我，那次，是哪个告诉你的？”
方老太有点没明白过来。
方月年又说：“还有一次，你晓得了我跟程冰一起给君姐打书柜，气得跑到他家木匠屋发火，后来我的头都打通了，那次，又是哪个告诉你的？”
这次不等方老太反应，他淡漠地笑了一下，“刚才她跟你讲什么？我到程冰家里吃饭去了可对？奶奶，她把你引得火冒三丈，自己可是笑嘻嘻回家了呢。”
方老太被孙子说得呆了。
方月年越过她，神色坦然、大步流星地进屋了。
第二天一早就要出发去机场，方老师起得特别早，披着衣裳匆匆下了碗面，要方月年吃完再走。
方月年如今已经很少晕车，但不是完全不会，可方老师说：“哪怕到了飞机场再买点其他的，这好两个小时，稍微吃两口，喝点汤也好的。”
“好吧。”方月年妥协。
方老师又说：“你爸爸还没起来，昨天晚上家来太晚，你好好出门，路上注意，到了打个电话回来。”
方月年点头：“晓得了。”
“身上还有多少钱？要不要我给你卡里打点？”
“不用，我还够用。”
方月年草草吃了半碗面，本打算就不吃了，但一想到昨晚程家一家人的叮嘱，便又把剩的半碗吃完了。
林国辉开出了车子送他俩，方月年一上车，他果然就问：“年年，你早上家里可有搞饭给你吃？”
“吃了，吃了面。”
“那还差不多，”林国辉放了心，“我也要程冰带了小嘴头子，路上饿了就吃，”
方月年笑了，“我这几天，吃是头等大事。”
“吃本来就是头等大事，昨天跟你讲的话你都要听好了，在外头照顾好自己，你两个不在一个学校，他也管不到你，你别自己不吃饭，二回暑假家来，要是看你还没长起来，到时候你阿姨肯定要骂你们的。”
程冰赶紧说：“知道了，真知道了，一定会好好吃饭的。”
方月年跟他相视一笑，都很无奈。
送到后，林国辉又叮嘱了一通，总之就是好好的，别乱跑，别瞎玩，干什么都要有数。程冰一句句认认真真答应，却还是被嫌敷衍，“别就嘴巴上答应，北京场子大，你们两个小家伙，凡事要看明白，想清楚。”
方月年说：“我们知道了，林叔叔，您赶紧回去吧，不是还要到厂里去吗？”
林国辉松了口气，“嗯，我走了，你两个进去吧。”
过了安检后，方月年收到了程秋雁的微信，是拍的那张老照片。
他把手机拿给程冰看，程冰轻笑，“你知道吗，我妈说，小时候我爷爷很喜欢红芽姑姑，想要她当干女儿。”
方月年：“真的？”
“嗯，所以，”程冰往他身边靠了靠，“红芽姑姑，君姐，你，都是我们的家人。”
方月年心里高兴，又微怅然，“红芽姑姑小时候，肯定比君姐小时候还要苦。”
“都过去了，”程冰说，“君姐那时候也是，还有你，过去的事就都让他过去吧，我们有以后。”
方月年侧过脸，看着程冰澄澈的目光。
如果不是身处人来人往的机场，他真的好想，好想吻他。
程冰没有让他等待太久。
登机后，他们在后排入座，靠窗的位置，旁边是个一上飞机就塞着耳机闭眼沉睡的憨厚大哥。
于是，趁着空姐送完饮料走后，程冰悄悄凑过去，在他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看着他骤然惊了，便悄声安抚道：“没关系，没人看见。”
方月年松了口气，露出一个久违的舒展的笑来。
两人靠在一起的手臂上盖着条薄毯，毯下他们掌心相贴，十指紧扣，就这么一路穿梭云海，奔向前方。
四六岁的方月年，曾经稚拙而天真地喜欢着程冰，因为他的小同桌漂亮，干净，斯文，上课从不打瞌睡，永远坐得又直又端正。
十三四岁的方月年，处在学业徘徊的边缘，原本没有明确的目标，也甘愿浪荡稀松下去，可是程冰坚定地在他身边说，你得好好念书，考好一点，上一个好一点的高中。那时候的程冰也只是个小孩子，对未来和生活有着朴素的认知，那就是，要好好读书，当一个受人尊敬的好人。
方月年信了程冰的话，愿意约束自己，让自己脱离出家庭带来的负面的潜移默化，去寻一条光明、坦荡的前路。
苦读艰难，种种不堪回忆，可点点滴滴又满是甜蜜。
他收获了许多，至今仍觉得受之有愧，也失去了至亲，在无数个日夜辗转难安，痛彻心扉。
可是路就在脚下，等着他踏足，未来如何，也有程冰同他一起描绘。
他们拥有彼此，既是年少竹马，也是此生奔赴。
作者有话说
第130章 此生奔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