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第十二章 ...

  •   李敏的骨灰暂时停在寄骨祠里,丧事算是完结了,可是沈家和李家的的事情却还没有完。李敬、李树槐扬言要让沈皓言付出代价,最初他们有所顾忌,因为他们要照顾沈一非的感受。而丧礼这几天沈一非的态度则让他们完全放下了那一点顾忌。

      那天,徐迟和林香远回到九院的时候,吴艳青刚刚脱离危险。医生告诉他们病人的状态很令人担忧。
      徐迟和林香远进到病房的时候,沈皓言正茫然的坐在床头,失神的望着窗外。听到有人进来,他才转回身。
      “徐律师,谢谢你了。”沈皓言勉强的一笑,同徐迟握了握手。
      “您不必客气!急人之难,最起码的一点儿事儿。”徐迟平静地回应一笑,“要谢的话,我们都应该谢谢阿香,若不是她的细心,真不知道会怎样!”徐迟轻轻的声音,让沈皓言将注意力转到了林香远的身上。
      “阿香!”沈皓言轻轻地唤了一声,很痛苦、很艰难、很犹豫的一声。这样凄孤寂寞的时候,人最需要的是家人的温暖,不能够得到这温暖,则是此刻最大的可怜和悲哀!
      “叔叔!”林香远满怀恻隐之情的看着沈皓言,轻轻地答应。沈皓言的情感就在这轻轻的一唤中崩溃了。他伸开双臂,将林香远抱在怀里,轻声啜泣着。此刻的他只是一个无能为力的老父,落寞颓然地抱着孩子宣泄着自己无法出口、亦无从化解的苦楚和冤屈!看得徐迟的心里也不平静起来。可床上的吴艳青却仍旧木然的看着窗外,苍白的脸,像是没了生命一般的寂静,眼神是那么空洞,空得让人觉得躺在那里的只是一具未死的躯壳。
      沈皓言平静下来之后,请徐迟到外面商量事情去了。
      林香远一个人在病房里。她轻轻地走到床边,坐在了沈皓言坐过的座位上。吴艳青的一只手就放在座位的跟前,想必他们进来时,沈皓言正握着。现在,那只手仍旧一动不动地、冰凉地留在那儿。
      林香远静静地坐着,默默地看着她。这样的时候,身为外人能做的也就是安静地陪陪她,让她身边的寂寞淡下去一些。劝慰是无用的,再多、再动听的言语都一样的苍白、无力。

      快到中午时,沈皓言和徐迟谈完了事情。徐迟带着林香远和沈皓言告辞,离开了医院。
      两个人简单地吃了午饭,徐迟要送林香远回去,林香远说她想在公车上静一静。徐迟也没再坚持,看着林香远上了公车之后,他就回事务所了。
      林香远坐了半个多小时的公车才回到拇指摘。

      书店里没什么客人,周芷芬正和孙大妈、刘奶奶扯家常。见她回来,便停下来。林香远也忙着和她们打招呼。
      “吃过饭了么?”周芷芬关心地问。
      “吃过了。”林香远边说边笑了笑,“妈妈在歇午觉?”
      “嗯,还得一会才能醒呢?今天睡得有些晚。你要是累了就先歇歇去吧。”周芷芬看着她憔悴的样子,很是心疼。
      这时孙大妈的孙子孙达,一颠儿、一颠儿地朝林香远跑过来了。近一个月,孙大妈和她的儿媳妇的关系缓和了许多。他儿子常常带着孩子过来看她。孙达早就和这些老街坊混熟了,小家伙很喜欢“香姑姑”。这会儿一看林香远回来了,便迅速蹭过来,牵了牵她的裤脚,“香姑姑!”声音稚嫩,嗲得可爱极了!林香远这几天的烦闷、倦怠都给这小孩子的一声呼唤吹散了。
      “哦,我们的孙大少爷来了?”她笑着将孙达抱了起来。
      “阿香,你怪累的,快把他放下来吧。这个小胖子要多沉就有多沉!”孙大妈连忙说。
      “这么大的一颗开心果,谁看了不眼馋,还哪管的了沉不沉的?”说着,她便也在旁边坐了下来。
      “阿香的耐性就是好,对孩子就更别提了。以后别干书店了,开个幼儿园得了。”刘奶奶那双昏花的老眼,被自己的笑容挤成了一条缝,赞许的目光带着岁月历练出的庄严,从那两条缝一样的眼睛里出来,落到林香远的身上。
      “哪有那么轻巧?现在做什么都得要文凭,要不然,连执照的味儿都别想闻到。再说,现在的私人小幼儿园办的多艰难呢?但得出的起钱的,谁也不往那儿送!”周芷芬轻轻的叹了口气,直到现在她还在为林香远的辍学而惋惜。
      “如果阿香开了幼儿园,我第一个把孙达送了来。别的先不说,阿香待出来的孩子定孝顺!”孙大妈很真心地感叹了一句。
      刘奶奶连忙点头叹道:“阿香可是真孝顺,不掺一点儿假的。这两天,我常常想,但得有一点私心杂念的,早就站干岸上看沈家的笑话了。沈皓言和李敏这两个人,谁不是满身的不是?这些年明里暗里没少给两个孩子出难题。现在就是阿香出来躲一躲清净也是情理之中的一点儿事儿,反正一非对她也是死心塌地的。”
      “话也不能都那么说。沈家原来对阿香也是不错的。就是这两年差了点儿。人家作父母的也有自己的想法。”见林香远不好说话,周芷芬连忙把话拦过来,其实她对李敏和沈皓言夫妇也是满肚子的怨气!
      “话是没错,站在他们的位置上,我们也可能有那样的想法。可是一想到阿香,就没办法不替她生气,两个孩子谁看了都说是绝好的一对,他们还硬是给一非安排相亲,还要搬家!——这不,天理不容了不是!李敏啊,就是太势力,太招摇了!”孙大妈和李敏向来不怎么对付,所以一遇到这样的话题就有些多话。
      林香远一边逗弄着孙达,一边笑着听,这样的话题,她不想参与,也不必参与。
      “咳,这话又说回来了。李敏还算是明白人。终了还是把阿香当成了最亲近的人了。”刘奶奶有些感伤地叹了口气,“人要没了的那会儿,最明白。!”
      “什么都不用说了。死了,死了,一死百了!谁还能没个错呢?住了这么多年的街坊了,再怎么不好,也这么多年了——不容易啊!”几个人都是暮年,说着说着不禁觉得悲凉起来。
      这时,孙达不知怎么突然觉出了情趣,呵呵的笑起来。三个老太太都有些得意地欣赏起了小孩子脸上的笑容。刘奶奶的重孙子也有孙达这么大了,只是老太太自己带不动了。周芷芬的独子带着妻儿在南方工作,事业有成,家庭美满,老太太也乐得和老头在这儿自在轻闲。孙大妈现在也守得“云开见日”了,自然也算意得志满。于是话题又轻松起来。但话题终归还是到了沈一非的身上。
      “一非现在还好?”刘奶奶有些担心的问。
      “还好。”林香远含糊的应着。
      “也可怜见儿的。自个的妈妈说没了就没了,爸爸又弄出了那么一挡子事儿。搁谁身上能好受得了。再听到些不着听的话,难怪他动手!”刘奶奶十分喜欢一非,即便一非最淘气的那会儿,她也常常护着他。这会儿,谈起一非的事情来,她不免感叹一番。
      “一非那孩子,皮实。小时候就有准儿的。李敏那会儿那么往死里打,也愣是没打服!”
      “嗯,一非是有那么股子劲儿。”周芷芬笑着附和。
      “要是真和沈皓言耗上了,也够沈皓言这下半辈子受的了!”孙大妈很有些担心的说。
      “叫你说的?怎么也是爹和儿子啊!也就这会儿在气头儿上,过了事儿,凉快凉快也就差不多了。爷两个哪还有真叫‘真儿’的。”刘奶奶很不以为然的说。
      “那也得看什么事儿!”孙大妈不服气的辨道,“李敏怎么就这么突然地过去了?即便不像外面传的那样儿,他也脱不了干系。苍蝇不叮没缝儿的鸡蛋,沈皓言要是没有那么多瞎事儿,这闲话就传得这么厉害了?李树槐他是有些痞气,可也绝不是颠倒黑白的人,何况还有李敬那么个大明白人呢?”
      林香远觉得越听越累。正这会儿,门开了,那个叫谭石的孩子进来了,看到林香远一笑。
      “老板真是个大忙人,我过来几次都没遇到。”近半年来,谭石常常来拇指摘,和林香远已经很熟悉了。
      “哦,是么?——前两天听徐柏说,你已经给保送进京读书了?我真为你高兴,毕竟那儿才是真正能容的下你施展的地方。”林香远站起身,真诚的说。
      谭石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有些腼腆的一笑,“也没有想什么施展不施展的,反正这一直是家里人的希望,当然也有点儿我自己的野心在里头。”
      “这下高考的压力就小多了吧。”
      “嗯,心里压力小了,但也不想放松。反正也学要参加考试,还想考出点样儿来。”谭石很自信的笑了笑。
      “看来你的野心是不小。”林香远笑着开了句玩笑。
      “老板你有没有野心?”谭石突然反问了一句。
      “大概也有过吧,不过现在都很模糊了。只有一个还记着,就像希望有一天自己能成为一个女侠客,行侠仗义。”
      “怎么,也喜欢看武侠片。”谭石有些不相信的问。
      “当然,小时候,看到那些除暴安良的剑客、侠客不知道有多激动呢。‘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林香远轻轻的吟咏,柔和的目光中闪着些微不屈的英气,恬淡的浅笑罩着些微柔情的神光,她怀中憨憨的婴孩则带着些微呆呆的、可爱的好奇仰头看着她……那模样既有些出尘,又是那么可亲。
      “哈哈,真有些剑客的仙气,将移花宫赐给你了。”谭石拍手笑着说。
      “那就多谢了!”说罢,林香远淡淡地笑了笑。
      “阿香和这些学生在一处,就像个学生样。——其实也不大!”刘奶奶乘机笑着说了句话。
      “要不这些个学生就那么喜欢她?多亏她没有开食杂店,要不然,我的小店就得关门了。”孙大妈一边开着玩笑,一边将孙达由林香远的怀里接过来。
      “这个孩子来了几次,可阿香都不在。每次都遇到我看店,我觉得他都有些厌烦了。”周芷芬边开玩笑边由里面取出一个小凳子来请谭石坐下。这几天谭石和她也很熟悉了。
      “呵呵,谢谢奶奶。”谭石边微红着脸和周芷芬几个打了个招呼,边在林香远的对面坐下。他和徐柏不一样,徐柏是个左右逢源的,谭石有时候很腼腆,特别是在长辈面前。
      “你是特别过来和我们林老板告别的?”周芷芬笑着问。
      “还有点别的事情。”谭石老实地答应着。
      “别的事儿?”周芷芬不解的问。
      “我前两天听徐柏说,老板遇到点为难的事儿。就一直担心,想过来看看。”谭石很有分寸的说。
      “哦,这样啊!”周芷芬笑着看看林香远,又转过头有些得意地对刘奶奶和孙大妈说,“怎么样,看到老天爷给我们阿香打分儿了吧!”
      “谢谢你。我都有点儿惭愧了。”林祥远很真诚地感激道,“真的谢谢你。”
      “不用的。我们这样,只是因为你值得。虽然咱们不是走江湖的大侠,你也没有江湖儿女的那种豪爽,但我们想一想,还是觉得你很讲义气,很够朋友。”谭石笑着谈着自己的看法。
      “看来,我还是有些做侠客的资本的。”林香远淡淡地笑着。
      “你比侠客们的资本还多。你总能让我们安心。第一次测试结束时,多亏了你的一番话,要不然我不可能那么快地调整好心态。现在想想,我真希望,我爸爸的那个书店再早点儿关门,那样我就能再早点儿认识你了。”谭石渐渐的自在起来,谈话的口气也轻松多了。
      “怎么,你家也是开书店的?”周芷芬感兴趣的问。
      “呵呵,同行相顷!”孙大妈笑笑说。
      “嗯,有点那个意思。我家的书店不开了,我才来拇指斋的。”谭石笑着回答。
      正说着,后门开了,林老太走进来,看到林香远时仿佛松了口气。
      “阿香,刚好你在。抽空给一非打个电话吧。我刚才又梦见他和人打架了。”
      “姐,你又胡思乱想了。一非都二十五了。还哪那么爱打架!”周芷芬笑着走过去安慰老姐。她在这里,总能为林祥远减轻些压力。
      “老姐姐,你是太惦念一非了!”孙大妈笑着说,“快过来坐会儿!听说昨晚上看小牌,你赢了不少?”
      “呵呵……”林老太笑着坐下,“我糊涂了,总瞎想。”
      “咳,关心则乱。你要是不喜欢一非,怎么能尽想着他呢?”刘奶奶笑着评了一句。
      “对了,昨天你孙子来吧!这小子越来越淘气了!”孙大妈笑着将话题转移到林策身上。
      “是啊!林策长得快。越来越愣实。”林老太笑容满面的说着。其实现在她的生活很简单,就是儿女和孙子。这样话题又扯到了林策和孙达的身上来。
      刘奶奶和孙大妈和林家相熟多年,林家的事情她们都清楚。所以言来语去的都加着十分的小心。但话题总有些沉闷,大家聊了一会儿也就散了。
      谭石又和林香远多聊了会儿,谈起人生理想,谭石很有话说,将自己的人生前景勾画的亮堂极了。林香远认真的听着,由衷的替他高兴。

      傍晚的时候,周芷芬才找到机会向林香远询问沈一非的事儿。林香远将大致的过程告诉她。周芷芬听后不住的叹气。
      晚上,徐迟来了。陪着老太太们摸了两把纸牌,徐迟对这些“条”、“饼”、“万”什么的很有些手生,连连的输,而林老太和周芷芬则是赢得满满的。过了八点钟,林老太就倦了,徐迟在林老太的床边有一句每一句地说了一会话,看着她睡了才出来。门口的周芷芬看着这个稳重练达的、高高大大的孩子,心里不免有些激动,眼睛有点胀。
      林香远还要在等些时候才能上楼。徐迟和周芷芬在厅上边闲谈些家事边等着林香远。
      九点半钟,林香远关了拇指斋上了楼。
      “二哥,什么时候过来的。”林香远很自然地问候着。
      “好半天了,把兜里的零钱都输光了。”
      “你八成是让老姨和妈妈算计了。别看他们老了,可是一块打牌时,很会通气的。我们防不胜防!”林香远笑着宽慰他,“所以不用怀疑自己的技巧和运气。”
      “这孩子,说的都是什么和什么?”周芷芬很有些心虚地辩解着。
      “老姨,真的有这手老千的本事?”徐迟很有兴趣的问。
      “‘老’什么‘千’,还‘白花’呢!”
      说着三个人都笑了。
      林香远洗洗手后,到母亲的卧室里看看林老太,见老人睡得很安慰,这才出来。她知道,徐迟一定是有话说。

      林香远为徐迟倒了杯水,然后坐在了周芷芬的身边。
      “二哥,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见徐迟没有开口,林香远轻轻的问。
      “嗯,是不怎么好办。一非最先打的那个人叫刘博,是闻善保的外甥。虽然伤势没有闻善保的严重,但很是得理不饶人。大概真的像他们说的,这是闻善保授意的。闻善保和沈皓言向来不合,前几次审计局下来查账,听说就是他在里面搞的鬼。可是查来查去,倒查了他自己的一身不是。这就让他更有理由对沈皓言怀有敌意。所以,这次刘博之所以这么强硬,应该和他不无关系。”
      “如果,对簿公堂,一非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不是!”周芷芬不以为意的说。
      “但得能不经官,就不经官。”林香远轻轻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
      “为什么”周芷芬有些不明白。
      “一非现在马上就要毕业,他的那个学校是很严的,而且他还要出国。如果真的留有什么案底的话,将来会很麻烦。”徐迟简单底替周芷芬分析了一下。
      “闻善保,这个人平时为人怎么样?”林香远冷静地问。
      “听说,是个势力刻薄的人,当初和沈皓言竞争厂长时败的很惨,但他一贯走的上层路线最后也起了作用,捞到个副厂长。但这些年随着二厂的效益越来越好,沈皓言的威望越来越高,他也就越来越憋屈。”
      “这么说,我们还有些办法可想。”周芷芬,皱着眉头轻轻地说。林香远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阿香,你想。一非的舅舅、姨妈们都是手眼通天的,找个能在那个姓闻的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应该不难。至于姓闻的和沈皓言的关系,只要沈皓言肯低头,姓闻的也不至于就那么死硬到底。只要姓闻的拿下了,那个外甥自然也就没什么闹腾的了。”周芷芬略略地说了自己的想法。林香远听了点点头,又看看徐迟,她想知道他的意见。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这里有一件令人担心的事情。一非的舅舅姨妈们出手帮一非,这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可是,他们会不会和闻善保联手对付沈皓言,就是个问题了。”
      周芷芬和林香远静静的听他说下去。
      徐迟顿了顿说,“现在一非并不十分的理智,在他们的怂恿下,难保不会作出什么会让他后悔的事情来。现在看来,他真的有这个条件。”徐迟说的,正是林香远最担心。
      “你们担心的是什么,他有什么条件?”周芷芬有些不解地问。
      徐迟看着林香远,沉吟片刻,然后轻轻地说,“听说,李敏生前留给一非一个包裹。沈皓言对里面的东西很担心。”
      林香远听后,轻轻地皱了皱眉,她猛然想起了李敏前两天给她银行卡时说得那些话,可见徐迟和沈皓言的担忧并不是杞人忧天。但从当天李敏的话里,能够听出她当时心里的矛盾,因为她说,不想让沈一非像她那样恨他父亲。也许这些东西只是她一时恨起才搜集出来的,但一直矛盾着,也就没有拿出来。所以才把决定权留给了沈一非,可是到最后,她又犹豫了,她不忍心让一非痛苦,这才嘱托林香远帮沈一非爱他父亲。如果,李敏的不那么突然的去世,可能就不会有这样的麻烦了。——林香远想着想着,头又微微地疼起来了。
      “这么说,还真有点麻烦了。这些年,沈皓言风风火火的,难保没有什么私下里的动作。这些岂是能瞒得住李敏的。”周芷芬慢慢地想着,慢慢地说着,“一非有时候,的确左性儿的厉害!”说着,她叹了口气。
      “其实无论是谁遇到这样的事情,也都得乱了方寸。一非的反应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我们这些周围的人得帮他尽快将心绪理顺。但,没人能真正左右得了事态的发展,所以只能说是尽心竭力,至于结果,也只能看天意如何了。”徐迟冷静地说,像是在劝慰林香远,也像是在表明自己。此时,他知道林香远心中的压力,他知道,林香远对沈一非有多少爱,就有多少担心。看着她略瘦的模样,徐迟的心中酸酸的。有时,他真希望自己不那么了解她。
      “是啊,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周芷芬了悟是的叹道。
      “不管怎么说,也得谢谢二哥。”林香远抬起头来看着徐迟真诚地说,“这些天,为了一非和我的事儿,东奔西走的。我和一非都不会忘的。”林香远清澈的眼眸那么坦诚,让徐迟又是好一阵心酸,因为林香远的话显得和他那么疏远,却和沈一非那么亲近。
      “你说的,朋友就是能多为你分担些心事的人,不是么?”徐迟谦和稳重地笑了笑,笑容依旧是那么温暖,“反正现在也不是你们道谢的时候。要道谢也得等到事情过去之后。那时再论功行赏吧。至于我做了些什么,还能做些什么,你现在都不要想。最要紧的是,你该怎么劝说一非。我们都明白,除了你,这些人都没有这个力量了。——是不是给你的压力太大了?”徐迟笑了笑,安慰她说,“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们现在做的只不过是‘尽心竭力’,只要心思尽到了,其他的就都是造化的事儿了!你是明白的,这些话不用我们多说。”
      “是啊。既然到了这个份上,就别胡思乱想了。”周芷芬也有些担心地劝慰着。
      “我没事。”林香远笑了笑,“只是害得大伙都跟着悬着心,有些过意不去。但其实心里也有些喜滋滋的,因为能有这么多人真心关照,毕竟是件让人觉得挺温暖的事儿。”
      “这样想就对了。”周芷芬听了笑笑了。徐迟仍旧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她。
      几个人沉默了一会,徐迟笑了笑说道,“半夜了,我们一直这么对坐着想心事也不是办法。明天还有很多事儿等着呢,早点休息吧!”
      “是不早了。”周芷芬和林香远随着徐迟一块起身。
      “那就这样!明天有事儿的话,我们再联系。大坑派出所那边,一非的爸爸都和那里的人交代明白了。明天过去看一非,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说完他就告辞了。

      林香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乱糟糟地想了很多,却没什么头绪。天亮时好容易迷糊了一会儿,却又被恶梦惊醒了,索性起床,由卧室里出来,刚好周芷芬准备好了早饭。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周芷芬忧虑地问。
      “没睡好?这几天累着了!”林老太心疼地看看女儿的脸色,“颜色这么差。不然给一非打个电话,让他回来替替你吧!”
      “妈,我没事儿的。现在他正忙着毕业,这会他回来,我怎么安心呢?”林香远陪着笑,安慰母亲。
      “那就苦了我闺女了!”林老太心疼地摸摸女儿的脸,无可奈何地说。其实这些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极限了。
      林香远笑着拉过母亲的手,轻轻地握着,“有妈妈这么心疼我,我还有什么可辛苦的?”
      “看你们娘两个?快过来吃饭!”周芷芬笑着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三个人这才开始吃饭。

      在大坑派出所门口,林香远遇到了李敬和李树槐姐弟两个。
      “二姨,老舅,早来了?”林香远走过去问好。
      “嗯。”李树槐有些不高兴,只是简单地哼了一声。李敬强笑了一下说,“我们来看一非。没料到碰了一鼻子灰。一非不肯见我们。”
      “那个小兔崽子。”李树槐心有不甘地骂了一声。
      “别瞎说,孩子心情不好,你捣什么乱!”
      李树槐白了姐姐一眼,不再作声了。
      “其实我也能理解老舅的心情,大家的心情都不怎么好,但是一非也太任性了。”林香远得体地宽慰着李树槐。
      “就是,凭什么他一个晚辈在咱们跟前这么摆谱?”李树槐有些得理不饶人地看着他姐姐嚷了一句。
      “这也应该怪一怪老舅的,娘亲舅大,而且几乎所有的人都说一非最像您!连一非自己都常常说他最随您!”林香远轻轻的几句话,说得李树槐舒服了些,因为他也向来以一非像自己为荣,一非聪明,能干,而且能打架,大家都说像他,自然于他脸上有光。但他嘴上是不认的,犹自嘟囔着,“我可比他强多了。”
      “看看,这回知道谁身上出的毛病了吧!”李敬乘机回瞪他一眼。
      “二姨,老舅,我正有发愁的事儿,想找你们商量呢。一非的事儿,你们也知道。现在他就要毕业了,如果留下什么案底就不好办了。现在我们和闻厂长不怎么能说得上话。”林香远觉得李敬他们也早就摸清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没有说得太明白。
      “这事儿,我们都知道了,昨天徐迟已经和我们谈过了。我们不会看着一非受委屈的。今天就是想过来安慰安慰他。”李敬边说边满意的看着林香远,“看样子我们今天是见不到他了,你还有希望。你替我们多劝劝他吧,他最听你的。”
      林香远微微笑了一下,淡淡的说,“一非应该是觉得自己现在心情不好,即便勉强见了你们也只能让你们替他担心,我们同辈人可能就没有这些顾虑了。”
      “他有那么孝顺?”李树槐心知肚明地嘟囔了一句。林香远也不好分辨,只是和李敬继续说,“大舅和大姨都还好?”
      “都好。
      “这几天事儿太多了。等几天,一非安稳些了,他一定会去的。”
      “都不是外人,没人挑你们的。倒是您们自己应该多注意些。像现在,我们就只有干着急的份儿。”
      “一非在长辈面前总是这样,仗着大家都宠着他,有些恃宠而骄的意思。要不阿姨怎么老说他长不大呢!”林香远有些无奈地说。
      “现在想长不大都不行了。”李敬也叹了口气,“好了,我们约了人,你这就进去吧,告诉一非不用担心,凡事儿都有我们做主!”
      “好的,我会告诉他的,那舅舅姨妈们就多费心了!”林祥远诚恳的道谢。
      李敬和李树槐忙他们的事儿去了,林香远则奔里面走了进去。

      林香远在小接待室里等了一会,就见沈一非由里面走出来了,衣服皱了些,头发也有些乱,眉稍挂着些许不羁的神情,眼睛亮亮的但多了些戾气,嘴角和腮边的胡子已经青乎乎的连成了一片。看到林香远,沈一非倦倦地笑了一下,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民警随后出去了,帮他们将门带上。
      “昨晚没睡好吧?”沈一非细细地看着林香远的脸,心疼地轻声问。
      “还好。”说着,林香远淡淡地笑了笑。
      “原本打算再不让你受一点委屈的,没想到现在我的事情倒成了你最大的心病。”看着她憔悴的脸,沈一非苦笑着。
      “那是你自己做错了打算。我没有‘不让你受一点儿委屈’的能耐,但‘不让你一个人寂寞地受委屈’的能耐我还是有的,所以我早就打算好了,哪怕只有一点儿的委曲,我也不能让你默默地一个人受,我要陪着你。你伤心,我陪着,叹气,陪着,你睡不着,我也陪着……”林香远淡淡地说着,淡远柔和的目光落在沈一非的脸上。沈一非觉得自己烦乱了一夜的、疲惫的心,被温暖而白净的一团棉絮松松地、轻柔地裹起来,说不出的舒服。
      “你的好比我的更纯粹,更珍贵,所以我只有给你更多的好,才对得起你。”沈一非带着些许往日的淘气的神情辩驳了一句。但只是一会儿,那种让人觉得冷的、满是仇怨神情马上又笼罩上来。
      “如果你把自己累坏了,就成了对我最大的‘不好’了!”林香远坦然而平和的说。
      “那我就拼命把自己照顾好。”说话时,沈一非宠爱地凝望着她。
      “我要看行动的。”林香远淡淡地笑了笑,“听这里的警察同志说,你昨晚和今早都没怎么吃饭。”
      “你干嘛这么计较,你要这样,等我出去了,就马上调查,你这些天到底吃了多少东西!”沈一非抬起眉毛有些不服气地嘟囔了一句。
      看着他的样子,林香远又淡淡的笑了一下,“只这么一丁点儿的意见,就要吹胡子瞪眼睛。”
      “我哪有胡子?还有,我什么时候对你瞪过眼睛?”沈一非有些委屈地嘟囔了一句,“只不过唠叨一下而已。”
      “我喜欢听你唠叨。”林香远静静地看着他澄澈的眼睛,悠悠地说,“因为你和我唠叨的时候,让我觉得我们俩靠得很近。”
      “我也喜欢你听我唠叨,因为每到这些时候,我就觉得,你心里只装着我一个人。这感觉真好……”说着沈一非叹了口气,“一直以为只要用心,那样幸福的时候就会越来越多,多到自己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可现在看来,可能不会是自己想当然的那样。有很多事情都不是自己想怎样就能怎样的。”说话时,沈一非的眼睛蒙上了层淡淡的雾气。
      林香远静静的听着,默默的陪着。
      “昨天晚上,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我妈妈。可悲的是,我想起来的都是她几年前的模样。到现在才发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用心地看一看她了。——总以为这些小事儿轻的像羽毛一样,以后有的是时间细细地去做。现在才知道,这些没做的小事儿已经成了人生最大的遗憾了。”沈一非眼中的泪水,渐渐地多起来,“那时,你叫我读那句‘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古文时,我只不过是装着的顺着你的心意罢了,现在我倒是真的体会到那话的意思了!”说着他转过头去,硬憋着眼泪,不让它们流下来。
      林香远也低下头,将悄悄流下来的眼泪拭去。
      一非沉默了一会,让自己平静下来。之后,又转过脸来,对着林香远勉强地笑了笑,“我现在不想哭,觉得哭就特别对不起我妈妈。小时候她那么狠命地打我,我都没曾哭过一回。其实,当时我心里清楚的很,只要我哭一声,她就会停手,因为她是心疼我的,从抬手打我的那一刻起,她就在盼着我能认错服软儿。可我就是不肯低头认错,就是赌气和她拧着。——就那么看着她紧紧地咬着牙,忍着眼泪,打着我,疼着她自己的心。到最后,她自己躲到卧室里,气的偷偷地哭,我就站在门边上。当时我有过跑进去、认个错的冲动。可就是没能挪动那两条腿。”他长长地出了口气,“——后来,我不怎么淘气了,不是我突然懂事儿了,我只是不想再让她那么伤心。包括后来的很多事儿,我那样做的时候,仅仅是因为不想让她因为我伤心,而不是因为明白了是非好坏。现在我才明白,现在的我,是我妈妈用数不清的心血熬出来的。没事儿时,我也会突然冒出些‘告诉她我很感谢她’的念头,可每次都没能张开嘴。”说着,他低下头,用手扶住额头,将眼睛挡住,悠悠的叹道,“现在,想说也没那个可能了,因为一直等着听的那个人,再也没有能等下去的时间了。”
      “爸爸、妈妈他们是不需要我们说出来就能明白我们的心的,因为他们爱我们更多!”
      “是啊,就像歌里唱的那样,妈妈把世界摆在我的前面,她自己则站到了后面,当我眼里满是世界的时候,她的眼里满是我。她有多爱我,我就有多不孝!”沈一非舒缓地、伤感地说着,仿佛在边说边呼出心里的憋闷。
      “父母爱我们,希望的不是我们的回报,而是我们的幸福。如果他们知道我们在计算,得需要回馈多少才能偿还他们的关爱的话,他们会心碎的。”
      “可我现在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连算计一下欠她多少都不能,我还能做什么?她就那么委委屈屈的地死了,我连替她讨一点公道都做不到,我还能为她做什么?”一非激动地说,眼中闪着晶莹的泪花。
      “你这样的话,阿姨不会安心的。她走的前一个晚上,还要我告诉你,要你像以前一样爱你的父亲。她说恨自己的亲人是件痛苦的事情。你痛苦,阿姨她怎么会忍心?”林香远噙着眼泪看着激动的沈一非,“阿姨她为什么迟迟不肯告诉你她的病,她就是怕你知道了真相,怕你会因此不幸福!为了让你能多些安心,多些快乐,她的心一直操到了最后。难道你忍心辜负她最后、最殷切的这一点希望?”
      一非用手蒙着自己的眼睛,渐渐地泪水由指缝中渗出来,他的心是矛盾的。他替母亲不平,母亲委屈的过逝,让他心痛,让他深恨父亲,可是这二十几年来,父亲的悉心呵护、疼爱也一样是他记忆中最温柔的一部分,每次母亲责罚他,都是父亲来安慰他。父亲更像朋友,懂得他想法的朋友。和父亲反睦,他已经不忍;再让他与父亲成仇,他怎能不心痛?
      “叔叔或许对不起阿姨,可是叔叔对你的心也和阿姨的心一样。你从来都是他人生中最大的牵挂。你以为他撇开了你,自己在那里自在逍遥么?不是的,这几年里,他没有那一天不是忧心忡忡的,那都是为了你。无论他做错了什么,做错了多少,他都给了你足够的爱,让你没有非议他的权利。一非,叔叔和阿姨的账,不是我们能算的。让他们两个自己算算清楚吧。”
      “妈妈已经没了,还怎么算?”一非声音颤抖的说。
      “三十年的记忆,是散不了的。他只会一天比一天清晰。现在叔叔的日子已经这样艰难了,他将不得不面对三十年记忆的纠缠,他会在忏悔中度过余生的。还有比这更沉重、更久长的惩罚么?一非,现在我们是在为去世的阿姨悲痛,等我们的心情平静下来后,就会发现,叔叔他也一样令我们心疼,因为他正背着沉重的悔恨赎罪,因为他也是我们最亲近的人!”林香远边说边擦拭着泪水,断续的声音,柔柔弱弱地,却那么震撼人心。
      “可是那样,我对不起妈妈?”沈一非终于支撑不住,倒在桌子上伤心地哭起来。
      林香远轻轻地起身,走到他的身边,含着眼泪看着因抽噎而颤抖的男人,她轻轻的握住一非的右手,静静的陪着他,一块伤心,一块流泪……

      由大坑派出来已经将近中午了。站在公车站等车的时候,林香远觉得应该去看看沈皓言和吴艳青。她知道自己过去也帮不了什么忙,不过就是给他们些安慰,让他们觉得并不像他们担心的那样孤独。或许他们有些令人不能认肯的地方,但那并不能说明他们不应该得到别人的体谅。
      沈皓言不在,吴艳青的病房里静静的。林香远轻轻的走到床边,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人,心中不禁一皱。吴艳青没有睡觉,仍旧像昨天一样呆呆的看着窗外那块不大的天,好像从她醒来的那一刻起,她就不曾动过一样。
      这时一个护士走进来。
      “你好,是病人的亲戚?”
      “是朋友。”
      “哦,今早沈先生走的时候嘱咐我用心。”护士很和气的解释了一下,“你应该多劝劝她,从昨天到现在她还没说过一句话呢。沈先生也没办法。”护士很同情的看看吴艳青,然后对林香远笑了笑,“你们聊,我先出去了。”
      “那您去忙吧!”林香远笑着起身看她出去。
      病房中白白的,没有一点值得人遐想的地方,但这样的环境却能轻易地让人安静下来。林香远觉得此刻的吴艳青应该就退居在这纯然的安静中。或许她有很多的东西要去想,有很多的繁絮要去理,但她现在单弱的精神对这些应该是无能为力的。她如此安静地对着窗外的天空,或许仅仅是因为天空和这白白的房间一样简单,一样让她心静,她可以长久地对着它,却什么也不用看,更不用想。或许,她只想抛开一切,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呆着。忘却也好,逃避也好,她只是想轻松、无牵挂地多呆一会儿。
      夏天的阳光射不到屋子里来,但天空给照得很亮堂,几朵白云在窗口处缓缓地挪移着厚软的身体,懒洋洋的样子会让看久了的人倦倦的。倒是白云后面的天空,蓝的鲜亮通透,显得那样高远、深邃。偶尔,一只燕子在那片天中轻盈地掠过,只一会儿便又兜回来,如此盘桓几次,才飞走了。再看那云彩时,已经在不经意间变了样子。可再细想以前的模样却模模糊糊的难以想得真切了。原本以为,那云彩动得那么迟缓,任它再尽情地变化,也有限,可就这一会的功夫,它便已经面目全非了。于是,不禁疑心它在人不留意的时候突然迅速的跳腾了几下。可是,你再盯着它看的时候,发现,它还是一样的迟缓。慢慢地,疑心也就淡下去了。
      “你不饿么?”轻轻的、很突兀的一声,让林香远连忙敛起心神。原来吴艳青正在看她,由那眼神中可以看得出,她已经盯着她好久了。
      “没想起来饿,你这么一提醒,我倒真的有点儿饿了。”说话时,林香远淡淡的笑了笑。
      吴艳青收回目光,叹了口气,轻轻地说,“你是个最能体谅人的。”说着,她又笑了笑,那笑容中有种了悟似的的凄凉。“也有几个人来这里看过我,他们都无例外的苦心的劝。可他们不知道:所谓的‘劝’不过是局外人的一种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对于我这样的人是毫无用处的。——你不一样,你只是安安静静的陪着我,你比他们真心,至少比他们更用心。”吴艳青感激的看了她好一会,才又接着说下去,“我看了你一会了,发现你比我还失神的厉害。我以为,我和你说话,你一定会惊呼一声呢,至少也该有点‘谢天谢地’的举动吧!可你却只是那么云淡风轻的淡淡的笑了笑。——也对,你要不是这么一个能‘容得下’的人,也不可能到这儿来了。”
      “这两天没说的话,憋在肚子里,一定胀得你心烦,所以一说起来就这么长篇大套的。”林香远温和地一笑。
      “你真是个不一样的人。你很能让人安心!”吴艳青用心的看了林香远一回。“你帮我们俩买点儿东西来吃吧,这两天他们尽给我弄些葡萄糖什么的,我都受不了了。”说着,吴艳青笑了笑,“不介意吧!”
      “当然!你给了我这么大的褒奖,我理应回应些东西的。”林香远笑着起身,就要出去。
      “不用麻烦了。‘及时雨’来了。”门口传来了徐迟的声音,沉稳的、清亮的、厚实的、温暖的……
      林香远连忙站起身来。这时徐迟已经进来了,他手里提着饭盒,和一个保温杯。
      “二哥。”林香远笑着招呼一声。
      “奇怪我怎么会有这样的神通吧?”
      “正忙着感激呢,暂时还没想到应不应该‘奇怪’一下!”说罢,林香远轻轻的一笑,“可是,病人现在好像不能吃不好消化的东西。”
      “都替你们准备好了。做哥哥的连这点细心都没有,还怎么做哥哥?”徐迟平和的声音中透出些微的得意。
      床上的吴艳青用心的打量了徐迟一番,又看了看林香远,没有说话。
      “认识一下,我二哥徐迟!”
      “昨天谢谢你了”吴艳青向徐迟道谢,疲倦的声音显得有些平淡。
      “你肯和我说话,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徐迟很职业的答对,他不是林香远,在他的心里和吴艳青有着相当强烈的距离感,这并不是对她的否定或是鄙薄,而是出于处事的一种机敏和淡然。
      吴艳青显然对徐迟态度中的深意心领神会,她只是疲倦的笑了笑,将他们之间的谈话截住。
      “我才从大坑的派出所来,李敬他们的动作挺迅速的,估计今天晚上一非应该就能在家吃饭了。”徐迟笑着告诉林香远。
      “那太好了。”一朵淡淡的笑容在林香远的脸上缓缓绽开。虽然她的声音仍旧是淡淡的,但能看得出,她很高兴,而且那是一种由衷的高兴。
      徐迟知道能让林香远如此的人是沈一非。这一认知让他的心有些凉凉的。但能看到她轻松的笑起来,徐迟到底还是欣慰的。
      “就知道你高兴,所以我就把电话打到家里了。可老姨说你不在,我猜你应该来这了。”
      “多亏你猜着了,否则我们就得多饿一会儿了。”林香远说着转身对床上的吴艳青一笑,“我们现在就可以填肚子了!”
      “看来你二哥还真是个‘及时雨’!”吴艳青对这林香远笑了笑。
      “这样,你们吃吧。我就不在这欣赏了。——您安心养病。——阿香就多陪陪吴小姐吧,只别忘了三点钟到大坑派出所接一非就好。”徐迟说完和她们俩点头告辞了。吴艳青礼貌的欠了欠身,林香远送他到门口。
      饭后,林香远又和吴艳青聊起吴翠小。
      “原来,她还大林策两个月呢!”林香远笑着说。
      “是么?我一直以为你们林策大呢。不过林策长得可真猛!”吴艳青的心情显然好了很多。
      “他有些随我哥哥,我哥哥就生的很高大。当年一非就是我哥手底下最不起眼的小兵!”林香远自然的谈着沈一非,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的自然。有些事情,你越是顾忌,你就越会觉得非顾忌不可,到头来弄得自己和别人都紧张兮兮的。而一旦放下顾忌,就会发现那些顾忌不过是自己难为自己。吴艳青显然也领会到了林香远的这份体贴,她笑了笑,自然的说,“我听过一些你们家的事情。你嫂子真的挺令人钦佩的。”
      “是啊,我有时候也觉得我嫂子够立一个牌坊的。”林香远笑着说,“这些年,她就守着对我哥的记忆,一个人有滋有味的过着清静日子。”
      “这样的女人,上天安排个好归宿给她,才算长眼。”吴艳青感慨的说,“因为她走的那条路真的太不容易了。——你不知道吧?我和你嫂子的境遇挺相像的。当年我的未婚夫是个警察,我家里不同意,说那个职业太危险。但我就是铁了心了,要忠于我们的爱情。”说着她自嘲似的笑了笑,“只是,后来的事情,真的就从我家人的担心上来了。他在一次任务中牺牲了。”她顿了顿,“当时,我万念俱灰。”说着,她抬起头,有些迷离的看了看林香远,“我其实一直都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有他在的时候,觉得什么都不怕,可他一不在了,我就什么主意都拿不出了。我家里的条件不好,所以一家子人都劝我把孩子拿下来。我就听了。现在想想,如果当时我能像你嫂子一样,可能我会幸福起来吧。”说着她长长地出了口气,“我的姨妈和沈一非的妈妈早年是朋友,一非的妈妈很照顾我,给我换工作。我就这样认识了沈一非的爸爸。”说话时,吴艳青又抬眼看了看林香远,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仍旧柔和,她才继续说下去,“我骨子里可能就是个渴望依靠的吧!”说着,她叹了口气,“总之,沈皓言身上的那种稳重的安全感,渐渐的让我着迷了。我情知这样对不起李阿姨。——很像笑话,是么?我一直叫一非的妈妈李阿姨的。——可我越是克制就越是陷得深。李阿姨对我一直十分体贴照顾。当然她最初不知道,可后来知道了,她也没有质问过我一句,直到她去世,都没对我说过一句重话。”说着,吴艳青的眼中渗出了泪水,“其实,有好几次,我都想带着翠小离开这里,趁着李阿姨还没发觉。可是隐藏在心里的贪婪让我几次都没能走开。其实我还是希望,沈皓言能完全属于我一个人的。虽然知道,这想法本身就是丧尽天良的罪孽。可还是没挡住那份诱惑。”吴艳青痛苦的闭上眼睛,她有些说不下去了,可她不想停下来,她觉得,如果今天在林香远的面前要是再说不出来,那么她可能永远也说不出来了,“我真的是个罪孽深重的。李阿姨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后,我还在昧着良心的劝着自己:再多挺一阵。只要挺过去,你就有一个完整的幸福的家了。到时候,你还可以去赎罪,无论什么样的过错,只要你肯接受足够的惩罚,就都能化解掉,而一旦幸福了,无论什么样的惩罚,你都会有能力承受下来的。——现在我就遭天遣了,遭报应了。我不但没能得到希望的幸福,还受到了承受不了的惩罚。——上天的机关不是凡人能算得尽的。”泪水从吴艳青的闭着的眼中涌出。
      林香远觉得自己的眼睛也有些酸酸的,但却没什么泪水。她觉得吴艳青很痛苦,但这痛苦却没有能激起的她内心深处的同情。她不是不愿意理解吴艳青,她只是没办法对她的痛苦感同身受,更没办法同她一块儿,替她分担。
      “一个智者用他一生的智慧精炼出的一句话:如果人生可以重来的话,将有一半儿的人能成为圣人!”
      “可悲的是,没有人能够真的重来!”吴艳青凄悲而落寞地说。
      “可喜的是,我们没有必要成为圣人!”林香远沉静的劝慰着。
      吴艳青慢慢的睁开眼睛,带着些许惊异地看着她。
      “虽然我们再拿不出一生的时间去把自己活成圣人了,但是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让自己成为一个不错的平凡人,只要我们能够把剩下的时间当成是重来的生命。”林香远的声音清清静静的,像是悠远的山溪,澄澈、清凉……
      “是啊,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剩下的日子真的就是‘重来’的了。”吴艳青解脱了的喃喃自语。
      听着她的话,林香远突然想起了李敏,她多希望现在李敏也能在某个地方思量这句话!
      林香远正想着心事,沈皓言来了。
      “阿香在啊!”沈皓言有些欣喜的说。
      “叔叔来了。”林香远礼貌的起身问好,抬眼看时,发现沈皓言的脸上满是倦容,眼角的皱纹突然深了许多,鬓角的几根白发也显得格外的刺眼。
      吴艳青有些失神的看了看沈皓言,眼中的泪水又一次涌出。
      “我也来了好半天了。该告辞了。”说着她转身对吴艳青点了一下头,她本想笑一下,但她没能笑出来。此刻,她突然觉得吴艳青的眼泪,让她的心中有种硌生生的感觉。
      “对了,叔叔,一非今天大概就能回家。您知道了吧?”
      “我刚从大坑回来。”
      “哦,这样。——那我就走了。”林香远淡然的朝沈皓言点了一下头,离开了吴艳青的病房。那一刻,林香远觉得自己应该再也不会走进这个病房了。

      两点半钟,林香远就到了大坑派出所。但那时沈一非和李敬、李树槐几个人已经在门口了,李敬正和李斯文母女说着话。李树槐一家人都站在沈一非的身边。沈一非正满脸不耐烦地四下看着。林香远刚由公车上下来,他就看见了,欣慰地笑了一下,轻轻的朝她招招手。李斯文转过头来,也看到了林香远,象征性地笑了笑,又将头转了回去。林香远走到他们母女身后停下来。这时李母也看到了林香远。她和林香远在医院见过一次,也算认识。
      “阿香。”李敬朝林香远招招手,叫她过去。林香远走到李敬的面前。李敬轻轻地将她拉过来送到沈一非的身边。
      “你不站在这儿,一非就不可能安稳!”李敬朝她笑了笑,声音不大,但也足以让人听得清楚。沈一非轻轻地将她的手裹在自己手里,用心地看着她柔和的侧脸,虽然眼神中少了曾经的明亮,但仍旧深情。
      林香远试着抽了两次手,但沈一非不肯放。
      李斯文一直静静的看着沈一非,可惜沈一非始终没有转过头来。她决然的收回目光,摇了摇她妈妈的胳臂,“妈妈,大热的天,咱们俩别一直耽误人家了。这几天伯父他们也没怎么休息好,一非就更累了。还是让他们早些回去休息吧。”李斯文很得体的说。
      “我女儿最体贴人了,多亏你提醒妈妈。”李母赞赏的拍拍女儿的手。
      “斯文越来越懂事了。谁娶了她谁有造化。”李敬带着不关己事的从容说着顺情的好话。
      “一非,到舅舅家来住吧。”李树槐的妻子乘机对沈一非说。
      “不用了,二舅母。我想回家住。”沈一非笃定的说。
      “那怎么好,你一个人住那里,谁照顾你?”李雯断然否决。
      “大姨,我这么大了,还用谁照顾?”沈一非有些哭笑不得的和老人嘀咕了一句。
      “那也不行。”李雯说什么也不同意。
      “不,我就是要回家住”沈一非有些赌气似的说。
      “混小子,你和谁顶嘴呢?”李树槐登时发火。
      沈一非不服气地和老舅对视了一会儿,硬生生地转过头去,不说话了。众人也都有些愣愣的。
      “你还敢和我梗脖子!”李树槐的火气更大。
      “树槐!孩子心里不舒服,你怎么回事儿!”李敬连忙喝止。
      “就这么个不知好赖的东西,要不是看在三姐的份上,我才懒得理他。”李树槐愤愤的抱怨。
      “树槐!”李树槐的妻子连忙劝阻。可沈一非连头也没回一下,拉着林香远就走。
      “一非。”林香远连忙叫住他,“你这么走了,让姨妈和舅舅们怎么受的了?”
      “一非,和舅舅还认真?”李斯文的母亲也连忙过来劝,李斯文则只是远远的看着。
      “好你个混蛋。今后我要是再管你的闲事儿,我就跟你的姓!”李树槐指着沈一非的后背厉声喊着。
      “树槐,你少说两句。”李敬连忙劝住李树槐。她的话向来对李树槐还有些约束力。李树槐看了看二姐,瞪了沈一非一眼,狠狠的道:“你就知道说我。他呢?早晨来了,不见,现在来接他,带搭不理的。好心接他回家,不但不领情,还犯驴!”
      “一非,老舅都是好心。要不是真的惦记你,他何苦生这么大的气?”林香远温言相劝。
      “我受不起这些。”说着伸出胳膊用力地揽过林香远的肩头,裹着就走。
      林香远边走边静静地看着沈一非阴沉的脸,她的心渐渐沉重起来。
      沈一非走得很慢,因为他的身边带着林香远。对于林香远,他总有用不完的温柔。那是十几年的时间里沉积起来的习惯。
      后面的李敬等人,看着远去的沈一非不由得叹了口气。他们都是看着沈一非长大的,对沈一非的脾气知道得很清楚,现在看他犯起倔来,都是一脸的无可奈何。

      沈家,已经收拾好了。昨天灵车一走,夏明初就安排人里里外外的打扫了,随后还好心地将李敏的遗像请回来,供奉在厅里的高几上。
      沈一非站在母亲的遗像前面伫立了好久,林香远立在他身后也静静的看着相片上笑着的李敏。
      “阿香。我饿了。”沈一非转身对这林香远笑了一下,笑容显得很疲倦。
      “冰箱里大概只有面。你等一会儿,我下去买些东西来。”
      “大热的天儿,还下去干嘛。面就好。”沈一非伸手拦住要出去的林香远。
      “那好吧。”林香远笑了笑,“你先进去洗一下,我这就给你下些面。”
      沈一非轻轻抬起手,仔细的抚摸着林香远细嫩的脸颊,然后,轻轻地将她拥进怀里。“阿香。你是我的女菩萨。”
      林香远静静的将脸贴在沈一非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这一刻,她觉得他们的心就在一块跳着。
      “真不想放开你。”沈一非在林香远的头顶呢喃着,“可我这一身的臭汗味会把你熏晕的。”虽然这么说,但沈一非仍旧紧紧地抱着她。
      “你这么一直抱着我,会饿死你的。”林香远抬起头,对这她淡然一笑,“好了,你快去洗洗吧。然后好好休息一下。这几天都是能顶几年过的。”看着林香远纯真、澄澈的眼睛,沈一非的心头一下子变得清清爽爽的。他情不自禁地在她的额头轻轻的啄了一下。林香远无奈的笑了笑,进到厨房里去了。

      林香远将面做好时,沈一非也洗完了澡,整齐地换了身干净地衣服坐在饭厅里等着。——在林香远面前,他总是有很多的顾忌,这是多年来不知不觉地形成的,现在已经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林香远将面放到他的面前。静静的看着他大口的吃着。这时,她觉得自己很幸福,她知道,一非吃得这样香甜,并不是因为她做得多么好,而只是因为这是她做的。这香甜不是简单感受,而是一种心情,一种安然自得的心情。其实真的像李敏说的那样:两个人的心事是很琐碎、很微妙的,其中的真谛往往就在这些不起眼的小事儿里。林香远不由得转头看向客厅里李敏的遗像……
      一时,沈一非吃完了。
      “一非,和我回家吧。我妈妈也老是念道你,昨天还梦到你呢,念道了一个下午。”
      “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见伯母呢?我知道她是真的心疼我。我也知道你担心我。可我现在真的不能去。我的心情这么乱,脾气又本来就不好。万一在伯母面前出点儿差错就不好了。”他出神地看着林香远的眼睛,“阿香,我们俩再也不能出什么事儿了。”说完,沈一非长长地叹了口气,“以前总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独立了,可现在才知道什么叫一个人。我知道,在大坑我做得有些过分,但我就是管不住自己。”沈一非有些怅然地说,“当一个人被没完没了的烦心事儿死死地缠住的时候,大概都会像我这样无故迁怒旁人吧。”沈一非的眼睛询问着林香远。
      林香远突然觉得眼前的沈一非突然成熟起来,因为他正在细究着深层面的自己。
      “老人们常说:拿人心比自心!大家都应该这样,只要做到了,就不会有误会了。我想舅舅姨妈他们会比我们更快的想明白的,因为她们在我们身上用了更多的心思。”林香远轻轻的说,既是劝诫,也是安慰。
      “他们应该的!”沈一非有些孩子气的说,“他们是长辈嘛,自然应该多担待些。”
      林香远笑了笑,没有接口。
      过了会儿,林香远问道:“是不是想给老舅打个电话?”
      “我干嘛要打?”沈一非倔倔的说。
      正说着,电话响了。林香远看了看沈一非,见他没有动的意思,便起身过去接了。
      电话是李树槐的妻子打来的。
      “阿香啊,一非还好吧?”
      “他没事儿,我还担心老舅气着了呢!”林香远抱歉的说。
      “他们爷两个一个臭脾气。没事儿就好,你姨妈和舅舅们都在我们这儿呢,因为放心不下,我就打个电话问问。”
      “谢谢舅妈了。”林香远礼貌的道谢。
      一边的沈一非扭头看着窗外,但却很留心的听着林香远的话。
      “一非,舅妈的电话。过来道个歉吧。”林香远捂住话筒,悄悄的问。
      “不接。”说完,沈一非转身去到卧室里睡觉去了。
      林香远抱歉说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她到卧室里看看沈一非,见他已经睡着了,紧锁了几天的眉头舒展了些。林香远将屋子里的空调关了,轻轻的将窗子打开,然后拿出条毯子帮一非盖上,防着凉到脾胃。
      林香远由沈家出来,准备到小市场买些东西。刚出小区门口,就看见徐迟的车停在那里。林香远停下来,徐迟也从车里下来。
      “二哥,在这等我?”林香远边走过去边问。
      “是啊。早上老姨说你昨晚没睡好。我见你这一天下来也没得空休息,就过来看看,可是到了小区门口,又觉得这样见一非有些不合适。正踌躇着呢,你就出来了。”徐迟坦然的解释。
      “我还好,也没怎么觉得累。”
      “就是硬撑着,等你真的累倒了,就晚了。这是要去市场吧?”徐迟很不赞同地说。
      “嗯,一非家里没什么东西了。他又非得在家住不可。我去帮他买些东西。”
      “上车,我同你去。”
      “不用,这又不远。”
      “顶嘴!”徐迟包容地笑了一下,但口气却不容推辞。
      林香远坐到后面,由徐迟载着去了小市场。将东西买好后,徐迟帮着林香远送到沈家门口。
      “我这就回去了。你也抽空睡一会儿,别硬撑着。现在最坏也就是这样了。再往后,就该慢慢变好的。别太难为自己了。!”徐迟语重心长的说。
      “我知道了。谢谢你,二哥。”
      “好啦,我走了。”说着徐迟下楼了,高壮的身影,很稳健的走了下去。
      林香远对这空空的楼梯出了会儿神,然后打开沈家的房门,将东西挪进去。将东西收拾好后,沈一非仍旧沉沉的睡着。林香远自己也取条毯子,侧身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很快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睡了多久。林香远觉得有双小手不停地在她的脖子上抓来抓去,弄得她痒痒的。睁眼时,却看到林策正很用心的逗弄她。
      “姑姑,大懒虫。这么早就睡了。哈哈哈……”林策见她醒了,很高兴的拍手笑着。
      “醒了?”丁雅由对面笑着问,“还照顾一非呢,门铃把一非都吵醒了,你还在这睡着呢。”
      “阿香比我更累。”沈一非忙着辩解,并且麻利的走过来,把刚刚爬到林香远身上的林策,抱起来,走到对面去坐下。
      “叔叔。”林策和沈一非的关系向来好,所以对沈一非的干涉并不烦感,“你上次说,要给我买冲锋枪的。你买了么?”小孩子很关心他自己的事情。
      “林策,不许乱和叔叔要东西。”丁雅训斥了林策一句。
      “不是我要的。”林策很委屈的申辩。
      “叔叔这次事情多,忙忘了。叔叔认错,保证下次一定买给你。”沈一非很认真的和林策解释,林策也很正式的表示他愿意理解。
      林香远看着一大一小的两个人有模有样的谈着,心中暖暖的,觉得为此自己受再多的苦,都是应该的。
      “嫂子,从哪来?”
      “从拇指斋来。听老姨说的,你们两个在这儿。我就过来看看。林策也一直嚷着要见一非叔叔。”
      “家里都好吧?”
      “好,看小牌呢!”说着丁雅笑了笑,“人家不算我,打发我来这儿了。你们还没吃饭吧?我帮你张罗张罗!”说着丁雅站起身。林香远也连忙站起来,“我们一块来吧。林策和一非叔叔好好玩。”
      “嗯。”林策听话的答应了一声。

      饭后,林香远和丁雅又坐了一会儿,就一起走了。

      天空中布满了乌云,空气显得有些憋闷,大概雨季就要开始了。
      丁雅带着林策先下了车。林香远自己又独自坐了几站。面对着空空的公车,她突然觉得有些寂寞起来。那寂寞渐渐的扩散开来,将曾经感觉到的温暖都远远的隔开,让人觉得周遭尽是无边际的清冷。
      大大的雨点儿稀疏地拍到车窗上来,发出单调而凌乱的声音,给人一种不可名状的伤感。
      213路在拇指斋门口停下来,林香远用手当着前额走下车。
      雨点有些密了,打在身上冷冷的。
      这时,一把雨伞罩在林香远的身上,伞下是徐迟温和儒雅的笑脸。
      “今天,我赢了。心情特好。”徐迟开心的告诉她自己的成绩。
      看着他暖暖的笑容,林香远心中那些寂寞的感觉渐渐的淡了下去。
      雨更密了,徐迟替她撑着伞,两人稳稳地走着……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