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酒献侯王》铸错丽水

20、夏山如碧（五）

　　夜晚，周宪躺在床上，听着外面蝉鸣聒噪的声音，本应该疲惫的赶快入睡，但是却久久无法入眠。
　　她听着旁边年儿轻浅的呼吸声，努力想睡着，因为一路奔波，体力消耗实在太大了，但是脑海中却回荡着那个仆妇说过的话，本来平静的心却皱起涟漪。
　　第二日，又是一个大晴天，他们早早起来，在太阳升起来之前就赶路了。
　　年儿与龄儿饶有兴致的看着窗外的景致，周宪也心情甚好的往外看去，年儿她们两个看到周宪嘴角泛着的浅浅的笑容，更开心了。
　　走了半晌的路，主仆三人又饿又渴，年儿拿出了驿站早上准备好的糕点，又找出了放凉的茶水，主仆三人对付着吃了一餐饭。
　　“到底什么时候到呢，想吃热的饭羹”年儿撅起了小嘴嘟囔着说。
　　周宪与龄儿相视一笑，龄儿取笑她“在府里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每天喊着只要小蛮腰，不吃饭的是谁啊”。
　　年儿赶紧反驳道“那是以前，此一时彼一时嘛，现在我觉得还是吃饭比较重要”。
　　周宪看着她们两个说笑，也感觉很轻快，她们自小与她一起长大，龄儿稳重大方，年儿娇俏可爱，一动一静，陪伴了她将近二十年，名为主仆，实为姐妹。
　　“女郎，马上就到新安郡了，新安郡一过就是天水郡了，然后在天水郡休整三天，再走一天就到扶风城了”窗外都尉禀告道。
　　“知道了”周宪应道。
　　“那就还得五六天了呗，感觉浑身都快要散架了呢”年儿苦着脸说道。
　　“好了，等到了天水郡，就找个大夫给我们年儿瞧一瞧”周宪笑着说。
　　年儿一听姑娘这么说，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那先给姑娘看一看吧”她扭捏着说。
　　周宪实在忍不住，捏了一把年儿的脸蛋，“你怎么能这么可爱”。
　　都尉听着马车里传出的一阵阵笑声，长叹一声，这一路上尽是压抑的气氛，他都不知道回去如何向刺史交差了。
　　一行人到达了新安郡，刚进城门，就被官府操持的搬家的百姓堵住了去路。
　　周宪听着窗外喧嚣的声音，忍不住隔着帘子问都尉“怎么回事”。
　　“卑职赶紧派人去打听，女郎勿急”。
　　嘈杂喧闹的人群熙熙攘攘，过了会儿，都尉来禀告“女郎，打听到了，是中原各地因为战乱过来的流民，被官府入户，然后去新安郡的各个乡村开荒种地，服兵役屯田”。
　　“那他们现在都在干嘛呢，这么吵闹”周宪接着问。
　　“女郎，现下他们在领官府分发的农具以及一些生活用具等，所以比较喧哗，卑职现在就派人去跟官府交涉，让他们维持秩序，别再拥堵”他回道。
　　周宪又掀帘子看了一会外面的情况，虽说是流民，但他们现在基本上都洋溢着开心喜悦，她心想确实有田种，有饭吃，有地方住，对于这些因为战乱流离失所的农民来说，确实是一种很好的去处。
　　“这雍州与我想的很不一样呢”龄儿说。
　　“是啊，我们在荆州的时候也有很多流民涌进来，但父亲命地方官员只是一味的驱赶，发生了很多持械斗殴的惨剧呢”。
　　周宪虽然在深闺中长大，但也耳濡目染听到了看到了许多荆州的政事，祖父曾经教她不必学会许多的经史子集，诗词歌赋，但却必须要明白什么是非对错。
　　她父亲主政下的荆州靠着特殊的地理位置，祖宗遗留下来丰厚的基业，占尽天时地利，但却无所作为，靠吃老本而维持现状。
　　但她一路所见的雍州各地，各行各业都生机勃勃，更难能可贵的是，官员们大多都勤勤恳恳，不懈怠渎职，弥漫着一种特别的精神气，她想，新任雍侯必定功不可没。
　　“女郎，可以走了”都尉打断了她的思绪。
　　一会功夫，街上杂乱的百姓已经被官吏组织起来了，他们自发排起了长队，等待分发东西。
　　周宪他们过了几条街道，进了驿馆。
　　三天后，一行人终于抵达天水郡，年儿兴奋地掀开帘子，向外眺望着，嘴里叽叽喳喳地说着“姑娘，我们终于可以休息几天了”。
　　周宪也感觉很是欣喜，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舒舒服服沐浴一下了，她的额发被汗水打湿了，湿哒哒的贴在额头上，她嫌弃的一捋，无比期盼赶紧到达官驿。
　　天水城中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商贩大声的吆喝着，南来北往的旅客们穿梭在大街小巷里。
　　“姑娘，姑娘，你看那里竟然有一个蓝眼睛黄头发的人”年儿张大了嘴惊叹道。
　　“是啊是吧，这不是我们汉人吧”龄儿也喊到。
　　周宪也饶有兴致的向外张望着，“以前只在书上看到过说是有番邦人，我还不相信世上竟然有蓝眼睛的人，今天总算见到了”她仔细盯着那个做生意的异域人。
　　“姑娘你看那儿有几个胡女在表演”年儿又发现了新奇的事物。
　　“她们长得可真好看，皮肤真白”周宪也看到了。
　　“天哪，等明天我们出来逛一逛吧，看，那儿有个会喷火的人呢”年儿央求道。
　　“好，明天出来看一看”周宪答应年儿。
　　年儿开心地笑了，龄儿也很高兴。
　　第二日，她们三个休息整顿好之后，由都尉挑选了几个侍卫陪同去天水城中逛一逛。
　　这里有与荆州迥然不同的风情，天气干燥而热烈，街上的行人来自五湖六海，说着她们根本听不懂的话，她们看到了来自大宛国的宝马，大月氏的胡女，还买了来自波斯的蓝宝石，这里的一切对她们来说新颖惊奇。
　　傍晚时分，周宪主仆三人恋恋不舍地在侍卫的催促下回了驿站。
　　周宪的心情从没有这么畅快过，但她还是夹杂着隐隐的担忧，她想如果到了扶风城，她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这么高兴，毫无顾忌的尽兴游玩了。
　　自己今后可能又要扮演一个端庄知礼，高贵美丽的侯夫人了。
　　周宪叹了一口气，愉悦的心情瞬间失落了。
　　在天水城休息了两日之后，他们又开始上路了。
　　在驿站里，年儿与龄儿伺候着周宪重新穿上了嫁衣，画上了新娘妆，又盖上了红盖头，途中为了方便，周宪是穿着常服的。
　　“女郎，我们应该在黄昏时分到达扶风城，到时候还要下榻扶风官驿，您要在驿站里出嫁”，都尉在窗外说道。
　　他们在扶风城里没有住处，只能在官驿里出嫁，新郎要在驿站里迎亲，然后接新娘回雍侯府，周宪在来之前就已经听周豫说过这个事情了。
　　与此同时，丁夫人派出去的仆从们正在布置驿站，竭力让新妇感到舒适，但毕竟不同于家中，也是无奈之下的选择。
　　方士算出的黄道吉日在三日之后，所以周宪在驿站里还要住上三天。
　　玉湖苑已经布置好了，李兆年抽空又过来了一趟，看着满目鲜红刺眼的红色，他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二兄，提前恭喜了”魏宜站在他后面说道。
　　李兆年挤出来了一个微笑，没有接话，“怎么这时候过来了，都这么晚了”。
　　“我刚陪夫人用完饭，饭后消食，就走过来了”魏宜回道。
　　“母亲最近怎么样了”他最近也没去过丁夫人那儿。
　　“夫人挺好的，就是担心你”。
　　“我也挺好的，不用母亲费心了”。
　　魏宜看着与她自幼一起长大的二兄，他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感情却很好，比起魏巍冷峻而不善言谈，李兆年更平易近人，他幽默风趣的言谈，渊博的见闻，一度让小时候的魏宜无比向往。
　　魏宜盯着月光下神色淡淡的李兆年，他一点也看不出要为新郎的喜悦，此刻，就像丁夫人对她说的，她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对是错。
　　“听说未来的嫂嫂精通琴棋书画，颇有才情，为人温柔敦厚，很得她祖父欢喜呢”她说道。
　　李兆年配合的点了点头，他知道魏宜在努力地安慰他。
　　“好了，时辰不早了，回去吧”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