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陷在你掌心》祖传折叶

19、19

　　019.

　　沈眠星手里拿着方嘉敏递来的鸡尾酒，粉蓝渐变，如梦似幻。
　　她浅浅地抿了口，看上去温柔的酒色，尝起来格外辣。

　　施嫣然挑眉看了眼方嘉敏，她记得施颢去医院送锦旗的事，沈老师的胃不好。
　　施嫣然正想着要不要帮沈眠星换杯饮品时，余光瞥见远处从舷梯走下来的男人。
　　得了，谁想撬墙角谁操心去。

　　方嘉敏小手托着脸，歪着脑袋和纪明洲聊关于鸡尾酒的文化，具体到面前的每一杯。
　　纪明洲从出生就没有经过上流社会的系统培训，此刻在施嫣然的一番熏陶之下，眼中有了光。

　　方嘉敏狡黠一笑，目光转向不远处的沈眠星，“沈小姐，你知道手中这杯酒的来历吗？”
　　方嘉逸穿着一身丝质衬衫，听到小妹问话后下意识笑了笑，纪明洲带过来的这个女人一看就不是他们圈子里的。
　　他身边坐了两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一个是方嘉敏的闺蜜方恬心，一个是他女伴黎绒，就算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但也不会差太多。

　　沈眠星哪里懂里面这些学问，最直白的莫过是好看不好喝。
　　再者，她肠胃不好酒水喝的少。

　　纪明洲听见方嘉逸的笑，顿觉刺耳。
　　令他无可避免地回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方嘉逸站在纪繁身旁，在楼上朝他吹口哨，轻佻傲慢的不可一世。

　　纪明洲目光沉沉地扫向沈眠星，她的不够聪明也令他不悦。

　　“啊？沈小姐不会没听说过格兰琴特的传说吧？”方嘉敏故作惊讶地捂嘴，眨巴眨巴眼，露出几分诧异和蔑视。

　　沈眠星点了下头，“对，我没听——”

　　“方嘉敏。”
　　沈眠星身后传来的一道冷清玉质的声音，强势地介入了话题，盖过了沈眠星的轻声细语。

　　“沈老师不像你一天到晚无所事事。”
　　纪繁身姿挺拔，慢条斯理地走近。他依旧是黑色衬衫，黑色西裤，与肤色形成鲜明对比，衬得人清贵俊美至极。

　　方嘉敏乖乖地喊了声“繁哥”，顺势接话讨好了句。
　　“可是繁哥工作更忙，却能分清吧台上所有的酒水和来历。”

　　“这是值得骄傲的事吗？”纪繁没有接方嘉敏递来的饮料，垂眼看向方嘉敏，音色冷沉。
　　“而且我分不清，也对来历不明的故事不感兴趣。”

　　方嘉敏被他怼的脸颊发烫，有一种下不来台的尴尬。她咬咬粉唇回头看向哥哥。
　　哪知方嘉逸搂着黎绒在笑。

　　施嫣然从吧台里走款款出来，撩了撩一头金发，打了个圆场，“干坐着多无聊啊，电影、唱歌、跳舞、潜水，还是打牌？兄弟姐妹选一个吧。”
　　方嘉逸举手，“我想把下面的潜艇开出去玩，你们要不要一起？”

　　没人理他。
　　最后选择了他们几个常玩的打牌，顺便等陈玄桥他们过来。

　　纪明洲是施嫣然的上家，对面是方嘉逸，另一个位置应该是是纪繁的，但是纪繁没兴趣，让黎绒陪着玩。
　　方嘉敏坐在哥哥和施嫣然的旁边，帮着看牌。

　　沈眠星坐在纪明洲身后。
　　纪明洲以为木头一般的沈眠星看不懂牌。他作为老手，总能打出施嫣然想要的牌。

　　沈眠星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她们老师聚餐，除了去唱歌吃饭外，也有打牌的，她早就被人教会了。

　　几圈下来，沈眠星也觉得无趣，没有人主动跟她讲话，而她也不找不到合适的话题跟她们聊天。
　　沈眠星尝试着和那个叫恬心的女生说话，女生看起来温柔甜美，性格应该很好吧。最重要的是，她们两人都属于这场聚会的边缘人物，没有人搭理的类型。

　　恬心看了眼沈眠星的穿着打扮，这条裙子她也有，不过她最近胖了些不适合穿了，也不贵，首饰也是前几年的老款了。
　　她很快就从沈眠星的穿着打扮上判断出对方的身价。
　　冷漠地回了一两句话后，恬心便戴上耳机，神情悻悻地去玩手机了，时而朝纪繁望去几眼。

　　纪明洲跟牌桌上的人玩得正开心，沈眠星想了想，还是跟他说了声，“明洲，我去外面走走？”
　　纪明洲眼皮都没抬一下，“嗯，去吧。”

　　沈眠星将那杯只在最开始抿了一口的饮品放到吧台一侧，空手去了外面。
　　碧海蓝天。
　　浩瀚无际。

　　无所谓，他们都圈子她不懂。
　　那自己呢，穿着漂亮的礼服，在豪华的游艇上看风景，像不像小公主？沈眠星莞尔一笑。
　　看看美景就当放假散心咯。
　　沈眠星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在外面甲板上闲逛。

　　船还没开，还在等人。
　　金色的阳光，跳跃闪动的海面，电影里才有的高清画面，就呈现在自己眼前。
　　沈眠星伸出手，抓住了迎面的风。
　　倏地，她听见有人在喊‘婶婶’。

　　沈眠星听出是大侄子的声音，瞬间又开心了！
　　刚才在里面没能和纪繁说上话，他是来找自己玩的吗？

　　沈眠星开心地回过身，找了一圈才发现他站在最上面一层的甲板上。
　　纪繁衣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勾勒出劲瘦的腰身。
　　他闲散地靠着栏杆，手中拿着一只白色的纸飞机，微眯着长眸，敛住深邃的眸光，望向下面穿着白色长裙的沈眠星。

　　纪繁心情愉悦，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可能沈眠星并看不见这么细小的弧度，但是不重要。

　　他朝沈眠星扬了扬手里的纸飞机，“婶婶，能接住吗？”

　　“？”不考虑风速的影响，沈眠星背后就是大海，以纪繁这个高度和面相来判断，她去哪接，跳起来接吗！

　　纪繁又问了遍，“婶婶，能接住吗？”

　　“你要听实话吗？”沈眠星问。

　　纪繁点头。

　　看来他是真的想让自己接住。
　　诶。
　　沈眠星叹了口气，脱下八公分的细跟鞋，拎着裙摆在甲板上小跑了几十步，找到感觉之后朝纪繁拍拍手！

　　“来！”她笑着回复道，让过早失去了父母的大侄子感受到爱的关怀，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吧。
　　就算是再幼稚的游戏，只要他是善意的。
　　她都愿意陪他玩。

　　纪繁笑了。
　　这次沈眠星真的有看到，笑意温柔的大侄子。
　　他就迎着光，整张清俊完美的脸被光照亮，弯起的唇角，舒缓的眉目，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
　　让沈眠星脑海中莫名其妙地想到彩色的糖果纸。

　　纪繁朝沈眠星掷出了纸飞机。

　　沈眠星张头仰望，迎着风裙摆飞舞，快步跑跳着去接。

　　纸飞机自上而下，由远及近，在她瞳孔里从小小一个逐渐放大，她起跳高举胳膊，手指碰到了飞机翼。

　　她兴奋地笑了起来，勾起手指想抓住纸飞机时，却又被它溜走。

　　“？”沈眠星脸上笑意顿住，连忙转身，担心那只朝自己身后飞去的纸飞机会被风吹入海里。
　　并没有。

　　洁白轻盈的纸飞机落在她身侧五米外的地方。

　　就在她拎着裙摆走过去，弯腰想捡起时。

　　飞机从甲板上飞起，再次擦着她的指尖而过，绕着她漂亮的裙摆飞了一圈，最后停落在了她手掌心里。

　　沈眠星难掩惊讶，不解地朝纪繁望去。

　　纪繁单手插兜，那双眼睛像被星星填满的夜，又亮又真挚。
　　他目光落在沈眠星身上。
　　夕阳落下的金色霞光全都蕴照在她一个人身上，明艳灿烂。
　　过去，站在夕阳里掷下纸飞机的人是她。
　　如今，还是她。

　　“拆开看看。”他声音有一瞬的紧张，对沈眠星说道。

　　沈眠星拆开了纸飞机，看见黏在里面的一张薄铁片，瞬间明白这是怎么运作的了。

　　纪繁的右手也从裤兜里掏出来，朝她晃了晃手里的迷你遥控器。

　　沈眠星一笑，将纸飞机折回原形时，不可避免地发现了藏在里面的两行字。
　　墨绿色。
　　钢笔留下的花体小字。
　　Ich werd\'\' dich nie vergessen
　　bis wir uns endlich wieder sehn

　　她明明没有学习过德语，却在看见这两行字时，脑中瞬间就明白了含义。
　　沈眠星脸上的笑意凝住，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自己为什么会对不曾涉猎的语种知道的一清二楚。
　　或许，是她在电影或者歌曲里听过？
　　她试图找到答案，回答她的是一片茫然。
　　如同此刻位于她身后的海水，如此平静，如此深不可测。

　　当她一用力去思考与过去相关的事情，平静的水面会成为台风呼啸的深渊，汹涌跌宕，万丈波涛……疼痛过后，摧残的一切又终将归于平静。
　　人会屈服于大自然。
　　她也会屈服于想不起的过去。

　　内心的波澜很快弥平。
　　沈眠星跟自己和解，她可能在过去学习过德语，就算失忆了也还记得这种能力。
　　她只是不记得了。

　　沈眠星再看了眼那两行小字，很漂亮的手写体，墨绿色的墨水透着一股松香。
　　-我绝不会忘记你
　　-直到我们最终重逢

　　是纪繁写下的吗？
　　他想对谁说这些话？
　　沈眠星冒昧地看过，再折了回去，仰头看向纪繁：“我该怎么还给你，掷飞回去吗？”

　　纪繁没有说话，安静地看向她。
　　她应该，看见了吧。

　　沈眠星朝纪繁掷出了纸飞机。
　　但纪繁也在同一时间将手里的遥控器丢到了一旁的桌上。

　　失去了引导，风成了唯一的航向。

　　纸飞机飞到了半空中，飞得很高，就快到达纪繁面前时，被海面吹起的风刮远了，改变了方向。

　　在空中打了个旋，最后落回了沈眠星脚边。

　　Stella，我会回到你身边。
　　对你。
　　忠贞不渝。
　　纪繁凝视着她弯腰捡起纸飞机的背影，眸光深邃而温柔。

　　—
　　陈玄桥和陈澄是直升机送过来的，飞机停在甲板的停机坪上。
　　沈眠星和纪繁在甲板上看夕阳，她在听纪繁聊出国留学时期的往事，津津有味。

　　突然光线一暗，云层末端飞来了一架庞然大物，螺旋桨哗啦啦地旋转，轰鸣声巨响。
　　纪繁带沈眠星过去，跟她介绍了从舱内走下来的人。

　　陈澄依旧穿着宋制改良的高定汉服，一身淡如云烟的古典气质，朝沈眠星一笑。
　　“你好沈小姐，我们上次见过。”陈澄自然地朝沈眠星伸出手。

　　沈眠星记得眼前女人，轻轻握住她的指尖，“我记得你，纪繁跟我说过，陈澄是吗？”
　　陈澄水眸轻动，侧身指了指她身后的男人，“我哥哥，陈玄桥。”

　　陈玄桥这次将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了，穿着雾霭蓝的道家宽袍，手里掂量着三枚暗金色的铜板。
　　陈玄桥垂着双眼，睫毛栩栩如一直展翅欲飞的蝴蝶。他只朝沈眠星方向点了下头。
　　陈澄拉了拉她哥哥的宽袖，示意他别忘了纪繁交代的。

　　陈玄桥合手握住铜钱，朝沈眠星和纪繁各看了一眼，最后是在沈眠星脸上停留了三秒。

　　沈眠星头一次看见如此清澈纯粹的双眼，皓质琉璃，黑白分明。他双眼似透着一股平静深邃的力量，使人心平气和地与其直视，卸下心里的防备。

　　陈玄桥收了眼，朝纪繁“嗯”了一声。

　　纪繁唇边掀起一丝很细微的弧度。

　　陈澄和陈玄桥先进舱里找方嘉逸他们。
　　陈澄好奇道：“哥，你刚看到了什么？”
　　陈玄桥垂着眼，手一翻，三枚铜钱飞至半空，然后又一个一个落在他手背上，叠在一起。
　　他说，“Stella。”
　　陈澄第一次见沈眠星，就是在纪家院子里的石桥上，纪繁追着她喊‘Stella’。
　　陈澄当时吓了一跳。她心细不明说，只跟她哥提了一嘴，想请他哥算一算。
　　陈玄桥没算，留下一句‘纪繁说什么就是什么，不会大错的’。
　　今天有机会见了沈眠星，果真是这样。陈澄满意地点点头。

　　沈眠星并不想进去，方嘉敏对自己的敌意，纪明洲忙着跟人拉关系没功夫理她的。

　　她转身朝纪繁走了两步，“你不进去吗？”

　　纪繁靠在加班的栏杆边，侧头看她，“为什么要进去？”

　　“他们是你朋友，你失陪不合适吧？”她随口问。

　　纪繁视线落在她脸上转了圈，极轻的挑了挑嘴角，“不用，里面都是熟人，不差我一个。”

　　沈眠星了然点头，不再说话，或许是纪繁的眼神太深沉，看得久了会让她有一股被束缚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沈眠星错开目光，只盯着手中漂亮的纸飞机打发时间。

　　半晌后，纪繁带她去最上一层的圆桌旁坐下，佣人摆上了点心和果汁饮料。
　　他突然开口，“要是留你一个人在外面，会很无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