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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死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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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上明止岁都在仔细观察着。他发现从一个节点开始,就好像一个切面一样,小路上的鹅卵石变得伤痕累累起来。
每颗石头上都有无数的划痕,看起来让人非常的不舒服。
这个变化十分明显,张机维和李强志也都发现了。但是三个人一时间也想不出来什么。
带回胶木的时限是五个小时,在连怎么获取胶木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们只能义无反顾的先去胶木林看看情况。
终于走近胶木林了以后,大家才发现,这胶木与他们所知道的树木都不同。它直上直下的,没有粗细之分,树干都是一般的粗,树枝都是一般的细。
但是最要命的不是这个,是这树林里的树长得极高极壮,树干都有三人合抱那么粗,树枝也都长在十几米高的地方。
要说砍,这么粗的树,他们三个毫无经验的人不知道要砍到什么时候去。
要说撇树枝,那么高的地方,这树干上又十分光滑圆润,根本不知道要如何上去。
明止岁皱着眉。
他们尚且不能,别说镇子里的小矮人和毕小姐。难道毕小姐是有什么特殊的方法?
他仰头朝树顶看去,从茂密的枝丫中看见了一小片一小片的天空。
只有风吹过的声音,四处十分安静。
明止岁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他跑到树林的边缘,望向镇子里。镇子外围的小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他们刚刚过来的时候还看见了几个小矮人.......
再看现在的天空,明明从他们下车开始,就一直有飞鸟在天上盘旋,鸟鸣声也是不绝于耳。但是现在,这片天空安静又寂寞,什么都没有。
奇怪的阁楼房顶,鹅卵石小路的变化,空荡荡的街道和天空,胶木的获取方式......
明止岁心里出现了一个十分不好的想法。他赶紧回头叫上张机维和李强志。
“快走,我们回镇子上!”
这两个人还在发愁胶木得怎么拿到,猛地听明止岁一喊,都面露不解。
“先回小镇我再解释,虽然都是我的猜测,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说完,他先转身往小镇跑去。话已经说到了,信不信来不来也都是由那俩人决定。
身后响起有些杂乱的脚步声,明止岁小小的松了一口气。好歹是信了他。
在他身后,李强志磨磨蹭蹭的小跑着。
他不知道这个年轻的小白脸在想,为什么忽然喊他们回去。但是看见张机维也跟着回去了,他不想一个人待在外面。
指不定是忽悠他们呢。
这么想着,李强志又放慢了脚步,他本来人到中年了体力就不行,脚步慢着慢着,和前面两人拉开了不小的差距。
明止岁回到鹅卵石的好坏分界线那里就停下了脚步,他直觉这里就已经安全了,但还是走了几步蹲在了一个小红房的屋檐下躲着。
张机维不知道这人怎么回事,但还是跟着他蹲了下来。两人看着李强志在几百米之外停住了脚步。
“你们俩耍我呢!跑回来就搁这屋檐下蹲着?”
明止岁看着他,后者觉得自己铁定被耍了,已经破口大骂起来了。但还是一步一步的朝这边走着。
随着他越来越不文明的骂声,明止岁淡褐色的眸子一点点暗沉了下来。他心里对这个中年男人没什么好感,之前的提醒也不过是为了对得起良心罢了。
他不想珍惜一点自己的命,也不关明止岁的事情。
情况就在这时突然发生了变化。
起初只是一点细碎的声音,紧接着天上忽然下起了毛毛细雨。
这雨又细又密,仿佛......
明止岁还没来得及细看,耳边就传来了李强志撕心裂肺的哀嚎,他目光刚移过去就顿住了。
李强志已经不成人样了,无数的细雨落在他身上,就好像细密的银针,撕裂开了他的皮肤,甚至深深的陷了进去。
不对,这就是针!
那是十分锋利,十分细小的针,有些针扎在了李强志手臂上,直接刺透了他的胳膊又落在了地上。奇妙的是这针落在地上就仿佛化掉了一样,成为了一汪汪雨水。
丝丝血迹在地上蔓延开来,无数银针穿透了李强志的身体,偏偏是这伤并不致命,他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寸一寸被穿透被撕裂。巨大的疼痛几乎要吞噬了他。
明止岁不由自主的起身想要去拉一把他,但是还没等他站起来,李强志已经倒在了地上,他滚动着,挣扎着,咆哮着。紧接着就因为针刺入了喉咙里,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小镇的上方不知何时起了一层白色的保护膜,这些针碰到了保护膜,就像碰到地面一样,直接化成了雨水顺着保护膜缓缓流下。
明止岁跑过去站在了保护膜边缘,李强志离保护膜只有几步之隔了,他尽力伸出手去想够到前方卧倒在地上的中年男人。
细雨不可避免的贯穿了他的手臂,白如冷玉的胳膊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细小的伤口。
忽然,可能是因为李强志已经停止了呼吸,可能是因为上天觉得他已经受够了痛苦。李强志的身体连同他的血化成了一摊白色的粉末,在空气中不断稀释消散开来。
明止岁愣愣的收回手,一股股细细的血水顺着他的右臂流下来,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这是今天死在他面前的第二个人,第一人暂且不提,明止岁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死了,但是李强志,他觉得这个人已经毫无疑问的死掉了。
而且还是这样疼痛堪比凌迟的死法。在这之前,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所有的不安,慌张,看到有人变成粉末消散的恐惧,都被明止岁像蒙在被子里一样隔在情感之外。但现在看见有一个人在自己面前痛苦的死去,这些情绪不可避免的涌上他的心头。
明止岁不害怕死掉,不如说他骨子就有一种深深的厌世感。但是这样变成粉末,这样受尽苦楚,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他不想要。
更何况他现在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丝的牵挂,连着他的好朋友元望。
万一元望也被扯进了这莫名其妙的地方,明止岁还想成为他最大的护盾来保护他。
后知后觉的刺痛喊醒了明止岁,他看向自己的胳膊,眉毛拧到了一起。
张机维还一脸呆滞的蹲在屋檐下面,看起来也被李强志的死吓得不轻。
“走吧。”明止岁推了推他,张机维麻木的看向他。
“去站台那边看看,罗玉她们还在那边。”
张机维几乎是没有行动能力了,明止岁扯着他往前走,他就木呆呆的跟着,一句话也不说。
明止岁也没有力气去安慰他,毕竟自己的右臂上还镶着几十个细密的伤口。
两人沉默的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刚刚还人来人往的小镇这会像一个空城一样,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直到看见站台,明止岁悬着的心才放下了。
站台在保护膜的范围里,罗玉和于子秋正不知所措的看着天上。
“罗玉。”明止岁喊了一声,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喑哑。
罗玉和于子秋转过身,一脸惊恐的盯着明止岁胳膊上的伤。
明止岁跟他们简单说了一下刚刚的情况,两个女生都害怕的捂住嘴,于子秋更是直接哭了出来。
“你们这边呢?”哭声让明止岁有点烦躁,他现在最不想听见的就是哭声。
“不行,这样缠着纸胶带好像不算攻略站点。”罗玉颤声回道。
“那就走吧,雨停了,得去拿胶木。”
这样锋利的针,能轻松的穿透人体,想必木头也不在话下。毕小姐应该也是这样获取的胶木。
想到毕小姐,明止岁抿紧了嘴唇。
他转身往小镇走去,张机维像个木头人一样跟着他身后。
“走吧,子秋。”在他身后,罗玉小声安慰着于子秋,“走吧,我们会没事的。”
于子秋没有回应她,连哭声都消失了。
“子秋?”罗玉疑惑的喊了一声。
明止岁停住了脚步,回身望过来,他的瞳孔猛的一缩。
于子秋无神的望着自己的手臂,好像根本没有听见有人在喊她。那个粉白相间的纸胶带一下子顺着胳膊缠上了她的身体,一圈又一圈,无缝皆合,仿佛包着木乃伊的绷带一般。
“罗玉,放开她的手!”
可惜已经晚了,惊讶的罗玉还来不及反应,纸胶带就迅速的缠上了她牵着于子秋的手,两个人从头到脚被缠了个遍,仿佛雕塑一般立在了原地。
于子秋已经没有反应了,罗玉还有意识,她张开嘴想要呼救,隔着纸胶带却只能听见闷闷的声响。
明止岁上前,手触到纸胶带的前一刻又停住了。
他这样子,只能像罗玉一样被纸胶带缠住,然后也变得一样束手无策。
罗玉还在努力喊着什么,但是只能听见呜呜呜的声音。
几分钟过后,纸胶带忽然松散了下来,熟悉的白色粉末从胶带的缝隙里漏了出来,飘散在空中。
罗玉和于子秋也死了。
明止岁这样想着,但是脑子却仿佛拒收了这个消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透着绝望的吼叫声从明止岁背后传来,他的大脑还没来得及运转起来,就看见张机维情绪崩溃的冲进了雨幕中。
没踏出几步,就和李强志一样,一步一踉跄,最后倒地变成了一摊粉末。
五个人,转瞬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明止岁这次是彻底愣在了原地,这一个接一个的死亡来的太快,作为和平时代长大的五好青年,他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
而且这些死亡,他次次直视,次次无能为力。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这种只留下了他一人的感觉,好像早就刻在了他的骨头里一般,此时突然给他带来了巨大的痛楚。
明止岁捂着胸口缓缓蹲了下来,一波又一波难以言喻的情绪翻涌在他的心里。仿佛滔天的海啸,他根本无力还击。
好像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面对过这样的场景。
好像是无数无数次,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这样死在了他面。
“原......畏......”
他听见自己在念着什么,但是这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般,又模糊,又不真实。
“原......”
仿佛撕裂般的痛苦让明止岁的大脑一片空白,眼前也是一片一片的黑色,他不知道自己在原地蹲了多久,直到有一个冰凉的东西碰到了他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