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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只缘身在重楼中 ...

  •   这几日与花翎接触下来,月芽儿愈发觉得这个小王妃与小王爷真是天生一对。

      真是两个闲的坐不住的人儿。

      小王爷每日用完早膳便急急出门,临走前必揪着小王妃的脑袋亲上一记。

      之后,月芽儿就开始被花翎不堪其扰。

      月芽儿去给门前的栀子花浇水时:

      “月芽儿,你昨夜睡的香甜吗?”

      花翎从侧面探头探脑,和月芽儿打着招呼。

      “……”

      月芽儿端着午膳,花翎不许她走,两人竟然一边吃东西一边跟月芽儿聊起天来。

      “月芽儿,你这么瘦,要多吃一碗才好!”

      “……”

      这要是在郁王府,就算丫鬟在用膳时咀嚼声音大一点,都会被人嫌弃粗鲁。

      这个小王妃倒是毫不在意这些礼数。

      月芽儿只顾低头扒饭,留下花翎一个人唱独角戏。

      ——这里的饭菜比郁王府的好吃多了!

      是夜,本该是小王爷回府的时辰,大门内外却迟迟不见人影。

      花翎等的有些烦躁,便拉着月芽儿来到后花园,一边吃酒一边赏月。

      这府邸本是镇南王府驻守南境时的旧宅,花园中不似都城府邸繁花似锦,更多些嶙峋怪石和竹林清影,颇为清雅。

      叠石疏泉不数旬,水芝开出似车轮。
      月下双姝空对酒,只因世间有千愁。

      “月芽儿,你父亲身体好些了嘛?”

      花翎自酌一小盏竹叶青,轻声问道。

      月芽儿后背僵直,立刻警觉起来。

      这几日与花翎闹作一团,几乎忘了自己的角色。

      “家父已托邻人照顾,多谢王妃关怀。”

      月芽儿低着头,与花翎拉开距离,小声应着。

      一时间,一双小手覆上了月芽儿的手。

      “我来到这里除了夫君,谁都不认识,你不要与我生分。我们做姐妹,可好?”

      花翎看着月芽儿,眼角隐隐泛光。

      这种孤独,月芽儿感同身受。

      她想起了母亲。

      母亲是一名绝色美人,高耸的鼻梁,深褐色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就像来自西方的公主。

      练云裳的美貌与气质,尤其是那高耸的鼻梁,总是让月芽儿仿佛看到了母亲。

      然与练云裳不同之处是,母亲一直待人和善,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仍不忘感谢替她照顾月芽儿的素不相识的邻居。

      自那以后,月芽儿便成了苍茫人海中的一叶扁舟。

      不过,她牢记母亲的叮嘱,无论遭遇什么,都不曾忘怀。

      ——“孩子,你要存好心,办好事,做好人。

      这一生活得平凡,比什么都重要。”

      “你在想谁?” 花翎歪着脑袋看了半晌。

      月芽儿一动不动,像个石头。

      “……奴婢在想自己的娘亲。”

      花翎愣住了。

      自记事起,她只把师父当爹当娘,跟月芽儿相比,自己倒更像个从石头里蹦出的小泼猴。

      “你娘,她,她待你好吗?”

      “自是极好的。全天下的娘亲都对子女是极好的。”

      说罢,月芽儿想起来母亲的温柔,不禁扬起了嘴角。

      “原来是这样。我没有娘亲,原是不知道这些的。”

      月芽儿看着花翎无措的样子,忽然有些心疼。

      “我的娘亲死了,我也没有娘亲了。” 这是月芽儿第一次敞开心扉与人诉说母亲逝世的痛苦。

      花翎的眼睛瞬间溢满悲伤,随即又坚定起来。

      她拉过月芽儿,两人并排齐刷刷对着月亮跪下。

      “月亮仙子在上,今小女与月芽儿结拜金兰,从此以后荣辱与共,好吃的一起吃,潇潇洒洒闹人间!”

      不等月芽儿反应,花翎就按着她的头开始叩首。

      一下,两下,又三下。

      月芽儿这下反应过来了,却也礼成了。

      也许月芽儿和花翎有缘,不出一月,两人便形同姐妹。

      月芽儿越来越难以对花翎下手。她希望练云裳快点下命令,好速战速决;
      又希望她能放过花翎,毕竟很少有人对月芽儿如姐妹一般。

      这日,练云裳终于来找月芽儿了。

      “怎么,你和那个小贱人混熟了?”

      练云裳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月芽儿,把手里的芍药剪掉一大部分根茎,插在了翡翠萝前侧的剑山上。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练云裳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说说看,小贱人有没有什么短处。”

      “王妃她……”

      月芽儿刚说出两个字,就生生挨到了一记狠戾的耳光。

      但她却不觉得疼。

      练云裳却手掌生疼。

      这个丫鬟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厚的不可思议。

      甚至不像个人。

      月芽儿默默往后退,但还是被练云裳擒住,一下子便揭开了脸上的皮。

      云想衣裳花想容,月下仙子复何求。

      月芽儿不过总角的年纪,就是远近闻名的美人胚子。

      母亲担心她卷入是非,硬逼着小小的月芽儿戴上人皮面具。

      这一戴,就是十二年。

      如今,练云裳看着眼前比自己还要美上几分的下贱丫鬟,气得又狠狠扇了她几个耳光。

      也罢,凭借这样的姿色,若将花翎月芽儿两人一并卖入重楼,重楼大当家必是能给我易音散了。

      想到这里,练云裳又捡了一支紫玉芍药插在白花右侧。

      “花开两朵,真是美满极了。”

      花翎今天很生气。

      她比昨天更生气。

      这个月,沈浪已经第五次晚归了。

      “沈浪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啊!”

      花翎气得直呼他的大名。

      沈浪起初只觉得花翎气鼓鼓的分外可爱,可是这么来来回回了两三次,他的面子有点挂不住了。

      堂堂镇南王府小王爷在外威风凛凛,回到家竟要被自己的娘子呼来喝去,平时的狐朋狗友知道了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所以,沈浪今晚和花翎吵完架,就声势浩大的呼朋唤友去了南境最大的烟花巷——青衫街。

      曾经,一位嫁作商人妇的落魄头牌一曲琵琶行边让江州司马青衫湿,可见这青衫街里,有多少年轻貌美的烟花女子逐渐衰老,又有多少负心薄幸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

      花翎气不过,偷偷跟着沈浪溜出门。

      为了行走方便,她换了一身男装。

      一进青衫街的地界,就有三两个衣衫单薄的女子招呼花翎。

      “这位哥儿唇红齿白,细皮嫩肉,真是上好的恩客呀~”

      花翎一边扒拉开向自己伸来的魔爪,一边紧盯着沈浪的身影。

      走着走着,花翎渐渐发现自己被五六个身形矫健的男人围住了。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花翎退无可退,心里慌得不行。

      “救命啊!不,救火啊!走水啦!沈——”

      花翎扯着嗓子喊得生疼,那声音仍是淹没在了鼎沸的喧嚣里。

      不知怎的,正在前面闲晃的沈浪忽然觉得心里一空。

      “阿福,回去看看王妃。”

      “是。”

      夜凉如水,沈浪七拐八拐走进一间密室,门打开,九名西南境大员一齐向沈浪拱手。

      “恭迎小王爷。”

      这一次南下,对镇南王府而言,生死攸关。

      “一名王妃,一名绝色,足可见我的诚意。”

      练云裳对着面前一名青衫小厮柔声细语道。

      “楼主很满意。这是易音散,祝姑娘心想事成。”小厮语带笑意,脸上却毫无表情。

      练云裳小心将易音散放入贴身里衣之中,离开了重楼。

      重楼内。

      一双骨骼分明,细长白净的手轻轻拨弄着古琴的弦。两三声调子,便让整个室内空气化作汹涌浪潮,磅礴之气足以让身处其中之人粉身碎骨。

      月芽儿隐约感到一股从远处袭来的杀气。
      她猛然睁眼,只见自己周身裹素,躺在一张软玉温床之上,帐内满是靛色镶金丝锦缎,就像沾染着碎月的海波,宁静高雅。

      月芽儿转头瞧见身边的花翎,松了一口气。

      还好练云裳没有对她做什么。

      就在月芽儿从床上下来的时候,杀气瞬间消失了。

      她料定那杀气源头离此处不远,便凭着直觉循迹。走到一门珠帘前,她停下了脚步。

      “你醒了。”

      珠帘中人不紧不慢的说着。

      月芽儿好奇,掀开珠帘,却被眼前的人惊呆了。

      一名男子肆意敞着玉色长袍,却不着里衣。他自在地抚着琴,而双眼却被一道三指宽的玉色丝绸轻轻蒙住。

      “能循着声音来到此处,姑娘真是位百年一遇的音律奇才。”

      “母亲精通音律,我只是学了些皮毛。”
      “哦?”
      男子似是好奇,走出珠帘,径自拿下双眼上的绸布,细细端详起月芽儿来。

      “你,你看得见?” 月芽儿有些惊讶。

      “对于音律来说,看不见才能更专注。”

      重楼楼主从不会对生人说这些。许是见月芽儿天赋异禀,才说了些伯牙子期之语。

      江湖中一直流传着重楼的传说。

      百大排行榜中前十名杀手,有七名皆出身重楼。此外,重楼会招募每一名曾位列排行榜前三名的杀手进入组织作为师父继续培养自己的入门弟子。

      而重楼楼主,这是他战胜了所有同门子弟,才能得到的位置。

      楼主这个位置本身,就是最好的战利品。

      “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入门弟子。”

      男人目光炯炯看着面前绝色面容的女子。

      不知道为什么,月芽儿没来由的对这个男人产生了信任。

      这是自离开母亲后第一次感到安全。

      比起郁王府,月芽儿更喜欢这里。

      若是母亲告诉了月芽儿重楼是如何处心积虑追杀她母女二人十七年,月芽儿绝对会后悔做出这样的决定。

      不过,花翎怎么办?

      “那位镇南王府的小王妃,自是不会怠慢的。”

      男子看出了月芽儿的担心。

      “你叫月芽儿?”

      月芽儿点点头。

      “请问……”

      “叫我师父。” 男子似乎很在意月芽儿问自己的名字,硬是略过这个话题。

      “我。要。出。去。”

      “月芽儿妹妹,快带我见你师父去。”

      自从花翎醒后,她一直被软禁在那个华丽的房间,过着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这天,花翎总算见到了月芽儿,也知道月芽儿拜了师父。

      “小王妃这是想回去?”

      男子把玩着手里的湘妃竹笛,笑着看向花翎。

      “那是我的家,我夫君还在等我。你这个暴露狂快放我回去。否则我夫君不会放过你。”花翎相信,沈浪现在一定心急如焚后悔莫及,回去定是要向自己道歉的。

      男子嗤笑一声。

      “来人呐。”

      一个青衫小厮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殿内。

      “好好跟王妃说说,王府近几日有了些什么变化。”

      “是。楼主。”

      小厮转向花翎。

      “禀王妃,王府进来出了增添些人口,并无其他异常。”

      花翎很是不服气。

      “难道沈浪他不来找我吗?”

      “小王爷在姑娘进入重楼之日带了一名貌美佳人入了府,至今已三月有余了。”

      嫣红暖账内,薄衫挂裙四散一地。

      练云裳双臂缠住沈浪的脖颈,一如当初在郁王府沈浪待她那般缱绻。

      “还是你温柔懂礼,善解人意啊。” 沈浪把玩着练云裳的发丝,春风得意。

      此刻重楼之内,花翎看着满眼的青绿幕帐,感觉它们张牙舞爪的飞奔而来,把自己重重包裹,越来越紧,憋闷的她喘不过来气。

      花翎还记得沈浪在都城街头与她的浪漫之吻,却不知这吻也可以给做别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只缘身在重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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