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魔尊掉马了吗》程万里

17、第十七章

　　凌天双眼通红，当时就要去找端木遥给那魔族幼童报仇，巫寰辰拉他，他第一次对巫寰辰显露戾气：“你放开我！”
　　巫寰辰晃了神，手指一松，竟让凌天滑走了。
　　——凌天愤怒的样子跟夜天临太像了，那眼角眉梢的神韵，那烧着怒火的眼珠，几乎跟夜天临如出一辙。

　　一眨眼就不见了凌天的身影，巫寰辰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夜天临的身影从脑海中抹去，使了个遁地诀便从原地离开了，甚至没人注意到他的消失。
　　巫寰辰在微尘里门口逮住凌天，他拦腰抱住凌天，凌天在他怀里拼命挣扎：“巫寰辰你放开我！你是孬种我不是，我说了会给他报仇就一定要做到，你怕了但是我不怕，我不管你，你也别来管我！”
　　巫寰辰怕他的大吵大闹惹来其他人，强行将他带回了落梅轩。

　　回到落梅轩之后，巫寰辰赫然发现自己手臂上印了一排深可见骨的牙印。
　　巫寰辰：“……”
　　他忍耐着问道：“发泄完了吗？”
　　凌天又埋头咬他，这一次，直接见了血，巫寰辰动都没动，等他齿间力道渐渐放松，这才抬起他的脸，却见他脸上挂着两行泪。

　　巫寰辰知道这种怒火滔天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凌天咬他，他并不生气，只是心疼他小小年纪就要品尝这种痛苦。
　　凌天仍然愤怒，只是声音微弱了许多：“巫寰辰，我想替他报仇。”
　　巫寰辰问：“然后呢？”
　　凌天愣了：“什么然后。”

　　“你若是杀了端木遥，必然要给大盛王朝一个交代，甚至要给万剑宗一个交代，因为他现在已经是宗门的外门弟子，他到底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你要杀了他？”
　　“他杀了那个魔族幼童，不够吗？”
　　“不够，这在我师父眼里，甚至不算犯了错，再说了，就算退一万步来讲，这是罪状，你能拿出证据吗？仅凭陌生少年的一句话，你就要给端木遥定罪？你又怎知那少年所言为实？”
　　凌天哑口无言。
　　他这时才真正冷静下来。

　　“那巫寰辰，我们该怎么办，难道什么都不做，就这样袖手旁观？”
　　“我们捉不到端木遥，但未必捉不到别人。”

　　*

　　这三天招收的弟子中，有两人最为醒目，其中一个是大盛王朝最受宠爱的小皇子端木遥，另一个则是武安侯的独子苏承柏。
　　端木遥招眼是因为他排场大，走哪儿都端着一副皇子架子，苏承柏则不然，他的出身也颇为显贵，但他为人和善，无论是谁与他相处都觉如沐春风，他招眼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因为他的小尾巴。
　　娇贵如端木遥，他那成群的仆从安顿好一切后也就离开了，可苏承柏的那个小尾巴跟着他出双入对，进进出出，就连上茅房都是一个等一个，大有要黏到最后一刻的架势。
　　更招眼的是，那个小尾巴还是个魔族幼童，他柔嫩的小角藏在发间，将额前头发顶出两个小小的鼓包，细心一些的人很容易就能察觉出他的真实身份。
　　苏承柏不是玩世不恭的人，但在正统仙门和一个魔族形影不离，他简直称得上是离经叛道。

　　纳新最后一天，这一批招收的弟子名单也正式确定了下来，楼明月一页页翻动着名册，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她高兴地和巫寰辰说：“寰辰，我们这次招收的弟子是以往的三倍还多！深渊魔涧一战，仙门折损颇多，如今复兴有望啊。”
　　巫寰辰：“是啊，就是辛苦师姐了，这么冷的天，在这儿从头坐到尾，很是吃了些苦头。”
　　楼明月伸了个懒腰，道：“这倒不算什么。”
　　巫寰辰：“师姐要重新开始修炼么，我攒了些宝物，对锻体筑基大有助益，晚些时候让红莲拿给你。”

　　楼明月却说不急，她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道：“我在想我到底要不要重新开始修炼，修仙一途，我谈不上什么成就，也算走过一遭，其中辛酸坎坷，远胜普通人族，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还要修仙呢？”
　　巫寰辰叹息道：“可普通人族亦有他们的苦楚，走过半辈子回头看，也会后悔遗憾。”
　　楼明月淡淡一笑，道：“我知道，我从前修仙的时候，每突破一个小境界，我都欣喜若狂，我总想着我要结丹，我要修出元婴，可如今，想到这些，我心如止水，我确实不知道要做什么，但我知道，我不想修仙。”
　　巫寰辰无言以对，只说：“若师姐改了主意，随时来找我，我搜集的那些宝物随时为师姐准备着。”
　　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师姐不改主意还是可以随时来找我。”
　　楼明月莞尔一笑：“好。”

　　*

　　这两天的微尘里正是最忙的时候，新弟子的安置事务繁杂，负责微尘里的几位弟子忙得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这些师弟师妹们的家眷都确认离开了吧。”
　　“好像……还没有。”

　　苏文安恋恋不舍地抓着苏承柏的手，小声问：“我真的不能留在这里陪你么，我会很乖的，保证不会惹出任何麻烦，我饭也可以少吃点，真的，我可以一天只吃一顿。”
　　苏承柏心里一酸，摸了摸他的脑袋，温柔地说：“我只能一个人留下来，这是万剑宗的规矩，谁都无法改变，不过你放心，我跟林伯打了招呼，回府以后，他会照顾好你的，我打听好了，微尘里每半年可以休三天，到时候我就回家看你。”
　　苏文安长长地“啊——”了一声，“要半年才能见啊，这么久。”

　　苏承柏知道苏文安的顾虑，因此恨不得拿出十二分的耐心，抚慰他所有的不安。
　　苏文安是三年前武安侯买给苏承柏的“小玩意儿”，当时他连名字都没有，是苏承柏给他取了名，他天性敏感而乖巧，又长得白净漂亮，苏承柏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想保护他，他也果真将他养在侯府内，整整三年，没叫他吃过苦。
　　苏文安离不开苏承柏。
　　苏承柏知道他担心没了自己的庇护以后在府里受苦，其实他都安排好了，固然比不上他在府里的时候，但定能让苏文安衣食无忧，日子肯定过得比别的魔族舒服多了。
　　等他成了内门弟子，混出头来，他就把苏文安接到万剑宗来。

　　苏文安向来听话，苏承柏让他走，他哪怕再不愿意，再不舍得，抹着眼泪也会自己离开。

　　夜渐深，苏承柏知道苏文安怕黑，亲自将他送到林伯手上，他郑重地叮嘱林伯：“文安胆子小，让府里不安分的那几个都收敛些，要是吓到了他，欺负了他，等我回府剥了他们的皮。”
　　夜色中，苏承柏没看清林伯的表情，因此也就错过了他眼里的冷酷和恶毒。

　　林伯没有应声，过了好半晌，苏承柏才觉出不对劲，他奇怪地喊道：“林伯？”
　　林伯诡异地笑了，道：“小侯爷，我深夜来此，其实不是因为您叫我来，而是因为侯爷的命令。”
　　苏承柏奇道：“我父亲？他有什么指示？”
　　林伯从腰间拔出一把两指长的弯刀，弯刀在月色里闪着锐利的光芒，他把那把刀递给苏承柏，苏承柏一头雾水，懵懵懂懂地接过弯刀，正要问林伯有什么意图，只听林伯说：“侯爷说，让您亲手掏出文安的心，他的心脏大补，能让您的天赋更上一层楼。”

　　苏承柏勃然大怒：“胡说八道！我早就说了不信这种旁门左道，修仙一靠天赋，二靠刻苦，整日琢磨这些乌七八糟的偏门秘法，必入歧途，再说了，对我而言，文安如同亲生弟弟，我怎么可能对他下手？荒谬！”
　　林伯的声音很冷静：“荒谬的到底是谁？原本侯爷要杀文安，我还说您和文安感情好，真要魔族心脏的话，再买几个魔族来取心就行了，侯爷坚决不肯，一定要文安，现在我倒是理解了老爷的一片苦心。”
　　“您来万剑宗测试都要带着文安，微尘里禁止家眷随行，您都要让文安陪您到最后一刻，究竟是他离不开您，还是您离不开他？现在，微尘里还有谁不知道您和一个魔族形影不离？您知不知道陆宗主对魔族深恶痛绝，若是让他看到文安，必然对您反感，您有可能一辈子都出不了头，您这是在拿自己的前程和侯府的未来开玩笑。”

　　苏承柏忙道：“文安这就回府，他不会影响我修仙的，我保证。”
　　林伯说：“侯爷说，文安是您的软肋，现在除掉，您痛一时，来日才能踏入修仙正途，小侯爷，您年岁小，不知世间险恶，老爷为您选的，才是最平坦的一条路。”
　　“杀了文安，吃了他的心，从此，你再也没有什么害怕的。”

　　苏文安大眼睛里包着两泡泪水，如惊弓之鸟一般惊恐地看着林伯，他像是被人折断了翅膀的小鸟，逃跑都不会。

　　苏承柏一字一顿地道：“我不会杀文安……”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刀就插进了苏文安的心脏，鲜血大股大股地涌了出来，沿着精巧的木质刀鞘滴落。
　　苏文安愣愣地看着苏承柏，声音仍是软软的：“小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