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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四十八 雪下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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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休息了,或者一年半载,或者更久,因为无大事可操心,因为要培养小齐王的孤家寡人的本事。
他避到了正在建的度城,名义上是都监度城建造,开凿西北商贸,私下却是放权任流,他走得很果决,没有给那些官员留下任何挽留的机会。
玲珑却很开心,因为她可以回去了,带着孩子。
有他在,安氏留不住她,齐王也留不住她——这就是权倾天下的好处,可以说一不二,没人敢跟他对着来。
陆樵早已将一部分人转移进了度城,学商贸之礼,行商贾之道——看来土匪是要转行了。玲珑也就没再回晾马山庄,如今世人皆知他武秦王有私生子女,与他有仇有恨的,自然不会放过他的子女,跟在他身边,孩子们能保命。
晾马山庄在度城的庄园叫木园,已初具规模,也是他们目前的下榻之地,应该说是他住在她的地盘。
今时不同往日,往日他日理万机,如今却是她整日忙碌——陆樵心思多,将以前劫掠的商货交由玲珑转卖,因为价格低廉,因此砸通了皮货交易的市场,相信能从这儿赚上一点小钱。当然,也并不是说从此就要成为商贾,庄子里的壮丁多是习惯了土匪的生活,不是生产,主要还是靠镖局营生——往日劫道,如今护道,也算得上学以致用。
今日镖局开张,作为晾马山庄的一份子,玲珑自然不会缺席,而天盛依然闲适无聊,晨练之后就是看书,看完后去查看度城的城防——度城围墙已于月前完工,如今正在修建四门,所以无事可做时,他就会到这边来转转。
“将军?”屠伯好奇于将军突然停下来专心在看什么。
天盛正站在青石桥上遥望河湾的某处,“那是什么地方?”示意了一下远处正在建的园子。
屠伯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一株柳树掩着一户门庭……
“那块地方应是岭南王家的地方。”
“那小院子不错。”言下之意他看上了。
“……是。”屠伯明白了。
秋时,当第一场雪降临时,玲珑来到了他要入住的院子。
拉开车帘后,她愣了一下,因为这地方很好看。
不大的门楼,青石灰瓦,门楼旁植了一株老柳,难得能在这西北之地见到这么大的活着的柳树,树前还铺了灰岗石的小道,小道前是河湾,最重要的,这里没有风,大团大团的雪几乎是垂直下落的,煞是好看——奇怪了,这里为什么没有风?明明今天的风很大呀,而且不远处的雪松还被吹得枝节乱颤……
羽申看一眼屠伯,来度城后,他一直跟着玲珑,并不知道将军还买了这么一处小院子。
屠伯心里最清楚得到这间小院何其不容易,因为不能报出将军的大名,只能通过普通的方式来购,偏那王家死不愿意,费了多少周折方才买到,本来他是不清楚将军为什么会喜欢这么个地方,他一向不在乎住得地方景色如何,如今看夫人那乍然的惊喜,他明白了。
“辽辽,娘抱抱。”下了马车,玲珑赶快过来抱儿子——他一向不抱儿子,每次都是提着他的腰带,看得人心惊胆颤。
小院子不大,过了影壁之后便是宽敞的院子,三合院的样式,很整齐。院子里也没有风,大团大团的雪垂直下落,十分静谧。
进到正厅后,玲珑方才拉下头上的风帽,帽檐的灰白毛边上沾得全是雪,怕融化滴到孩子身上,忙将儿子递给奶娘,伸手脱下风衣。
屋里早已生好了暖炉,所以身着单薄的棉衫也不怕。不晓得他何时开始装饰这屋子的,一应的物品都很齐当,可见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
“小西,辽辽,饿了吧?”玲珑先跟暖榻上的两个娃娃打招呼,“娘去给你们做饭。”
因为担心不安全,除了从宫里带来的两个奶娘,他们身边不再有任何侍奉,当然,还是有屠伯和羽申的,但他们做饭实在不怎么样,所以只要有空,都是玲珑带其中一个奶娘去做。
两个奶娘也乐得跟着她去做饭——他平常是不笑的,加之线条天生就硬,以致两个奶娘特别怕他,远远望见就到处躲。
像现在,一做晚饭,两个奶娘便一致躲在厨房里吃饭,不往正厅迈半步,害她一个人要同时照顾两个孩子。
“不可以抓姐姐的头发。”拉开儿子的小手,小家伙无赖的很,只许喂他吃饭,喂姐姐一口,他就会伸手去挠。
“吖?”小家伙坐在竹子编成的围凳里,眨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做出一副诱人疼爱的懵懂表情。
“好,那等姐姐吃完这口再给你。”喂乖女儿一勺汤后,再伸手捏捏儿子的小脸蛋,“少调皮一点该多好啊。”
天盛看一眼“玩”得正开心的母子三人,放下筷子,“这几日,你尽量少出去。”
“啊?”玲珑回头。
“最近宋人出入多,可能要生事。”
“知道了。”
吃完午饭,他仍旧到书房去看书,等她把两个孩子都哄睡,他才过来,倚在卧房的门框上,专注地看着她给孩子们盖被子。
“陪我出去走走。”这还是回到度城后,第一次要她陪他出去——刚才不是还让她少出去?
出了街,过了青石桥,风雪渐大,哪里好散步?无奈之下两人躲进了一家茶楼。
因为羽申和屠伯要留在家里看顾两个孩子,所以今天就他们俩出来,至于暗处还有没有其他灰衣卫,她就不知道了,总之表面上是没有。
度城在建,尚未从内地遣迁移民,所以如今在城内的大半都是各地来往的商贾,茶楼里的客人也都是天南海北的口音。
玲珑将围巾拉到鼻尖,选了最靠里的座位,身形正好被他挡去,所以并没招来多少目光,她开口跟伙计要了一壶毛尖,打算等风雪小一点就走。
茶楼里人多口杂,少不了有闲磕牙的。
“听说武秦王来了度城,不知真假。”问话的是个西北口音。
“属实,我自大都来时就听说了。”答话的是个大都口音。
“武秦王不是刚在隋苏大败宋军,怎么会来度城这么偏僻的地方?”这个是南方口音。
“卸磨杀驴呗,如今四野升平,该到了做太平君上的时候,还留着那些障碍做什么?哪朝哪代,那功高盖主的人会有好结果?”西北口音的。
“安太后不是下嫁了么?难不成小齐王连自个的父亲都杀?”
“再怎么说,也不是亲生的,我可听说武秦王的美妾给他生了俩儿子,这有了自己的儿子,还能保别人的儿子?小齐王他能不惊心嘛。”
“先王还在的时候,听说就给了武秦王成堆的美人儿,也没听说哪个诞下一男半女的,这美妾生得到底是不是正主的?”
“废话,不是正主的,他养她作甚,我一外侄在宫中做宦子,听他说,武秦王那美妾丽颜美色,不可方物,是当年宋王身边的那位玉美人之女,可想而知啊——”小道消息看起来很可靠。
“玉美人之女?那会不会是宋王的闺女?或者是先王之女?”玉美人显然很出名。
“对对对,这就说得通了,能得到他武秦王垂青的,显然是身份显赫,就算不是宋王的闺女,也定是先王的,呵……这就有意思了,你想那武秦王娶了太后,又纳了先王的亲生女儿,这等同于娶了人家老婆,还睡了人家闺女,那齐王能不恼嘛,啊——”结尾词是一声痛呼——牙掉了。
受害者捂着满嘴血四下张望——不知自己得罪了哪位高人。
众人也都因此乍然禁口。
“各位,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小心引火烧身。”店掌柜的赶紧出来打圆场,生怕店里生事。
玲珑则看一眼身边人手上的花生米,那颗牙显然是他所为……他会在乎别人的说法?还是因为这些人侮辱了安氏母子?
“这位兄弟,可否拼桌?”一道说不上熟悉,但绝对听过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玲珑顺着声音抬头,随即怔一下——他……宋齐梁?!
相比玲珑的惊愕,天盛到是十分怡然,眼未眨,头没抬,只随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示意问话的人坐——想不到这老小子还真敢跑到他的地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