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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十八 石安巷的新妇 二 ...

  •   人活在世,总会有些难以解决的事,因为解决不了,所以便有了庙,有了神,靠着祈祷来安私心,不过是听天由命罢了,也许风水格局之术新生时并不带神幻色彩,但被冠上了人性之后,渐渐变得虚幻并神奇起来。
      齐都的风水算得上佳,依山面水,坐西向东,大尊之位,街巷排列也相当讲究,以王城为心,四方八向泾渭分明,据说这都城初建时,还在城墙八个方位埋设了图腾之物,只不过几经扩大,图腾的方位再难寻找。
      石安巷在都城的西北角,因附近一座石桥得名,这石桥本没有什么特殊,早年不少贵族、朝臣的府宅安置在附近,因此曾经一度这石桥以北的地界被称为“贵地”,再后来,齐王放置了王城东面的一块王家属地给亲贵们做宅邸,一时间洛阳纸贵,豪门贵族都削尖了头往城东钻,石桥自此也逐渐没落了下来,几经风雨,石桥已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杂耍、卖艺、小贩的集聚地。
      过了石桥,正对着一道南北向的主道,与这主道垂直的还有三条东西向主道,石安巷便在第二条东西向的主道西边,说起来也到奇怪,其他巷子都住得盆满钵满,唯独石安巷僻静乏人,多少年来都没什么人走动,缺人气的地方总会让人感觉阴森,既然阴森,也就少不了鬼神的传说。
      所以玉玲珑的小马车驶进石安巷时,引来不少人的侧目,小孩子们趴在巷口的青砖墙角,努力翘脚想透视马车里坐了什么人,叽叽喳喳地笑闹着。
      玉玲珑掀开车帘一角,恰好可以看到巷口的那些孩子,因为不知道要做什么表情,只有浅笑,她一笑,孩子们却笑着轰然散开,不知是害羞,还是害怕。
      时值傍晚,不少妇人集在巷口择菜、挑米,顺便看着自己的孩子,平民家的女人总是比高门大院里的女人多了点自由,当然这自由也是苦日子换来的。
      妇人们也想看这马车里坐得什么人物,竟会住在这石安巷里,但她们不会像孩子那样上前偷窥,而是远远地眺望一眼,顺便喊来自己的孩子,一边指责他们乱跑,一边旁敲侧击地打听那车里坐得什么人。
      几个妇人凑在一起整合了一下各自得来的信息:车里坐得是个女人,年轻女人,而且还是个漂亮的年轻女人。啧啧,一定是身份不高的外房啦,不然怎么会住进这种地方!没身份的女人长得再漂亮又如何,还不是跟她们这些人一样,住在这种地方,不过是手脚少些劳累罢了,可总也是外房,少不得要受闷气的。
      嘴上虽是这么说,不过心里还是有那么点不对味,毕竟人家比自己强,有马车坐,有下人伺候,总比她们这样整天风里来雨里去,家里外头的拾掇,还不讨好的强,罪没少受,男人还不识好,以为你在家里多享福呢,啧啧,不想了,赶快回去做饭,不然家里那口子又该鬼吼鬼吼了。
      妇人们领着各自的孩子回家做饭去了,而石安巷里的小马车也拐弯进了小巷。
      一下车,玉玲珑左右看了看,很清净的巷道,围墙与青石道上都是青苔的印迹,看上去这里应该很久没人住了。
      走上两三个台阶,推开斑驳的朱漆大门,放眼打量,一方不大的小院子,但非常整齐干净,六间大房的门窗都是崭新的,地上以白石铺设,只在院角的水井周围留了一块空地——也许是原本的主人用作花圃的地方。
      屠伯站在房门外,低着眼道:“将军晚上可能会来,不过让夫人不必等,饭食茶水有人会定时送来,所用衣物等,房间里都准备好了,夫人自取便可,有什么吩咐,告诉送饭的人就行。”微微低头,“属下告退。”
      “等一下,我住哪一间?”虽然院子不大,可也有六间房,至少要知道住在哪里。
      “夫人随意即可。”
      “哦。”
      朱漆大门吱呀一声被合上,玉玲珑望着大门呆愣一下,竟倏然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没人了,还以为有前呼后拥的仆人,看来自己的身份确实并不高,不过这到也好,没人最好。
      踏出正厅,在其余的几间房里转了一圈,挑了间最小的做自己的睡房,大房间太空旷,住起来显得冷清,不如小房间温暖。
      房间里都升了炉火,暖和的很,这些日子都在路上奔波,难得有这么安静的时候,本只是想烤烤火,谁知烤着烤着便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除了脚下吸张吞吐的炉火外,眼前一片灰暗,揉揉双眼,趁着炉火的光,从桌上取来一盏细长的鹤鸟铜灯,擦了火折点燃,室内霎时一片清辉。
      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这才记起来已经两顿没吃了,那屠伯说会有人送饭,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想是错过了送饭的人,她记得睡前她是把大门上了栓的。
      一手端灯,一手挡风,前厅的门依旧是合上的,推开门,灯辉所及,却见桌案上放了一只大木盒,饥饿的人鼻子总是最尖,一下便能嗅到里面是饭菜香,不过他说晚上会来,如果她先吃了,是不是不大好?
      将鹤灯放到桌上,窒了半下,最终还是没有伸手打开食盒,不过到是在食盒上取下了一封信笺,上面写着:热水在西厢第二间房里。
      看罢不禁自嘲,看来上不上门闩都没什么区别,挡不住的仍然是挡不住。
      既然不能吃饭,先清洗一下也好,自从风城之后,还没这么泡过热水澡,大冷的天,浸在暖呼呼的水中,让水从脚一直没到头顶,那感觉非常好,是种极乐的幸福。
      “呼——”头冒出水面,深深呼一口气,热气从她的头顶蒸腾而上。
      伸出一只脚踩在浴桶的边缘,脚趾丫沿着一条条木纹理游走着,木质的纹理磨得脚心麻麻痒痒的。
      被水汽润泽的双眸在水雾中闪着光亮,毕竟只是个十七岁的女孩,脱不掉这个年纪应有的稚嫩。
      屏风外,一个人影背依着门闩,正注视着屏风后那模糊的影像:女子纤细的脚踝,凹凸有致的身体曲线,以及慢条斯理的穿衣系带的动作,配合湿热的暖气,难免让人有些想入非非,男人嘛,想过色字这一关,算是件难事。
      “呀——”玉玲珑刚踏出屏风,又急速遁了回去,被门口那个人影吓了一跳。
      “是我。”天盛微微一笑,站直身子,来到屏风后。
      两人对视一眼,“饭菜不合口?”因为大厅里的食盒没动过,显然是不合口。
      “没有。”
      “那怎么不吃?”
      她是想说等他一起,可——现在看来,似乎他是没打算让她等啊,“现在去。”
      这时房门被敲了两三下,天盛看过玉玲珑的衣着可以见人,便对门外喊了声“进来”,两个陌生男人一人提着两大桶水进来,倒在屏风外的另一只浴桶里,水温调毕,天盛才走出来,两人上前为他宽衣解带。
      玉玲珑觉得自己很碍眼,转过屏风的另一边,出了房间。
      此时早就饿过了头,到没什么胃口了,不过还是打开食盒,里面的菜都很精致,而且量多的足够她吃上一天,不过只有一碗饭——显然他没打算与她一起进食,饭菜已有些冷了,咽进肚子里凉飕飕的。
      吃到半截时,天盛推门进来,一身全黑的长袍,不束腰带,头发湿漉漉的披散开,他应该是个干洁整齐的人,即使这般的闲散打扮还是看得出棱角来。
      “如果需要下人的话,明天让他们找几个来。”坐到餐桌对面书案前,看着她。
      “不用了。”什么都有人准备,根本不用找下人来。
      “那——就找个女侍来,晚上不住下。”似乎并没打算以她的答案为准。
      在他的注视下,实在是再难吃进去,皱眉咽下最后一口,即起身收拾食盒。
      “放在原处,会有人来收拾。”
      “那——我先回屋了。”没话题一直是他们两人之间最大的障碍,也是玉玲珑不愿意跟他单独相处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望着那小身影逃也似的出了房门,天盛蹙眉,他把她带来到底合不合适?东城大宅子里那一堆女人尚没有安置,下午那些女子的父兄对他旁敲侧击,已经让他烦不胜烦,这些人的话中意多半是诉说自家女儿的闺怨,那当然是指他大将军整天在外宅鬼混,把家里的“正统”给放到了一边,这自然是不合适的,男人三妻四妾是平常,但是万事还是要有节制,到了这把年纪,也该是先想想怎么弄出个一男半女了,可不能只光顾着留恋花丛,扑打那些没用的狂蜂浪蝶——这是一位年长的老臣当着他的面说得,话语间透着无尽的语重心长啊。
      都道他天盛是个多情种,可到目前为止,他真正留在身边的也只有两个,一个是永安巷的那个,再有就是这个石安巷的。
      “将军,安夫人派人来问您明天是否入朝?”屠伯在门外禀报。
      “回复过去,我为先王祷灵,闭门三日。”王凤那老家伙正等着看他如何应对朝会上那一茬茬恸哭长坪大败的老臣,他还偏不买账,再者,最近不少人开始往永安巷那里跑了,他不想与那些马屁精掺合,暂且在这里住下三天。
      顺便在这三天里想一想如何挽回长坪的失利,他确实没想到宋齐梁会有壮士断腕的魄力,与他们两败俱伤。
      屠伯领命而去,小院子里又恢复了平静……
      时至深夜,厅里的灯火才悄然被掐灭,此时,东厢第二间房里一片宁静,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他没有与人同榻的习惯,但这可不是说他对那件事没兴趣。
      不要怪责这种“惨无人道”的男女相处方式,因为此时,这种方式才是最正统的主流,女人——不过是正事以外的慰藉,爱——很难得,很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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