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度侵入]名侦探花井户》北野行舟

44、熟人

　　东京的夜晚总是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醉味道，无论是静默的微风还是潋滟水光都隐没在厚重的阴影里。

　　在河滩一侧的道路上，影子在街灯的空隙里长长短短地徘徊。

　　“那几个人没问题？”

　　我还是觉得这么办不太好。

　　师父他老人家漫不经心地边开车边回答：“我报过警了，还让他们带救护车。”

　　但这种事的标准答案不是先把人弄到医院吗？

　　“我又没有身份证明，难道你有？你被认出来那我就可以去领尸体了。”

　　在这个时间，如果被抓起来，两个人又都没认识的人，可能就要在里面待一段时间。更重要的是，两个人都没钱，可能要等到天荒地老。

　　我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紧接着整个人的气势都蔫掉了。作为通缉犯当然不可能有身份证明，而且就凭这身打扮走在大街上就可以被当做可疑分子抓起来，如果是这样，对策组的那群家伙知道的话都会笑死。

　　于是话题急转直下到了目前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我没钱。”我说。

　　严格来说也不是完全没有，但是口袋里的“钱”并不是在这个国家流通的货币，龙门币倒是有一大把。

　　“我也没有。”

　　我师父他老人家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大桥附近。

　　一个小时后，我们在某个桥洞里打劫了一伙儿正准备销赃的抢劫犯，抢走了他们身上的钱之后把人和赃款一并打包送到了警察局门口。

　　几个也不是走投无路的抢劫犯——至少他们还买得起枪，身上的钱并不算多，但也不少。出门带点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算是抢劫也是要恰饭的。

　　在这样混乱的街区还能夜间营业的小店可不多见，特别是能够接纳一个拿着带血日本刀的少年和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怪人的店铺。

　　除了万能的拉面馆。

　　一旁的电视机正在播报本地新闻，声音有些断断续续，而店主熟练的在上面拍了两下，它立刻就变得清晰起来。

　　“世界级通缉犯「花井户」现身东京，打伤了几名无辜群众，警方正在派遣人员前往抓捕，请各位居民注意可疑人员……”

　　店主看了一眼电视机里的花井户照片，就转过头去看锅里的面。

　　“请用，客人。”穿着围裙的店主面不改色地把两碗面放到了我们面前，就好像没注意到我们俩的谈话里充满了「尸体」、「抢劫」等字眼，并且推荐了本店特色。

　　我捧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面，稍微有点僵硬的手也暖和过来。

　　“我开动了。”

　　“最近的夜晚很不平静啊。”店主看着电视机，有意无意地感叹了一句，“就算说要追查通缉犯，过几天这件事就会被忘的干干净净，侥幸抓到的话也不会有人赔付医药费。”

　　师父他拿着筷子的手停住了。

　　“这个城市的警察都在做什么？”我问。

　　店主换了一个频道，语气很平静：“警察的话，也不要责怪那些大叔，毕竟最近是煤气泄漏多发的时候，一个没有结果的案件被延后追查也是可以理解的。”

　　东京已经变成这个鬼样子了吗。

　　我扭过头去看师父他老人家。

　　——话说，现在你还能那么平静地说出“人类的未来与我无关”吗?

　　话到了嘴边，然后又咽了下去。

　　啧。没必要了。

　　说这些东西干什么。

　　…………………………

　　快到黎明的时候，我坐在某个在贫民窟的地方的天台上，跟我师父一边吹凉风一边聊天。

　　别说，这风还不错。

　　“哦，所以对策组已经成了实权组织是吧。”我仰头喝着饮料，盘算着什么时候去换身衣服，“怎么做到的?上面的人都不管管他们的吗?”

　　我师父他老人家就在一边擦刀。

　　其实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保养他的刀，我怀疑是他没有事干才打发时间的。

　　他就说了几个字：“错位发生器。”

　　“真让他们给造出来了呀。”我感叹了一句。当初我满大街拆他们的人造节点，还不就是因为这个玩意儿，结果我还是白干一场，忽然有种畅然若失的感觉。

　　谁也不像自己的国家成为杀鸡儆猴里那只鸡，一直这么僵持下去，还不是他们渔翁得利。

　　不过这样也好，还没彻底撕破脸，他们得不到上面那些人的帮助，无论是哪个国家和哪个组织，都会警惕他们的行动。

　　“您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吗?”我问。

　　搞了这么半天，打了这么长时间，实话说我还是没搞明白这个组织想干嘛。

　　我只看见他们敲节点，到哪哪死一片。

　　世界壁都被他们挖穿了。

　　如果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我这么确定他们是个反派组织的话，那就举个例子。

　　我们都生活在同一个鱼缸里，但是现在鱼缸的玻璃被他们戳成了筛子。问题就在于，其实我们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液体还是气体，密度比我们大还是小。本来这个鱼缸就是裂了个缝，过两天就自己长好了，或者我们拿胶带粘一下，但他们造了个钻头，反正快把鱼缸戳碎了。

　　我就想知道：图啥。

　　别跟我说这些人就是中二病，想毁灭世界，想凑齐这么大一个人，总得有个能说个过去的理由。

　　“好像是在找东西吧。”我师父漫不经心地说。

　　“找什么?”

　　“不知道。”

　　“一点线索都没有?”我追问。

　　我师父这才停下擦刀的动作，托着下巴假装思考了一下，说：“好像是找个人。”

　　我还没继续刨根问底，他就不耐烦了。

　　“我知道的议会都知道，找他们去问。”

　　又听见这个不知道什么议会了。

　　东京塔那些人不就是把我误认为议会的人了吗？这是什么？是新兴的组织吗？算了，反正只要你也对付对策组，那我们就是亲兄弟。

　　“什么议会?”

　　“七三议会。”

　　“有联系方式吗?”

　　我师父给了我一个号码。

　　很尴尬的是我们两个人现在都没有电话。我师父长年累月不用现代通讯工具，活的真的就像个古代的武士一样，我也拿他没办法，但我自己也是刚刚回来，这个世界的电话早就不知道扔哪儿去了，要是找回来说不定还被监控着。

　　过了半个小时，我随便买个手机回来，我师父果然已经没影了。

　　习惯了。

　　安详。

　　又不知道去哪儿浪，可能又是十年八年见不到了吧。

　　……希望下次见面我们还都活着。

　　打电话之前我查了一下这个什么议会，发现最先蹦出来的词条是“七三零协议”。这个协议的时间比九二九事件还要早一年。

　　当时我就心一凉。

　　因为我看着七三零协议的几个签订人，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里面怎么还有个人长得这么像安室透。

　　我拨通了那个号码。

　　“么西么西，是新酒厂吗?你身边有不是卧底的人吗?”

　　那边的人噎了一下。

　　“花井户桑?”

　　这声音也很像某个黑皮金发的公安青年啊。

　　我沉默了几秒钟，问：“怎么哪里都有你啊，安室。”

　　对策组里有没有你们的卧底?

　　请把对策组也卧底成筛子吧求求你们了。

　　简单问了问我才知道，自从我被通缉之后，对策组就不再遮遮掩掩地行动，而是明目张胆地搞事情。

　　但是哪个组织都开始期待他们的存在，并且开始调查，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们的影响已经如此深远根深蒂固，以至于他们需要联手才能调查清楚。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七三零协议被启用了。

　　这是第一次真正观测到错位事件的时间，事实上它比民众知道的那个时间要早很多。七三零协议本身没有特别的目的，它是作为错位影响到一道保险存在的，也成了目前最有效的一个手段。

　　当然现在里面的成员大多数都是各国间谍。

　　据安室说在里面还看见了很多以前的同事，大家聚在一起倍感亲切，甚至决定开个party庆祝一下。

　　“喂喂喂，好端端的你们跑去炸人家的据点，怪不得我一出现就被他们当成了你们的新干部。所以，据说那些人在找什么人，你知道具体情况吗?”

　　好歹我现在也是他们的干部了，让我知道一下吧。

　　“应该是找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安室回答。

　　“没有什么特征?万一我见过呢。”

　　“没有人知道。”

　　找一个没人知道长什么样也不存在的人。虽然我知道这么说很没礼貌，但是为了这种可能下辈子都没着落的事把世界穿成个筛子恕我不能接受。

　　“他们说要从上天那里把他夺回来。”安室顿了一下，忽然说，“我定位了你现在的位置，有一个小队的对策组外务官往你那边去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定位我，这种职业习惯真的很可恶。

　　我回过头，看见有群人踹门上到天台，毫不犹豫地就跳了下去。

　　嘁，抓不到我吧。

　　不但抓不到还得白跑一趟，然后跑下楼。

　　我踩着墙壁，几次拿广告牌借力，落到了某一层的半探出来的平台上。

　　一个女性跟着跳下来。

　　我沿着屋顶跑，就回头看了一眼。

　　居然还是我的熟人。一个扎着马尾的少女，灵活地在混乱的街区穿梭。

　　“莎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