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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源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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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独自行走在深夜的街道上。
“时间是……十点四十五分。”
她的语调很缓慢,似乎并不习惯发声,但紧接着就加快语速,话语变得和谐起来。
“不记得我来自哪里,也不记得为什么在这,也不知道我是谁。”
深夜总是让人迷醉,特别是盛夏的夜晚,穿着一身咖啡色风衣、戴着眼镜、压低了帽檐的少女,此时正对着玻璃橱窗上自己的倒影出神。背后昏黄的街灯拉出长长的影子,空气里传递着潮湿的河流味道。她歪了歪头,手指触摸到冰冷的无机物,自顾自地思考。
“我来这里应该有什么目的,但是现在想不起来。”少女对着玻璃,认真地辨别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颜色,“白色?不是染发剂——我以前是这种发色吗?”
但是过去的记忆如同一张白纸,辨不分明。
最后她摘下眼镜,在那之下是一双灰色的眼睛。
“平光眼镜?”她比对着镜片内外的景象,最后不得不宣布这副眼镜只是用来好看的。没有任何的弧度,当然以她的视力似乎也不需要眼镜。
少女离开了橱窗,走向一边的大桥,随手把眼镜丢到了河里。
是多余的、不被需要的东西,少女是这么判断的,并理所当然地做出了处置。
夏夜的河水平静又温柔,在显得有些燥热的风里泛起点点光来。少女倚着栏杆,遥望着大桥另一侧灯火喧嚣、瑰丽繁华的城市区域。
“我要到那里去。”
而背后是一片荒凉静寂的街区,几乎所有的窗户都紧紧闭着,灯光寥寥无几,只有时不时就发出年迈艰涩声音的路灯还在忽闪忽闪地亮。
她从那里来。
虽然没有确切的信息,但从一路上的店铺判断,这座城市的名字,似乎是「卡兹戴尔」。
时间是未知数,还没有抵达更加便捷的时间。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来自哪个时间,少女直觉自己的判断是不会错的。很快,她在附近一个巨大的广告牌上找到了现在的年份:■■■■年。
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觉得这个年份不应该有自己;但很快又释怀了,这并不是现在要紧的事。
诚如她刚才说的,她一开始就想到这里来,但她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么:一只猫,一个人,或者一座建筑。
记忆总是模糊的可怕。
少女穿着木屐——是的,她刚发现自己脚下踩着木屐,啪嗒啪嗒地走在人群的阴影里。
这座城市的夜晚并不是十分活跃,但总有三三两两的路人带着急匆匆的步伐从身边掠过,然后消失在黑暗的背景板里。又或者是骑着机车、发出极大声响的男孩们,呼啸而来、绝尘而去;他们的后座上可能载着穿着单衣的女孩,她们正因为夜晚的冷风瑟瑟发抖,但又表现的满不在乎。
这不是属于她的城市,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无比陌生,虽然有失忆的原因在里面,但她可以肯定的说,这不是她的城市。
至少不是她的时间。
所以除了自己要做的事情,没有管闲事的必要,也没有去旅游观光的性质。向着一定在前方的那个目标出发就可以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
一旁的小巷里传来异样的声音,是金属敲击地面,混杂着沉闷的击打声,和压抑的啜泣、破碎的哀求。
“……”
少女沉默了一秒钟。
她转身就往小巷里走去,木屐踩在地上,声音在小巷里回荡着,清脆又悦耳。
几个提着钢管之流武器的小混混——这不是重点,一个正抱着书包蜷缩在角落里的带角女孩,血从她的头上缓慢地流下来,她呆呆的伸出手,看着殷红色的液体顺着手指染红了书包。
游荡在黑暗角落里的不良青年是每个城市都会有的普遍性产物,他们放荡,他们没有一定的行事准则,也不会遵从世俗的规矩,大多数情况下他们热衷于把其他人拉到与自己同样的平面上。所以他们不懂得约束自己,比如今晚。
同样患了源石病的人,在享受着最后的痛苦或者是放荡的狂欢。
“喂,你这家伙是什么人?”
不良隔着一段距离,用钢管对着那个少女喊。女孩是看中已久的猎物,不排除有不自量力的小孩来英雄救美,他们也会用这里的“礼仪”告诉这些小孩,他们是不会讲道理的。
但面前的家伙,看起来不一样。硬要说的话,能够冷静地对着人多的一方走过来,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的、就像是木偶一样的人——这让他想起这附近流传的一个都市传说。
“老大,这不会是传说中的那个……”
“什么幽灵,她就是个多管闲事的小鬼而已!”
但是在小弟面前绝不能丢了气势。而且就算是鬼,这个家伙也没带任何武器,好对付得很。
“一个路过的热心市民。”
少女这么回答。
她一步一步向那些人走过去,毫不胆怯……不,她对自己的能力也一无所知,她没带任何武器,也似乎不擅长搏斗。
但她还是过来了。
女孩此时缓过神来,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暗示这个不认识的好心人赶紧离开,这让她本来就被钢管砸破的脑袋发昏,但她除了自保别无他法,甚至没有出声的勇气。
天长日久的报复是最可怕的威胁。
“别管闲事!”
不良挥舞着钢管就冲上来。
动作不是毫无章法、至少学过一点剑道,但很明显是连门都没有入的那种。凭借这个也可以在这附近占据一席之地,另外两个更是三脚猫的小弟甚至不算出力,只是看着气势可怕地挥动“玩具”。
少女轻轻挪动了身体,这样的攻击很容易避开——
“啧。”
钢管越过头顶击打在肩膀上,少女后退了两步,呈现出一瞬间的茫然。
大脑作出反应,身体却跟不上。
她眨眨眼,看着眼前的场景,稍微怔了一下。而不良瞅准时机,再度把钢管挥过来。
不应该是这样。少女想。这个身体不是我的?还是我本来就是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人?
于是她改变了战术,用更小的动作幅度躲开了攻击。
“嘁,还以为有多厉害。”
不良得意地炫耀着自己的战绩,刚才那一下他用了八分力,打中了几天内这个人的手别想抬起来。他已经看出来眼前的少女根本不精打斗,只是凭借着一点可悲可怜的同情心就冲上来,没想到在大街上还能碰见这种傻瓜。
可紧接着他手里就空了。
少女以一种极其巧妙的动作以他们几个人中间穿过去,然后手里多了一根钢管。白发的少女掂量着这根还带着余温和血的钢管,还是挺沉的。
“我还没打过架。”少女说。
她把女孩护在身后,然后拿着钢管做出了一个极其标准的剑术起手式。
“但我应该看过书。”她补充说,然后迎着暴怒的青年冲了上去。
女孩觉得全身都在发冷。
太潜意识知道自己在发烧,可能是因为吹了太长时间冷风,也可能是伤口造出的身体免疫反应,但是她还不想就此昏迷过去。无论哪边胜利,她昏过去都没什么好处。
她看着来救自己的陌生人。
少女拿着钢管,却一板一眼地当做是剑刃在使用,她的动作越来越流畅,到最后绝不像是一个初学者该有的动作。
她看见少女挥刀削过恶人的脑袋,但那不是刀,只是一根钢管,所以只砸破了恶人的头;她还发现那跟她的伤口几乎是同一个地方。
然后她看着少女追着那几个人到了巷口。
然后少女缓缓走回来,拿着滴血的钢管,静静站着好像陷入沉思。女孩松了一口气。她并不害怕,因为情况不可能更糟了。
“谢谢。”她低声说。声音已经哑了,说出来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惊讶。
少女看着手里的钢管:“我不管闲事。”
大概。反正下次不会了。
“那个,我是贝蒂……感染了源石病,请您不要离我太近……但是,请问、请问您的名字是?”女孩晃晃悠悠站起来,她知道她们两个现在都需要去医院,起码也要去诊所——考虑到她现在没什么钱,最好还是去就近的诊所,她知道这附近一个比较靠谱的医生。
少女背后是夹在小巷里的三分之一圆月。
“不记得。”她这么回答。
然后她走过来。
在女孩的背后,是几个废弃的纸箱,在那下面有一点白色的布料。
少女挪开了纸箱。
贝蒂握紧了手里的短刀,紧接着她看见了纸箱下的东西——一具尸体。
那是一个女孩的尸体,她刚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就感觉到后颈一阵钝痛,本来就强撑着的意志瞬间溃散,短刀落在地上,整个人昏了过去。
地面上有着复杂的、令人迷惑的法阵。
上面躺着一个如同祭品的女孩。
她已经死了,死的十分安详,就好像睡着了一样,但是泛青的皮肤已经出卖了她的状态。
少女上前了一步。
法阵突兀地亮起来。又暗淡下去。
但她只是盯着那个死去的少女。
她缓缓开口:“佳爱琉酱。”
好像什么东西被打破了,一些既定的东西忽然就清晰起来。不需要质疑,也不需要挣扎,那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继续说:“我是花井户,是个名侦探。”
——
我沉默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我把医生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