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度侵入]名侦探花井户》北野行舟

24、通缉

　　“东京市内突发大雨，请居民尽量不要外出……”

　　我踩着水，飞快地往东京塔的方向跑去。街边只有三三两两的灯光，雨水已经没过脚腕，豆子大的雨点毫不留情地砸在身上、脸上，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溪流一样淌着水。

　　这座城市的街道几乎已经没有人了。只剩下巨大的广告牌还在亮着，五彩斑斓的颜色把周围水幕里的黑暗映得七零八落，电视台主持人的声音正在重复播放，干巴巴的语调和大雨轰鸣混杂一起，雷电的声音追赶着苍白的闪电姗姗来迟。

　　大概被水浸透的手机震动着，我在跑动之间拿起来看了一眼，呼吸在这一瞬间停止。

　　我站在一个没有路灯的屋檐下，雨水门帘一样往下坠落，汇进深色的水面。

　　“妈妈。”我接通了电话。

　　“小椋，这么晚还在外面吗？”妈妈担忧的声音，隔着听筒、隔着半个东京传到我的心里。因为现在身份的原因，妈妈很少给我打电话。

　　我看着水滴从我的头发落到屏幕上。

　　“没有啊，妈妈，我在看雨。今天雨好大啊。”

　　东京塔已经离我很近了，我在夜幕中看见它的轮廓，那是附近所有建筑里依然有着灯光照亮其轮廓的唯一。它沉默地在那里，好像只要它存在，东京就永远不会沉没。

　　“这样啊。”妈妈松了一口气，“这两天不要出门了，你爸爸还没回来，你要好好的。”

　　“当然啦妈妈，不用担心我。”我笑了，“我跟朋友在一起哦，食物也有准备好，我已经长大了。”

　　雏鸟总会离开家，只是我走的早那么一点。

　　我挂了电话，把手机格式化，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再度向雨夜中的东京塔赶去。

　　这里没有人，只有漆黑的云层沉沉地压在塔顶，我没有钥匙，也不知道内部电力有没有切断，就顺着东京塔的外沿向上一步步攀跃。

　　直到落到东京塔顶层。

　　这里的地面也积满了雨水，顺着往下流。东京的排水系统本不会因为一场大雨瘫痪，但今天这场雨简直是应了「倾盆」二字，短短几个小时就让东京成为一片海。

　　“站住。”

　　咔嗒。是上膛的声音。

　　我轻轻落地，注视着黑暗里那些人影。既然有人跟我们目的相反，那一定是希望东京的事态扩大……他们也知道节点就在东京塔，也势必会来阻拦我。

　　但我怕什么啊。黄泉之国都不敢收我，还不是完好无损地送回来了。

　　“你们准备很充分啊。”我倚着栏杆，夜色中看不清人影，只能从霓虹灯反射的光里看到枪的光影。少说也有十来个人，还真是看得起我。

　　也对，互相不知底细，谨慎一点是好事。

　　我站在雨里，他们站在东京塔顶层，无雨的黑暗中。黑暗中说话的是一个男人，在背后的雨声里，声音自然而然失真：“你们的计划已经失败了，不要再继续前进了。”

　　我只觉得很可笑，然后就真的笑起来：“就这么承认是你们干的也太好笑了，说的就像我是反派一样。轻而易举地破坏别人豁出命去得到的成果，你们是觉得很有成就感吗？”

　　“别开玩笑了。”我的语调彻底冷下来，“你们根本不知道你们干了什么。”

　　本来东京可以安然无恙，可是看看这场雨！越来越多的云层，这场雨根本就不会跟东京气象局安抚民心的话一样停止，它只会不停地下，直到把整个日本淹没，再去往更远的地方。

　　它彻彻底底地扩散了。这一切都是因为谁啊？！

　　我的心中，那片早就被烧成灰烬的区域，有一点火星正在重新点燃这片荒原。

　　我真的很愤怒。

　　那个男人回答说：“无论多少次，我们都会阻止你们的计划。”

　　“即使会死无数的人？即使整个东京都要给你们陪葬？”我紧紧攥住拳头，又慢慢松开，“也对，跟你们提这个没有意义。”

　　不懂得生命珍贵的人，也根本不会在乎别人的死活吧。其实我挺怕死的，但我更怕别人死在我面前，我却无能为力。

　　“东京不会毁灭。”那个男人的声音显得异常冷酷，黑暗中的影子们也没有任何动作如同雕塑，他们让我觉得我在跟一块石头对话，永远不会得到结果。

　　雨声越来越大。

　　我知道，我已经没有办法了。我孤身一人来到这里，为的就是改变这个局面。我不能看这么多人就此死在这里。

　　“说说你们的目的吧。”我轻声说。

　　“终于打算谈谈了？”那个男人大概是发出了一声嗤笑，他往前走了一步，但依然在黑暗的安全圈里，“在此之前，你不应该说说你们的来历吗？”

　　“来历？我就来自这里。”我斩钉截铁地回答，“这里是东京，我的东京——我们的东京，绝不会容许你们破坏！”

　　“看来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的目的只是在灾难降临之前谋求生路，既然目的相反，就没什么好谈的了。”那个男人的声音在越来越大的雨里变得越来越模糊，但我们仍能清晰地分辨彼此的话语，此刻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去注意，“我很佩服你孤身一人跟我们作对的勇气，但是这位小姐，游戏到此为止了。”

　　游戏啊……还真是一场赌上全东京，甚至整个地球的游戏。

　　但是把这当做游戏，绝对不可原谅。

　　我深吸了一口气，做了一个虚握的动作。刀不在我手中，但它在我心中；只要心中有刀，手中就会有——

　　我握住了我的刀。

　　“我也觉得，没法谈下去了。你们这些家伙，还是跟你们要的末日一起死比较好！”

　　我翻身越上栏杆，他们也开了火。

　　我踩着只有十几厘米的栏杆，在三百多米的东京塔外沿躲避着黑暗中的子弹。

　　我凭着直觉，把它们从我的面前劈开，看不见的刀刃却被雨水完美地显现出来，昭示着它的存在。

　　“你们阻止不了我的。”

　　他们人太多了，很难躲开，我还是被打中了。但我已经到了我想要的地方。

　　我借力翻上了更高处，斩开雨幕，直到站在东京塔的尖顶上，把他们甩在背后。

　　“我杀你们，只需要一刀。”

　　“我劈开这个世界，也只需要一刀！”

　　我对着那片密集的阴云，以及云层之后的那个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东西，狠狠地挥下去！

　　我可以身为刀，破除这场灾难。

　　“给我从这个世界——滚出去啊！！！”

　　世界仿佛忽然静止了。时间在这里没有丝毫意义，我看到我要砍的东西，而它也顺着那一刀破碎。

　　不管是谁，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都可以到此为止了。

　　妈妈，我好像又回不去了。

　　我握着剑道凝成的刀，站在东京塔顶，一道天光透过云层落下，那是一道长长的光，从东到西，将厚重的云层割开。

　　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同样落下的还有枪声。

　　我看向那个方向，我发现我的头发能看见的部分已经变成全然的白。在这片被雨淋湿的白色里，我看见了……

　　“笨蛋老爸……怎么又是你啊。”

　　我无声坠落。

　　这一次，我又没能握住他伸来的手。

　　我向东京塔下那片黑暗，那片雨，那片已经被浸染成绝望之海的死地缓缓坠落。

　　直到有什么接住了我。

　　“半月前，日本东京发生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造成的经济损失至今无法估算，第二日，暴雨向周边城市蔓延，在第四日登陆美国西海岸，形成了全球范围内的灾难性事件。幸而此时暴雨已经开始减弱，直到第八日凌晨，阳光重回东京。”

　　“东京的重建工作正在进行，这起无法解释的超自然现象被定性为「929错位事件」后续影响的一部分，而「929错位对策组」也正式进入公众视线，为人们所注意。这是自从929错位事件以来，发生的最大一起「错位现象」，其它情况还在跟进中。”

　　“据报道，这起错位现象背后有着明显的人为痕迹，这是否就说明目前所发生的错位事件全都与某个团体或组织有关呢？我们未曾得出结论。”

　　“但自东京大雨事件以来，「929错位对策组」发起了去年以来、也是对策组建立以来的最大一次全球通缉，通缉对象是「东京大雨事件的制造者、错位现象的直接关联者」——花井椋。目前，关于花井椋的真实身份、是否判处花井椋反人类罪以及花井椋的下落都在全球的密切关注之中。”

　　“在事故发生后，花井椋在东京塔附近失踪，她所居住的「花井户侦探事务所」已经被有关部门查封，与她接触过的所有人员都已经接受调查，警方并未公布任何线索。但在市郊附近的一处废弃工厂内发现了与错位现象有关的可疑设备，相关情况还在进一步调查。”

　　“可以确认的是，我们绝不会放过意图毁灭东京的罪犯，终有一天花井椋会落网，接下来让我们看一下路边的采访……”

　　小女孩路过播放着几乎同一个新闻的广告牌，拉住了妈妈的衣角。

　　“妈妈，为什么大家都要找这个姐姐？”

　　年轻的母亲扫了一样屏幕，露出厌恶的神情：“因为她是坏人，她要把我们生活的整个世界都毁掉。”

　　“妈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谁知道啊，这种疯子。”

　　她带着自己的女儿赶紧离开了这里。那个破坏世界的犯人还没有找到，也许就在他们身边，谁也不想遭遇横祸。

　　她们路过黑暗的小巷，这里的积水还没有清除。

　　我披着斗篷，站在黑暗里，露出一个自嘲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