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度侵入]名侦探花井户》北野行舟

11、报仇

　　东京。

　　地下室。

　　我是鸣瓢椋，现在正在自己被杀害的现场。

　　虽然有点难解释，但是我在得知今天就是我的忌日急忙赶到的时候，我自己已经死了。

　　不过如果世界上有两个我，事情也会比较难办。

　　“你是谁？”

　　一个灰色头发梳到一边，体格高大魁梧——至少跟我比起来是的——的男人正站在那里，站在我的尸体边，地上扔着一双带血的拳套，他正在清理现场，我踹开门的时候他还在笑。

　　我的目光掠过尸体，很快就移开了。原来我死去的时候是这样，难怪父亲会那么消沉。

　　“从地狱里——”

　　我横刀于前，嘴角上扬，笑的疯狂。

　　“爬出来找你报仇的恶鬼啊！！！”

　　这是我打的非常、非常艰难的一战。如今的身体是人造的壳子，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会让对手感到惊诧，但十四岁的时候，我个子还很矮，这就是天然的劣势。

　　但是，真正勇敢的人，不会两次跌倒在同一个地方。而这次，我已经做足了准备。

　　“按照你的规则——「单挑」，作为女性我拿把武器不过分吧，人渣？”

　　这一次，我不会再输了。

　　几分钟之后，我脱力地坐在地上，地下室除了我没有另一个活人。

　　“人渣，时代变了。”

　　拆掉刀上的电流装置和刀柄处的绝缘保护层，和手枪一起塞进口袋，又补两刀确认他死透之后，我才完全松了口气。

　　放过他？别开玩笑了，日本的死刑跟没有一样，我今天放过他，过两年指不定能在什么地方再看见他出来。

　　我注视着过去的自己，慢慢地为她合上眼睛。

　　“我已经报仇了，安心睡吧。”

　　她躺在那里，伤痕累累。我忽然想，当时的父亲看到这样的我，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是先愤怒还是先痛苦？还是都不是。

　　几个小时前，我从大西洋的一艘船上回到东京。

　　本以为现在已经是四年后的未来，却发现，如今还是事情刚刚开始的年份——2016年。而今天……是我走向死亡，是我的家被推往地狱的那天。

　　我知道那个地址，我在梦里无数次地见到过。

　　我先报了警，但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判断真假、分析情况、调动警力都需要时间，在东京这个城市里，即使是一个区平常的时候每天大大小小的报案电话也有十几起，像我这样没有确切证据可以提交、只是一个电话的线索几乎不可信。

　　但他们应该也会派人过来调查，然后发现这个人死在自己家里，而凶手已经离开。

　　如果想要回归日常生活，就要先把「鸣瓢椋已经死亡」这件事掩盖过去；我也可以选择另一条路，毕竟我杀了人……带着满身是血的少女走出这个马上就要被警察包围的建筑，就算是名侦探也做不到的！我还想好好让自己下葬啊kuso！

　　披上借来的黑色斗篷，我快步离开了地下室，却在接近正门的时候听到了急匆匆赶来的脚步声。

　　哎？警察应该不会来这么快的。

　　“不许动！”

　　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单枪匹马，就这么闯进来。

　　我看见了老爸。他也看见了我。

　　“你是谁？”

　　笨蛋老爸……

　　何为正义？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甚至不知道死之前的我自己到底会给出什么答案，但是如今的我已经越过了那条线。

　　城市正在最为活跃的夜晚。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小椋。跟同学吃过晚饭了吗？”

　　我从玄关回到家，脱掉鞋子，把斗篷挂在门口，刀放在墙角。妈妈果然在家，语气里带着那么一点埋怨。

　　“好饿啊，感觉好几年没吃过妈做的饭了。”我故意拖着长音调，走到客厅，妈妈已经等我和老爸很久了。听到我的话，她揉了揉我的脑袋，就去给我准备宵夜。家里有个刑警，常备着一些容易做的食材，偶尔也会是给我的。

　　“这身衣服怎么回事？打扮像江户时代的武士，你小时候不是喜欢大和抚子类型吗？”她走进厨房，又不放心地回头问。

　　“都过去多久了……这是学园祭排练节目的衣服而已啦，特意穿回来给妈妈看。怎么样，是不是超赞的？”我走到厨房门口炫耀式地转了个圈。衣服其实是新做的，但店面还真的是江户传下来的，细节方面不会出问题。

　　青色的羽织展开像一汪池水，书了一个「花」字。这个字写的好看，无端显出一种宁静来。

　　“当然好看，我们小椋穿什么都好看，你现在可是披着麻衣都会漂亮的年纪。”

　　“诶～也太敷衍了啊！”

　　等到简简单单的晚饭摆上桌子，我闭上眼睛：“我开动了！”

　　妈妈做的饭一直是那么好吃啊。

　　妈妈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告诉我：“你爸爸今晚可能不回家了。”老爸经常晚上不回家，按理来说我挺理解他们刑警的，但因为这个生气也是女儿的特权之一。

　　“笨蛋老爸。”我哼了一声，继续吃晚饭，“我知道啦，又有大案子对吧？”

　　一边细数着老爸的过错吃过晚饭，我和妈妈一起窝在沙发上看剧。又酸又涩的家庭伦理剧，我是一直看不了这种东西的，但是陪着妈妈看又另当别论。

　　我喝着可乐，吃着薯片，直到妈妈开始打哈欠。

　　“要不然我们去睡吧？”我提议道。已经接近午夜，继续看也会吵到邻居。

　　“我还不困，小椋先睡吧。”

　　“……”

　　“怎么了？”妈妈试了试我的额头，“哪里不舒服？今天一定累了，下次再——”

　　我打断了她的话。

　　“其实妈妈早就知道，对吗？”我握住她的手，平静地说，“关于鸣瓢椋已经确认死亡这件事。学园祭已经过去了，而且老爸那种人根本藏不住什么秘密，只要刑警队赶到现场，确认我的身份之后就会通知妈妈，算时间的话是在我刚回家之前的时间。”

　　“我知道……但是你还活着，你就在这里。”妈妈轻轻抱住我，她没有掉一滴眼泪，生怕眼泪掉下来我就会消失。

　　“所以我回来了。”我说，“不会你一眨眼就消失的，放～心～啦～”

　　妈妈没有问过我是谁。

　　即使衣着、气质、说话方式都不一样了，她依然在见到我的第一秒，就认出了我。

　　也许这是天下所有母亲的特权吧。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我们从来没有过痛苦和悲伤，没有过连环杀人犯，也没有死亡和分离。一定会有这样的世界线，对吧？但那是我没法抵达的彼岸。

　　醒的时候，已经不记得还有什么了。只能凭借着嘴角的一丝笑容去想，那一定是个很幸福的世界。

　　天刚微微亮。

　　妈妈睡着，她昨晚太累了。我把羽织留下，折好放在了她手边，然后下床。

　　“我出门了。”

　　我穿好鞋，拿起我的斗篷和刀，转身去看站了很久的老爸。

　　昨天，我没想到他会来的这么早。

　　「老爸，我杀人了。」

　　我想过很多重逢的场景，可是生活就是这么猝不及防。我还没来得及擦干刀上的血，也没来得及想好理由。

　　“早点回家。”

　　…………………………

　　花井椋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我的班级里，乃至学校里也没有过这个人。我在那场混乱纷扰的梦里所经历的一切，在这里宛如消散的泡沫一样无从寻觅。

　　就在昨天，我在某片海域「死而复生」，目睹这一现象的「深渊独立教团」成员们热情地接待了我，据说我挂掉的时候黑川龙彦这个家伙给我举行了我都不知道的入教仪式。

　　在得知当天的确切时间之后，为了尽快赶回东京，我就借助了这个教团的力量。当然，还有一些原因让我没有在认识到这是个邪教组织的时候翻脸，诸如他们人多势众，还有我不会游泳。

　　光凭我一个人也没法搞定这么个教团，而且在这里的也不过他们的冰山一角，更何况在这个年份，他们还在跟另一个黑色组织合作。

　　便利店外下着雨，我买了点零食，抬头看见大屏幕上连环杀人犯「单挑」落网的消息。这件事被定性为受害者正当防卫将其反杀。

　　“小姐，你的手机在响。”

　　便利店的店员提醒了一句，我才回过神来，从之前短暂相遇的回忆里挣脱，手机屏幕上的号码却让我愣住了。手机是从送我来的黑川龙彦那里「借」的，号码是用他的名字登记的，但理论上应该没有人知道才对。

　　而给我打电话的人，居然是我的好朋友白峰理沙。

　　在这个世界线里，应该没有「花井椋」，白峰理沙也不认识我。她在这个时间，还在上警校，或者刚刚毕业。

　　我盯着电话看了有那么一个世纪，按了接通，对面传来我好朋友的声线。

　　“么西么西？是海鲜自助餐厅的对接人吗？关于我们的交易……”

　　“歪？大枫树公会的纯白御风双刀使吗？什么风把您吹来啦？”

　　两个人同时开口，说到一半同时停下。

　　过了一会儿，莎莉说：“对不起，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