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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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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手机第八次响起消息提示时,付东流终于将目光挪到手机屏幕上。
-今晚不回来了。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握住鼠标点击开枪:“厂房后,还剩最后一个。”
扔了一个手雷过去,电脑显示“游戏结束”。
付东流摘下耳机,靠在椅背上,盯着电脑屏幕看了半晌,退了账号。
从兜里掏出烟盒,拿出一根烟叼在嘴上,翻遍身上所有口袋才发现打火机不见了。
网吧里的光线很昏暗,打游戏的人占一半,骂骂咧咧的,很吵。
他坐了一会儿,朝身边的人问了一句:“哥们儿,有火吗?”
旁边的人正在杀得你死我活,戴着耳机有些听不清付东流的声音,微微挪过身子,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屏幕上:“啊?”
付东流瞥了一眼他的电脑,淘汰零。
“哎我靠!”对方将键盘一推,摘下耳机,“这逼绝对是个挂!”
那人气急败坏地骂了几句,才回应道:“刚刚你说啥啊兄弟?”
“我说。”付东流答,“哥们儿,有火吗?”
那人笑了笑,正想递给他,突然上下打量他,又收回去:“兄弟会抽烟的?你看上去还没成年吧?哥哥我可不能祸害你。”
付东流从他手中拿过打火机,熟练地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肺腔顿时舒展开来。
他弹了一下烟灰,说:“谢了。”
对方还想说些什么,见他面无表情,甚至谈得上是冷淡,索性戴上耳机继续打游戏。
付东流靠在椅背上,一直等到指间还剩下半根烟,起身往网吧外走去。
网管朝他扬扬手:“走了东哥?”
“嗯。”付东流微微颔首,路过柜台时在上面放了一块口香糖。
“谢谢东哥。”
推开大门,外面正下着雨,天空是灰蒙蒙的,路上没有多少人。
网吧旁边是一家理发店,门口挂着炫得人脑仁发晕的彩灯。
他转过身,正对着理发店的玻璃门。
他的头发有些长了,两鬓却剃得极短,能看见青色的头皮。
剩下的黑发用皮筋在脑后扎了一个小髻,露出好看的美人尖,额前散落几缕刘海。
他肤色很白,鼻梁很高,微微抿着嘴,下颌线条利落,侧脸轮廓冷峻。
整个人看上去极其不易靠近。
将剩余的半支烟掐灭,打开手机,回了消息。
-好。
反正回不回来都一样。
消息很快就回了,却不是同一个人。
-在哪儿呢东哥?
是杜云书发来的消息。
付东流回过去。
-说。
-我终于从乡下回来了!但是寒假作业被我爷爷的大黄撕没了,明儿找你复印一份。
-嗯。
-那我明儿早过来,小的亲自去取,顺带一瓶肥宅快乐水。
收回手机,付东流戴上帽兜,踩着雨水往家走。
落霞城坐落在南方,是一座多雨的县城。
新年过去没多久,路灯上还挂着红灯笼,在寒风中摇摇欲坠,灯下迷蒙的细雨斜斜地打在他的身上。
半个月不见太阳的城市似乎发霉了,空气里洋溢着尘埃发酵的味道,让他心里也跟着阴郁起来。
街边的店还放着“恭喜你发财”,嘈杂中又不失枯燥。
付东流皱皱眉,加快了脚步。
黑色机车靴踩过积水,水珠迸开来,落到了另一处,倒映着他越来越远的身影。
拐过街道,老旧的楼层在灰暗的天空下更显沧桑。
小区门口的保安亭敞开着门,保安瞥见付东流走近,放下手机喊了一声:“东流,有你的快递。”
付东流走过去站在门边,吸了吸被冻红的鼻尖。
保安在一堆快递里翻翻找找:“怎么不见你老妈呢?过年也没回来吧?”
“嗯。”付东流说,“回老家了。”
“找到了。”保安转过身将快递递给他,“那今年过年就你一人儿?”
“啊。”付东流拿过快递,“谢谢哥。”
走进小区,鹅卵石小道上还残留着过年放炮仗留下的红纸。
常年无人修剪的花草肆无忌惮地乱七八糟生长,正中央的喷泉池早就成了摆设。
池水中积了一层绿油油的水垢,被风一吹,空气中还有着些许奇怪的味道。
付东流绕过喷泉,往小区最里走去。
远远的看去,他住的那栋楼楼下停了一辆货车,货车上堆着些许家具,车辆侧面喷着“移家佳”。
楼里来了新住户。
这栋楼里住的大多数都是老年人,年轻人早就离开这个老旧的地方去了市中心安家,留在这里的人都就只图个安静。
付东流也是这样,他的父母很少回来,曾经多次想要让他搬过去,一来交通方便,二来他已经上高中了,父母还可以督促他的学习。
但是付东流以喜欢安静拒绝了,继续住在老房子里,时不时的还能和小区大妈们跳跳广场舞。
他走到楼下,这才发现车身挡住了进楼的通道,要想进楼必须踩进刚刚种下月季的花坛中再跳过去。
想着戴着红袖章的大妈可能会在他的楼下破口大骂,付东流刚迈出的腿又收了回来。
这个小区是老房子了,修建的时候开发商对于消防通道考虑不周,以至于单元楼门口停一辆货车已经是拥挤得很。
货车驾驶室是空的,想来司机跟着搬东西去了。
车厢上的东西还很多,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付东流索性蹲在车头的花坛边,戴上耳机听音乐。
音乐播放到第四首时,货车后来了人。
他倾身看过去,一双穿着白色球鞋的脚出现在车的末尾。
对方穿着黑色的休闲裤,再往上,双腿笔直修长。
付东流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将耳机里的音乐声调大。
此时,谭女士发来语音,付东流往上滑,没听。
第二条,再往上滑,索性直接关了网。
烦。
货车上乒铃乓啷的响个没完,一直蹲到脚麻,似乎还没结束。
“真磨叽。”
他站起身,走到车厢边,上面摆着书柜,衣架,电脑桌,都是些日常家具。
再往里看去,车厢角落里靠着一把套着黑色琴包的吉他。
付东流挑挑眉,来了个年轻人?
正想着谁这么想不开,楼道里走出两个人。
付东流摘下耳机,抬起头时与一双带着笑意的丹凤眼四目相对。
对方正在和身边的搬家工人聊天,与付东流对视后,礼貌地朝他笑笑。
他穿着黑色高领毛衣,黑色大衣,戴着黑色鸭舌帽,整个人很干净利落。
嘴角隐隐约约露出一个小梨涡,看上去很温柔。
付东流指指车:“劳驾挪挪车呗,占用消防通道不太好吧?”
搬家工人有些无奈:“我也想挪啊小哥,可门口这地儿也忒窄了。”
“还要多久?”付东流问。
“估摸着半小时吧。”工人说,“年后搬家的客户太少了,公司好多员工还叫不回来,就只有我一个人。”
付东流想了想,摘下耳机揣进兜里,爬上了车厢:“不好意思,我家煤气没关,我着急回去,搬几楼啊?我顺道捎过去一个。”
工人抬头,指着楼上说:“五楼。”
“哦,行,就这床头柜,我带上去了摆门口哈。”
付东流弯腰去抬床头柜时,卫衣稍微往上滑了一截,露出紧实的皮肤。
抬起床头柜时,他的头微微低垂,江垣野恰好正往前走,距离拉近。
眼前的人垂着眼睫,这才发现这个男生睫毛竟然这么长。
付东流见他盯着自己看,有些不自在地皱了皱眉:“搭把手啊。”
江垣野伸出手:“给我吧。”
付东流看了看那双白皙修长的手,联想车上的吉他,撇了撇嘴。
这双手能抬得动?别到时候折了臼了找他麻烦。
“你让让,小心砸了你的手,大哥你帮我接一下。”
工人接住柜子,付东流跳下去,帽兜顺势从头上掉落,一张俊朗的脸尽数显现。
付东流抱着柜子走进楼道里,轻轻松松地爬楼梯。
抵达三楼时,有一家住户开了门,是平时里喜欢和付东流下围棋的老大爷:“哟,东流要搬家?”
“不是的大爷。”付东流说,“楼下有人搬来,我顺道捎回来。”
“好孩子。”大爷说,“待会儿下来吃饭啊?”
“我还有事儿呢大爷,不麻烦您了。”
付东流加快速度往上走,停在五楼将柜子放下,看也没看敞开的大门里有什么,转过身掏出钥匙打开了对面的防盗门。
已经下午六点了,付东流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准备点外卖,选来选去也不知道吃什么,于是去问杜云书。
-晚上吃什么?
-吃我妈的竹条炒肉,我把她的化妆品落在村儿里了。
付东流最终点了一份老麻抄手。
屋子内的暖气早就坏了,他打开音响,脱掉衣服,赤着脚进了浴室。
镜子里的人目光很冷。
虽然是桃花眼,却遮掩不住眉宇间的淡漠。
凸出的喉结绷紧了修长脖颈的线条往下延伸。
目光往下移,嘴角的淤青丝毫没有消减。
付东流扯掉绑着头发的皮筋,打开花洒,洗掉在网吧里沾染上的烟草气味。
换上宽松的运动裤,头上搭着一块毛巾,付东流决定去看看传说中的寒假作业长啥样,突然门被叩响了。
外卖这么快?
就这么赤/裸着上身去开门,门口站着的人愣了一下。
江垣野瞥了一眼他的八块腹肌,抬手掩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付东流似乎不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妥,有些不耐烦:“有事吗?”
“你有东西落下了。”将手中的快递包递过去,“这是你的吗?”
付东流接过来:“嗯,谢了,还有事吗?”
说着就要关门。
江垣野微微抬眼,正巧看见一滴水滴顺着他精致的锁骨往下滑,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没事。”
关上门,付东流随手将快递扔在地上,八成又是谭女士给他买的东西。
楼道里的江垣野低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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