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罪》春从春游

9、第八章 孽缘（中）

　　殿门开启，尘寰手持念珠缓缓步出，长长的白发用玉冠绾得异常端整，毓秀的面容神情紧绷，乍然望去一身轻纱飘缈，庄严仿若天神。
　　村民被他的气势所慑，竟瞬间安静下来。
　　“方才是谁说要见善师？”尘寰用冰冷的眼神四下一扫，言辞犀利。
　　村民们先是面面相觑，随后一个年迈的老者壮着胆子踏步向前：“我们只不过想见见善师，请他给圆月村一个解释，有什么不对吗？”
　　“神殿没有你们想要的解释，你们离开吧。”尘寰冷淡的下了逐客令。
　　“这……欺人太甚，简直就是欺人太甚！”老者被尘寰决绝的语调激怒了，回头望向村民，“我们圆月村世代供奉神殿，成心礼佛，现在大魔头残害无辜村民，神殿不但不帮我们做主，还私下与魔头勾结……这口气我老人家咽不下，大家咽得下吗？？”
　　“咽不下！！”在老者声嘶力竭的指责下，群情再度变得愤慨。
　　……尘寰的面色越来越阴沉，紧攥着念珠的手指也开始泛白。
　　“今天神殿要是不让善师出来给我们一个交待，我们绝对不会离开！”
　　“我们要看善师施展婆萨若海之术！”
　　“对，我们要见善师！我们要一个解释！”
　　“哗——”猛然一道掌风呼啸而过，漫天尘砂霎时扬起，迷蒙了所有人的视线。
　　半晌之后，众人动作僵硬的回头，只见十丈开外的一株枯树剧烈摇晃，不多时便砰然倒地了。
　　“谁再敢多言，后果譬如此树。”尘寰横眉冷对，怒然将手负于身后，“血劫一事神殿自会处置，由不得你们在此滋扰生事！”
　　“你……你！……”
　　老者气息一窒，两眼一翻，竟是直挺挺的昏厥过去。
　　村民们七手八脚的围了过去，情势已然几近失控——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雄浑的梵音骤然响起，众人眼前圣光一闪，定睛再看时，只觉两道超凡脱俗的人影在漫天飞尘中愈见清晰。
　　“各位施主稍安勿躁，切莫动怒。”慧心一步一步朝昏厥的老者走去。
　　“你想要做什么？”村民心头怨气未消，猛地出手拦阻。
　　“他年岁已高，心脉呈衰竭之相，若不及时救治，恐有性命之虞。”慧心耐心解释。
　　“这……”
　　村民仍在迟疑，慧心却果断的自袖间取出一个白瓷瓶，揭去木塞置于老者鼻下微微晃动，顿时幽香四溢，沁人心脾。
　　“啊……”老者骤然呻吟出声，缓缓睁开了双目。
　　“你感觉如何？”
　　“好多了……多谢大师。”
　　眼前之人法相庄严更胜旁人，老者心中顿时肃然起敬。
　　就在此时，静立一旁的慧净开口了：“方才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各位施主见谅，你们的请求我们并非不能答应，只不过善师目前正在承受六夜摩那捶刑，你们若想见他，也必须等到七日之后。”
　　“这……”村民面面相觑，神色迟疑。
　　“大师的意思……是答应我们的请求了？”老者问。
　　“嗯，你们暂且下山，七日之后再来，神殿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此言当真？”
　　“出家人不打诳语。”
　　“好吧，我相信大师不会欺骗我们。”老者语罢，朝慧净俯身一礼。
　　“无明，代我送众位施主下山吧。”
　　“是。”被指名的沙弥俯首应声，走到众人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们走吧。”老者说着，率先转身离去，余下的村民也不再坚持，随之下山去了。
　　待一切平静下来，尘寰才冷然开口：“两位上师方才所言，究竟何意？”
　　“为了避免无谓的争端，虽是无奈，也不得不为之。”慧净一声轻叹。
　　“让天雨妙华在众人面前施展婆萨若海之术，这简直就是对神殿的侮辱。”尘寰仍是秉承着一贯的犀利作风，言辞冷酷，“我不明白这般愚蠢的要求，有什么值得答应的必要！”
　　“虽是情势所迫，但只要天雨妙华可以证明己身清白，一样可以安抚人心，重塑村民对神殿的信念。”
　　“你们能想到好的一面，难道就没考虑过失败的后果吗？”
　　“我不明白大法师此言何意。”慧净摇头，“天雨妙华乃是灵犀神子托世之身，自当为清净无垢之圣体，何来失败一说？”
　　“世间万物从来就没有所谓的绝对，万一天雨妙华失败，损失的岂止是他个人声誉，神殿数百年来树立的威名也将毁于一旦！”
　　“这……”
　　“我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
　　尘寰语罢也不等两人回话，径自甩袖离去。

　　究心洞位于后山峭壁之上，地势险峻至于使人望而却步。
　　尘寰施展上佳步法，数个身形挪移后登上了洞口之外的平整石台。
　　“……请留步。”
　　天雨妙华的声音蓦然自洞内传出，周围气流为之一凝。
　　尘寰冷哼一声，倒也没有强求。
　　“六夜之期未至，你却孤身来此，莫非是遇到了棘手之事？”
　　“啰嗦！你有时间担心我，不如先担心下自己罢！”
　　尘寰的口吻算不上多好，天雨妙华的声音却带上了笑意：“你关心别人的方式不能柔和一点么？”
　　“整个神殿有这么多悲天悯人的家伙，你还嫌看不够、听不够吗？”
　　“哈……说的也是。”天雨妙华这回是真的笑出声了，“不过尘寰，你特地来找我，该不会只是来探望的吧？”
　　“你说呢。”
　　“拐弯抹角不是你的作风，有话不防直说。”
　　“以你现在的功体，有把握施展婆萨若海之术吗？”
　　“……此言何意？”
　　“你只要回答‘有’或者‘没有’。”尘寰语带薄怒。
　　天雨妙华沉默了半晌后缓缓开口：“……我不知道。”
　　“你！……”尘寰的面色瞬间刷白，“你果然和那魔人有染吗？”
　　“你若要这么想，也无不可。”
　　“什么意思？”
　　“我与凤非罹之间的关系，并不像你所想的那样。”
　　“哦？那你倒是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
　　“世人悟明，其法各异。”天雨妙华语调温润，“你的道与我的道各自不同，我要渡人，就必须有所牺牲。”
　　“那你就证明给我看……”尘寰的眸色严正，“证明你说的话是真，证明你用你的方法……同样也能悟出你自己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