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恋爱脑》桃树君

50、兔子先生

　　林桥梅是一个华国籍的少女，虽然出身自贫寒的农村，却和哥哥一样，拥有着极出众的外表。她有一头浓密的黑色长发，柔软的鹅蛋脸，两只水润如葡萄般的眼珠，是个标准的中华系美人。

　　除了从小失散的，在日本工作的哥哥，她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

　　正因如此，她才会在三年前来到这座城市，是被华九会当做商品带来的，目前在Miroir俱乐部里当服务生——白天和晚上，两种意义上的。

　　按理说，这种被当做商品控制着的，毫无尊严和自由可言的生活明明已经分外悲惨了，就连林桥梅自己都险些认命的时候，命运却毫不留情地扇了她狠狠一耳光，并告诉她。

　　这当然还不算最悲惨的。

　　那个挑西装的品味向来差劲的家伙，大腹便便的光头中年男子，张，华九会的干部，在三年前将她带到日本，又在今天把她关进了笼子里。

　　“你一直在打听你的哥哥林宪明啊，真是让人感动的兄妹情。”

　　张站在笼子外，嘴里叼着根雪茄，嘴角挂着难看到令人作呕的得意笑容。

　　“不过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了，当然了，我是说在地府里。”

　　“那个混蛋小鬼，我会让他知道敢顶撞我的下场。”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所谓的神明，请救救我吧。

　　林桥梅靠坐在铁笼的边上，有些漫无目的地瞎想着。

　　如果祈求神明有用的话，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像是即将被送进屠宰场的牲畜一样，未来是挂在秒针上的绳索，另一头接在滴答跳动的秒针上。

　　“好啦，你可以出来了哦。”看起来只有十几岁，却作西装打扮的美丽少女，紫水晶般清透的眼睛里映着她有些茫然无措的脸。

　　“如果腿麻的话就等一会再出来好啦，我还有好多锁没打开呢。”奈奈子贴心地替她拉开了笼门，接着有些苦恼地叉着腰看着盘腿坐在笼子顶上的太宰治。

　　在她用钥匙解开了第三把锁的时候，太宰治的那边的锁已经基本都打开了，只剩下最后一个笼子时，他却神情悠闲地往上边一坐，笑眯眯地不动了。

　　“兔子先生。”奈奈子抬头看着他，“你准备在这里睡一觉吗。”

　　“我只是要休息一下。”太宰治将那根铁丝在手心里上下抛动着，玩够了才收回来放进口袋里，接着给她展示了一下自己稍微有点发红的指尖。

　　“毕竟钥匙才是最合适的开锁方式嘛。”

　　“到后边会越来越快的！”奈奈子哼了一声，鼓起脸颊干劲满满地继续拿钥匙试探锁孔。叮叮当当的脆响在这处封闭的地下室中显得异常清晰。

　　太宰治不免勾起唇托腮看着她，少女脸上认真的表情比播放量超高的狗血爱情剧不知道要可爱多少，让人很难移开目光。

　　“我说，杨雪小姐。”

　　他坐着的笼子里，是一个染着栗色头发，眼神空洞的女人。

　　“爱情真的会让人变成傻子吗？”

　　女人没有回答他，只是将脸埋在了膝盖里，不一会，太宰治听到了隐约的，小声啜泣的声音。

　　“你既然在这里，应该是已经知道早川贵志的计划了吧，你的父母会因为担心你的安慰带着所有的积蓄来到福冈——然后，就会被他雇佣的杀手杀害。而你，不久后也会在天国与他们重逢。”

　　女人的啜泣声更大了些。

　　那些被放出来的女人们陆续从笼子里钻了出来，她们大都长着张很漂亮的脸，身上的衣服却少有昂贵的牌子。看得出来，华九会能够在福冈作威作福那么久，在挑选下手对象时的条件都已经标准化了。

　　主要目标是长相不错，社会阶级在中低层的女性。其中有不少是孤身一人的外国人，因为没有家人，也没有关系好的朋友，所以即使失踪了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说的难听一些，她们在福冈消失完全不会有人关心，甚至都不会有替她们报警的人。

　　毕竟在福冈，失踪和死亡都太令人习以为常了。

　　剩下的便是些瘦小的小孩子，出身他国中生活困顿的乡下，被人贩子拐走，要么干脆是被父母亲手卖掉，再辗转送到福冈。总之，只要是会出现在这个地下室的人，迎接他们的绝不是什么光明的未来。

　　用一串钥匙去开十几把锁，如果在开始是十几选一的选项，到后边的选项便会越来越少，开锁的速度也会越来越快。

　　奈奈子很快就将自己负责的那边笼子里的人全部放了出来，她拿着钥匙串走过去的时候，太宰治还坐在笼子上没动，表情堪称温柔地看着她。

　　“看来是奈奈子先到达了终点线呢。”少年的语调轻快，甚至拍了拍手鼓励道，“超厉害，不愧是我的女朋友。”

　　“兔子先生是因为睡着了所以输掉了比赛，你也睡着了嘛？”

　　“我是看奈奈子太入神看呆了。”太宰治举手，刚才指尖上的那点红痕早就消失了，“绝对没有故意放水哦。”

　　“你都已经说出来啦！”

　　“我有说绝对没有唉！”

　　“但是，既然是从输掉比赛的兔子先生嘴里说出来的，那就是有的意思吧。”

　　“这是明明是曲解！”

　　奈奈子用剩下的钥匙对着锁孔试了试，很幸运地找到了正确的选项，笨重的铁锁咔的一声打开了。

　　“你好，杨雪小姐。”她没再继续跟太宰治拌嘴，对着笼子里抱着膝盖哭泣的栗色长发女性柔声道，“你的父母对紫水晶结社发布了委托，内容是希望我们将你带回他们身边。当然啦，现在他们都还在横滨，没有生命危险哦。”

　　杨雪忽地抬起头，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声音沙哑，带着压制不住的哭腔：“他们……他们没出事？”

　　“嗯，当然啦，还活的好好的呢。”

　　“那，债务的事？”

　　“你是说那五千万日元吗。”奈奈子把笼门拉开，笑容甜甜的，很是乖巧可爱：“我们刚刚去找过早川先生了，他对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非常后悔，所以不仅把他的存折给了我们，还立志要做一辈子的公益事业哦。等会我们去把你的那份债务还上，就带你回横滨和父母团聚。”

　　“他……真的后悔了吗。”杨雪的眼里像是亮起了零星的碎片般的光。

　　“都到这一步了，还没有想明白么。他可从来都没有爱过你。”太宰治从笼子上跳下来，对于她的处境丝毫没有怜悯的意思。

　　“还是说，你已经彻底习惯被当成ATM，所谓的尊严人格全都丢进海里喂鱼了么。”

　　奈奈子并没有阻止他说下去，看着表情变得有些难堪的杨雪，也只是轻轻问道。

　　“会觉得后悔吗？”

　　“我不后悔自己爱过他。”杨雪摇了摇头，拳头攥得紧紧的，“是我自作自受，识人不清，是我……差点害死了爸爸妈妈。”

　　“人总是要为自己做出的事情负责，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

　　奈奈子朝着她伸出手。

　　“但是当然啦，无论结果如何，加害者才是最应该受到惩罚的不是吗。”

　　“你们不怕华九会报复吗？”一个女人鼓起勇气问道，其他人也纷纷将目光放到这对少年少女身上。

　　尽管他们都很想逃走……在一开始也不是没有人尝试过，但自从见过了那个逃走失败的女孩所遭受到的残酷手段，便不再有人试图逃跑。

　　会问出这种话，也只能说明，在他们的眼里，这两个未成年并不可靠。或许只是不知从哪里偷来的钥匙，想要当一回所谓的英雄。可这里是福冈，他们即使逃走了，也会很快被华九会再次抓起来，到那时还不知会遭到怎样的惩罚呢。

　　“区区华九会而已。”太宰治抱着胸嗤笑道，“尽管来报复好了，我中原中也随时奉陪。”

　　奈奈子将目光移向他，表情有些微妙。

　　“门口的守卫已经被解决掉了。”她叹了口气，转身对着十几双眼睛，“时间有限，我们还要去完成接下来的委托，等会就要离开了，大家快从这里出去吧。”

　　“如果被华九会发现再被抓回来了怎么办，你们能保证我们的安全吗。”说这话的是个小男孩，他的身上有好几处被鞭子抽破皮肉留下的痕迹，身上的衣服也有些破破烂烂的。

　　“我没有一定要救你们回去的义务呀。”少女却很坦然地回答她，“我能做的只是打开笼子，替你们创造逃走的机会。如果不想离开的话，也可以继续待在这里，我不会限制你们的自由。”

　　“跟他们说那么多干什么。”太宰治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的随意，他掏出手机给外边的塞班打电话，一边对着这些得寸进尺的家伙毫不留情道：“我说，你们还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逃跑，如果是我，现在绝对不会浪费时间在这里问这些废话。”

　　“呦，塞班，门口现在有人吗？”

　　太宰治按下了公放键。

　　“干嘛，你问站着的还是躺着的？”

　　电话里传来了少年满满不耐烦的声音。

　　“有你在的话，我想肯定没有人还能继续站着啦。”太宰治熟练地恭维道，“华九会的增援来了吗？”

　　少年的声音软化下来些。

　　“我刚打趴下了一批，等他们调集好了人过来大概还得过一会……怎么了？”

　　“没什么，辛苦你了哦。我们这边已经找到杨雪了，可以下来接应一下吗？”

　　“知道了，这就来。”

　　太宰治挂断了电话，没再说什么，只是耸了耸肩。

　　伴随着争先恐后的脚步声，铁制的楼梯咯吱咯吱地响了起来，像是个不堪重负的老人，低声抱怨着突如其来的重压。

　　很快，便再次陷入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