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年》拾陌

9、【第二话】（一）

　　靖元七年，匈奴举兵侵犯南境，势如破竹，大有不可阻挡之风。靖文帝遣沐凮、川柏两员大将，封其为左右将军，带兵千万，前去迎敌。双方激战数年，靖文帝驾崩，子鄄即位，史称靖康帝，年号元康。而另一方，匈奴军单于王即位，战事未减，新王蒲奴单于率兵东破侠虎关，攻败靖军，眼看着，就要易了人间。
　　就在这时，沐凮之子沐锦世袭将位，以其过人胆识，力挽狂澜，军威大振。靖康帝广招贤臣，得妙计，除邪侫，亲贤臣，远小人，民间政通人和，边境大捷不断，俨然一派趋胜之景。
　　边境战事紧张，自然也就少不了护送军粮这等大事，储粮不足，乃是大忌，皇帝重视至极，每个半月，便会命人护送军粮去边境。
　　然而这粮食紧缺的时候，冷家镖局居然接到了送粮的镖。

　　“粮？护送军粮这种事理应由朝廷亲送，何时轮到过我们了？”听到这个消息时，冷朝华着实吃了一惊，赶忙就跑来向莫娘询问事情始末。
　　“我何时说过是军粮了？”莫娘一手执着木梳，一手拈着撮头发，透过铜镜看着冷朝华，娇媚的笑容映的窗外的夕阳都变得酥软了起来。
　　“现在打仗打的这么厉害，不是军粮是什么？”冷朝华坐在她的软榻上，拉过薄被盖在小腹上，心头一个念头闪过，让她原本搅来搅去的手指骤然松开：“难不成，是偷运军粮的？”
　　莫娘娇笑不语。
　　“是真的？！”她一把掀开薄被，从榻上跳起，黑澈撤的眸子似火般燃烧起来：“打仗死这么多人，那帮狗娘养的居然还偷粮食？有没有人性了还！”
　　“朝儿。注意措辞。”莫娘提醒，笑的促狭：“姑爷可不喜欢这么粗鲁的娘子哦。”
　　“该死的，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这镖……”冷朝华没说一个字，眼中的火苗就跟着闪烁一下：“绝、不、能、接！”
　　“朝儿，别这么激动。”莫娘还是没有接她的话茬，掩口刻意扬声道：“小心肚子里……。”
　　“喂喂，你、你说什么！”冷朝华紧张的跑过去捂住她的嘴，将头探出窗子左看右看确定没人后才又收回来，恶狠狠的说：“娘！”
　　“哟，现在知道叫娘了？早干什么去了。”
　　“你……”牙齿咬的喀拉喀拉响：“娘，还请您，守、口、如、瓶。”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她要是还没做好准备告诉沐锦年，才不会被她这么威胁着。
　　若不是那个令她心悸的五年之约……

　　“罢了罢了，为娘又怎忍心难为自家女儿的？”莫娘笑的好温柔好通情达理，手中的木梳有条不紊的一下一下拂过青丝，透过铜镜瞟了冷朝华一眼，顺口道：“朝儿，这趟镖，你来保好了。”
　　“不行。”毫无余地的否决，刚才还说不为难女儿，现在这么快就搬出条件了！冷朝华看着莫娘的侧脸：“这趟镖，咱不能保。”
　　“要是人人都像你这么侠肝义胆，咱们寨子上上下下百余张嘴都吃什么？”美眸斜瞅一眼，莫娘沉下脸色，皱眉间明明淌过笑意，可那声音却又是命令的：“这镖，你保。”
　　想要反驳，却又怕她故技重施，喊出自己怀有身孕的事情。
　　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莫娘扑哧一笑，不愿再戏弄她：“我当真会那么狠毒么？朝儿你也太不了解我了，还真是伤人心呢。”幽怨的看她一眼，细指递过一根发簪：“给我绾发。”
　　满意的从铜镜中看着女儿乖乖的给自己梳发，然后细致的绾起，虽然那张小脸儿还是绷得紧紧的。莫娘勾唇一笑：“这趟镖，我要让你保去南境军营。”
　　手一顿，冷朝华瞪大眼睛，消化片刻，黑白分明的眼儿眨了眨，随即展颜一笑，眼睛眯在一起：“好主意。”好一个物归原主，让他冷家保？好，那就给他保去军营。
　　莫娘突地‘呀’一声，抬手揪下一根白头发，皱眉看了好半天，然后随手扔出窗外。
　　冷朝华没注意到莫娘的动作，兀自为她插上最后一支簪花，之后用木梳支着下巴，娇柔清凉的嗓音凝成一线：“嗯，这次给我带上御风、浮鹤、了舞、顾川这几个人就可以。其余的小喽啰你随便安排就好。”扣着下颚点点头，忽而又开口：“最好找几个无亲无故的。”
　　莫娘点头，娇媚神色中已带上了几分不容忽视的担忧。
　　这趟镖，要用命保。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且不说中原黑白二道都对着粮食虎视眈眈，单说那匈奴大军的卧底奸细就足以令人胆颤，这一次，能不能安全将粮食送到边境，还是个未知数。
　　朝廷会认为这是私粮，定是要派人收回的；而托保那方看出路途不对，也是会想法夺回；另外，匈奴军半路截粮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
　　所以说，这趟镖，不易保，来自四面八方的危险都可能要了冷朝华的命。
　　然而在国难面前，寨中百余人不能无首，所以她不能去，而唯一能让莫娘放心的便是冷朝华，纵然万般不舍，但还是要让她去。
　　想到这儿，苦涩的微笑自唇角凝结。
　　原以为，一向粗枝大叶的朝儿不会想到如此深的一步，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细心。方才她口中点出的几个人，御风善武，浮鹤善毒，了舞善设迷阵，顾川善医。寨中顶尖高手多如云，她却只挑了这几个人，从武、毒、迷、医各个方面挑选，做了万全之策，最后，她还注明谁要无亲无故的，想必，她定也是想到这一去，怕是难再回来了。
　　抬手抚上发梢，不着痕迹的又揪下一根银丝。
　　国威家难。
　　她倒是赶得全，冷朝华这一走，就算她莫娘坐镇冷家，当真能挡得住劫难来临么？
　　至于那个憨憨傻傻的镖主……他定也是要跟着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