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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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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冷家镖局。
窗外月色如水,薄薄的云雾飘在圆月周遭,若有似无的月华照在窗棂上。新刷的朱漆色泽艳丽,显露出木质的细细纹路。初春的夜有些冷,夜风吹进来,撩起了床榻周围的缭绫。
屋内残灯如豆。
油纸窗前的秀颀剪影淡写轻描的写着字,黑发披散,几缕发丝沿着脸颊落下,轻飘飘的伏在泛黄的扉页上。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缭绫内的人儿探出头,绫幔遮掩下的身姿婀娜,探出来的那张小脸儿也是极为秀美的。她懒洋洋的揉揉眼睛:“都几更天了。”
“你先睡吧。”案前的人抬头,清淡的眉目在晕暖的烛火下显出几分暖意。
屋内的暖炉里放了香料。
温暖的香气悄悄的弥漫,馥郁且浓烈。沐锦年放下笔,直了直有些僵硬的背脊。呼吸间,暖香滑进喉咙,突然就有了安心的感觉。
目光所及之处,是床上拥被而坐的女子,她带着惺忪睡意,半阖着的眼皮下是一双黑撤撤的眼珠子。
红烛吐焰,暖香朦胧。
沐锦年的唇际露出了笑意,温声开口:“岳母大人给我留了这么多的事情,一时半刻,想是不能入睡了。”
冷朝华垂下眼睫,轻轻的笑:“镖主大人,辛苦了。”
心跳莫名的躁动起来,他眉骨一顿。沐锦年抿了抿唇,抿出了些笑容。他复而又拿起笔,另一只手抚上算盘,劈里啪啦的轻巧声音传出来:“这些帐,我还真是算不好。下次还是送去给朝颜吧。”他眉目淡淡,黑眸下淌过一抹锋华。
冷朝华裹紧了被子,只瞧见他轻微的笑意,于是便顺下了话茬:“也好,这些事情他比较清楚。”
早晚这个镖主的位子还是要还回去的。冷朝华呼出一口气,不自觉的笑出来——朝颜回来了,真好。
她兀自的阖着眼出神,却没看到案前男子逐渐冷凝下的笑容。
手心的纹路渗出了细汗,沐锦年的眉头微微蹙起。冷朝华抬眸时察觉他的不对劲儿,轻声问:“怎么了?”
原本清丽的嗓音如今听来却温软如丝,兜上心头,滑润如绸缎。
没由来的一阵莫名的悸动,呼吸也变得愈发急促起来。
又来了。沐锦年霍然起身,身下的圈椅错后,发出声响。冷朝华不解的想要起身,却也发现身体酥软,使不上什么力气。
馥郁醇厚,暗暗滋生的药力愈发强烈。
“朝儿。”沐锦年自案后踏出,轻衣缓袍的他身形修长,黑发披散,写意的眉目间如今却是压抑的情绪。他撑额沉吟:“娘又使了那招。”
“我也感觉到了。”冷朝华红了脸,声音也低了下去。
沐锦年走到床榻边,长臂撑在她的身体两侧,将她温软的身子圈在怀里:“那么,你打算怎么办?”耳边的人呵气如兰,暗哑的嗓音很迷人。
距离凑得太近,薄薄的唇瓣不经意间碰到了她小巧的耳垂。
似乎那一瞬,紧绷的理智铿然断裂。沐锦年轻轻的含住了她的耳垂,顺延着她精致的轮廓一路吻下,直到寻到了她的唇,而后才辗转的吻了下去。
长臂一伸,指尖轻叩,缭绫散下。
十指相扣
唇齿相缠下,溢出了轻吟。
她将头埋在他的胸前,温热的体温晕暖了她的心。
许是药力蒙蔽了理智,不知道脱离了这无味无形的药之后,两人还会不会如此?冷朝华不愿去想,她抢他来做夫,便是欠了他。
这样以身相抵,算是扯平了吧?
芙蓉暖帐内,是旖旎了一夜的春光。
“沐锦年,我想喝黑米粥了。”
“沐锦年,黑米要糯糯的。”
“沐锦年,我饿。”
“沐锦年,你再不出现,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沐锦年,你在哪!!”
冷朝华穿着中衣大大咧咧的走出房门,那件白色的中衣很大,在她曼妙的身躯上荡来荡去,衣服的下摆一直盖到膝盖,衬得她格外较小。
与三年前的飒爽英姿相比,成亲两年的她变得更有女人味儿了些,头发也不再扎成马尾辫,而是松松的绾成髻,但发梢上的那枚金玉铃铛也还是在的。
门外正是一片春意浓浓,屋外的合欢树添了新绿,颤悠悠的树杈上挤着几处燕巢,半遮半掩在醉人的新绿间。院子西边的那方花架上藤蔓肆意蜿蜒,将温润的阳光破碎成斑驳的光影,斜斜的照在石桌石凳上,美得跟画儿一样。
又是一年阳春三月。
冷朝华将小手儿从长长的袖子里露出来,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
左望望右望望。
沐锦年跑哪去了?
有些不高兴的撇撇嘴,她走到花架下的石桌上坐下,顺手拿起一块儿点心填到嘴里。
咕噜。
更饿了。
她的黑米粥啊!
突然。
一阵食物的味道逗弄着她的鼻尖儿,她耸耸鼻翼,起身,寻着味道走,一直走到莫娘特意在她院子里盖的那间厨房里。
眼睛弯的像月牙儿一样,笑眯眯的看着那扇大木门。
“吱呀”
门被推开了,一碗冒着热气的黑米粥端放在灶边。
面对一直盼着的黑米粥,冷朝华却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在厨房里找来找去,最终失望的扁着嘴,直勾勾的看了那粥几眼,就再不做理会,关门退出了厨房。
百无聊赖的拧着手指,坐在石凳上等啊等啊,等到屁股都被石凳冰凉的时候,都不见沐锦年的影子。
臭家伙!心里气鼓鼓的。
有本事就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不知道他背着她去玩什么了。
不会在忙什么吧?
很重要的事情吗?
“呀,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脑子里猛然闪过一个念头,随即又浮现莫娘那张笑的美丽无双、花枝招展的脸,他、他不会出镖去了吧!
再也坐不住的冷朝华噔噔噔的往外跑,一路上都埋怨着寨子怎么盖得这么大,她跑的腿都发酸了,唔,该死的,好久没练武功了,居然跑几步,腿就酸的发胀。
想起这几日的自己的奇怪,她暗暗斟酌,该不会是得了什么病吧?
“镖主,我们来做就可以了。”
“不用了。”
“镖主,那这柴可要劈成一块一块的。”
“好。”
“镖主,您小心些,可不要劈到手指。”
“好。”
寨子西边,是仆人工作的地方。
沐锦年就站在柴堆旁边劈柴。蓝衫的袖口被他挽到小臂,露出精瘦的胳膊,他的手很长,骨节很清晰,握着斧子的时候,露出细细的血管。
他对下人说话的时候,是带着笑的。
对谁说话的时候,他都是带着笑的,薄薄的嘴唇弯出淡淡的弧度,露出白白的牙齿,温柔好看,还有些憨憨的。
她好喜欢他的笑。
喜欢看着他对自己笑。
但她最喜欢的还是他食指上的那颗痣。
她喜欢他用那颗痣细细的描摹她的轮廓。
每次想到这里,她就暗自窃喜,好像,自己是捡到宝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