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年》拾陌

17、【第三话】（四）

　　苦涩的笑容自唇边泄出，第二盏茶刚啄了一口，原本离开片刻的茶棚老板就匆匆的赶了回来，手中也没闲着，多了一块紫玉铃铛。
　　“喏，大少爷，这是刚才一个姑娘让我给你的。”老板刚说完便‘呀’了一声，急忙去顾那有些沸了上来的小铁锅。

　　‘叮铃’
　　指尖一晃，手中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通体是温润的紫色，铃铛芯是锥形的小坠儿，铃铛上还拴着一个红色的穗子。
　　这样式，竟和朝儿的金玉铃铛一模一样！

　　反手握住铃铛，圆滑的边缘硌着手心。自铃铛中散发出的轻微的紫檀香气，沐锦年脑中的景象不停闪过，他紧锁着眉头。

　　“锦哥哥，你说过要娶召儿的！”
　　……
　　“锦年……该回来了。”
　　……
　　“报——军师，敌军偷袭！”
　　……
　　“锦哥哥，你要是抛弃了我，我会跟你一起下地狱的。”
　　……
　　“锦哥哥，我要杀了那个勾引你的女人。”
　　……
　　豁然睁开眼睛。手中的紫玉铃铛散发出轻微的热量，熨烫了沐锦年的每一根神经。手中端着茶杯的手微颤，些许的茶漾了出去，淌进手心，流进细小的伤口，钻心的疼。
　　“我会拉着你们下地狱的。”耳边少女娇软的声音如此清晰，甚至可以感受到她呵气如兰的呼吸。她的声音很平静，仿若在诉说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锦哥哥。我不会让别的女人抢走你的。

　　“咦，终于找到你了。”耳畔复而响起脆生清亮的声音，一个人影在沐锦年身侧坐下，拿过他手中茶一饮而尽：“哈，好喝。”
　　莞尔的看向冷朝华，沐锦年不禁看向她发间的那枚金玉铃铛：“都已经凉掉了，还好喝？你倒是好养活的很。”笑着，不着痕迹的将紫玉铃铛拢回袖子里。
　　茶棚老板招呼着又送来了一盏热茶，冷朝华笑眯眯的道谢后，回过都来接他的话：“莫娘以前就说，我啊，像个小猫小狗一样，好养极了。除了爱闯些祸。”似乎毫不介意自己被说成小猫小狗，也好像根本不知道一个女子爱闯祸是什么概念。
　　她吸溜着鼻子喝了几口茶，满足的呼出口气，不自觉的笑弯了眼睛。

　　你——为什么这么爱笑呢？
　　你的笑容每一次都可以令我悲伤，因为，每次看到你笑，我都怕这是最后一次。
　　沐锦年移开目光，酸涩之下是前所未有的决绝，似乎在对暗地里的那个女子说——无论你是谁，我都不允许你伤害朝儿。

　　没发觉沐锦年的异样，冷朝华兀自咯咯的笑着，眉梢微微上扬，似乎遇到了特别好的事情——她啊，刚刚发现，自己的肚子大了一圈呢。自从有了孩子后，她一方面心悸着五年之约，一方面又暗暗猜测着，也许，沐锦年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之后，会放弃原本的人生与她在一起呢？

　　冷朝华从不了解，她总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将她的空杯蓄满，沐锦年问。镖局建在山腰上，离市井有段距离，而冷朝华是极少孤身出门的。
　　“问路呗。”冷朝华指了指不远处的闹市：“一路问来的。”她说的极为轻巧，仿若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不过张张口一问便知的事情。
　　但对于冷朝华而言，问路，不过是徒劳。
　　因为她根本不记得路，她有严重的路盲症——这是，她唯一瞒着沐锦年的事情。而原因也很简单，只是不希望他看到自己薄弱的一面，就好像对于一件小心翼翼呵护的东西，总是将自己伪装成足以保护它的样子。
　　而沐锦年，恰恰就是她无意间借回来，而后尽力呵护的东西——因为要完好无损的还回去，所以小心翼翼。

　　所以，她并没有说，她找了他几个时辰，没有说，她不小心走进妓院后门、费尽力气才狼狈的逃出来，没有说，一身狼藉的她被路边的孩童欺负，却不忍还手，没有说，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匆匆的买了身衣裳换上才来找他。
　　这一切，她通通没有说。

　　抿了抿唇。似乎是怕沐锦年再追问，所以匆匆的换了话题：“刚才我又学了一个蛊术！你瞧啊……”说着，她拈起两指，做了一个怪异的手势，而后拇指与中指轻轻一弹，一簇小火苗忽然出现，跳跃在她纤细的指上：“好看吧。”
　　沐锦年瞅着，黑眸中倒映出火苗跳跃的影子，像是算好了时间，他适时的举起茶杯，将冷朝华的指浸进去，瞬间发出‘嗞’的声音。
　　冷朝华脸红了红：“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灭了它？”
　　“你什么时候把一个蛊术学全了？哪次不是学了一半就拿出来炫耀。下次，这种有点危险的蛊术还是学全了的好，免得伤了手。”顺手将茶一泼，抖了抖，又将手收回来，合好了杯盖，从怀中掏出些铜板放到木桌上，之后朝冷朝华抖了抖袖子：“该回去了。”
　　冷朝华走过去，轻轻攥住他的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