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天青（四） ...
-
第二日。
天已微明，清辉的日光轻轻洒在纸窗上。给一片幽暗的居室内带了了些许的光明。
床榻之上玄霄微微睁开了眼，轻浅锐利的凤眸之中毫无大梦初醒的迷蒙神色。黑如流云般的发丝披散开来，与苍白似雪的发丝深深纠缠开来。那个人轻轻靠在他的肩头，规律而沉稳的呼吸打在他的身侧，俊秀的容颜因着那双时常皱起的眉眼此刻松了开来，略微显出几分稚气来。
纵然醒了，玄霄还是未动，也未出声，只是定定打量身侧的人许久。
昨夜遇上了那个花妖之后，白发青年始终显得有几分不安，或是怕他又想起了那些令他不喜的过往，想要宽慰又害怕令他更是不快沉湎回忆之中。
仔细算来，夙玉入了轮回也有百年之久了。现下又会在何处？成为什么样的人，又或是妖、动物……
他就这样略是出神地想着，心底一片平静，激不起半点波澜，就像是想起一个许久不见的陌生人。
那些被背叛所受的伤害、无奈，自从和紫英在一起以后已经淡了许多。岁月如此悠长，遇上的事情数不胜数，一切在记忆里尽皆模糊。偶尔想起这些事，也记不清当时详细的情形，当时的心情和当时的人，只记得那片凤凰花雨，殷红艳丽，飘飘洒洒伴着夏日和煦的清风，吹了他们一身一脸，踩在草地和花瓣上那种柔软陷入的感觉。
已经看不清面貌的女子梳着道髻，穿着琼华浅蓝的女弟子服，安静地站在身侧。他们说话不多，通常都是静静地闭上眼睛，感受阳光的温度和散碎花瓣的轻柔，又或是眯起眼，欣赏这遍布整个醉花荫的美丽景致。
那是与浩大广博的深蓝天幕上的星辰点点，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或许再过得几月、几年，又或者过得几日，他就会完全模糊了百年之前的幸福安宁伤痛愤慨和不顾一切的疯狂，模糊了那些已经消逝的生命，与他完全无关了的人和事。那些像是完全不曾发生过的轻微心动，凤凰花下的女子，极为熟识的师兄弟，以为永远不会改变的一切……
他原本以为，再看见那个与夙玉有着相同面貌的花妖，或许又会陷入许久之前的魔障中。
毕竟在他的生命里，那样曾经安宁曾经激烈的情绪，占据了太大的部分。他也曾因为这个孤注一掷，不知是要成就还是要毁掉琼华一派；在紫英告知他夙玉如此决绝之时，他心下曾涌现出那样复杂的情绪。
只是再见那似熟悉似陌生的容颜之时，却发现自己只是略微一怔，心如止水。反倒是看到白发青年欲言又止的目光，觉得啼笑皆非。
然后知道，过往那些，已经全然过去了。
时光缓缓流逝，房里愈发亮堂起来。白发青年微微睁开眼，几分朦胧极快地褪去，对上了玄霄柔和下来的流光凤眸。
“……师叔？”秀挺的眉微微皱起，紫英有些淡淡的疑惑。此时修长的手指抚上他的眉心，缓缓推开他起皱的眉心，他吃了一惊，不由唤了一声。
“嗯？”声线低沉，却轻飘飘地仿似浮在空中一般。玄霄淡淡应了一声，随即想到些什么，随口说道，“昨夜那个花妖……”
紫英又浮现出少许的欲言又止之色，像是想问又怕冒犯于他。顿了顿，见玄霄没有下文，低低说道：“师叔，不如我们于此处盘恒数日，待天青……他父母回来罢？”
“你想帮那只花妖？”玄霄略挑了眉端，又浮起十分的似笑非笑之色。紫英看了看他，并没有感觉到对方有不悦或是激狂的情绪，有些迟疑的说道：“师叔，那只花妖……”
“嗯？”
又是一声暧昧不明的回答。玄霄神情未变，白发青年仔细观察了他的神色，敛了神色说道：“师叔……我还是十分在意，留下来或可帮助他们。”
“那位天青公子……言道要与我们同去共赏西湖十景。而初来乍到之下，他又如此好客。既已承他这份情，不做些什么也着实说不过去。”
“又何必找这么多理由？你想留就留下来看看好了。”玄霄微微绽了抹笑，透出抹了然的神色，“西湖十景，我也十分向往。若是有人自荐为向导，又何必推辞离去？”
他们再说了几句话，便各自起身准备。再过得不久，天又亮了一些，敲门声轻轻响起，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玄霄公子，紫英公子，现下已是辰时了。”
白发青年再微微整了整袖口，便缓步前去打开了门。门口正是昨夜蓝衣公子所指的小厮阿松。见到他们俱已然打整好，阿松的目光也是带了微微的惊讶，引着他们梳洗完之后，才带着他们前去前厅寻那位天青公子。
——————————————————————————————————————————
连天碧叶遍布了整个河塘，其中的许多粉红荷花点缀其间，开得格外热烈。时辰尚早，日头还未完全升起，隐约还可看见透彻明媚的露水摇曳其上，随风浅浅荡漾，很是晶莹剔透的样子。不远处的长亭过道很是雅致，深棕色耸立澈绿的湖水之上，迎着并未十分升起的明亮日光，犹显得美丽无匹。
“这便是十景之一的曲苑风荷了。你们来的正是时候，荷花也开了，过得几日会更是震撼人心。”身着蓝衣的公子侧头轻声为他们介绍些典故，末了微笑说道。
“西湖景致果真名不虚传。”紫英看的有些怔然，“江南水乡，果真是与崇山峻岭是不同感受。”
“是了，听你们当日言语，是从北方过来么？”天青像是想起些什么，轻声问道。
“是。”站于紫英身侧的白衣男子颔首回道，“我二人是从昆仑山来。听闻江南风景很是艳丽，便来此一观。”
“昆仑山……莫不是仙家之地？”蓝衣公子有些惊讶，“二位是修道之人么？”
“……是。”犹豫了片刻，紫英回道。天青想了想，面庞上浮现犹豫之色，过得片刻，正待说些什么的时候，忽而后方传来声响。三人俱是回头，看到一灰衣小厮向他们的方向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见着天青疑惑的目光，微微调匀了气息，才定声说道。
“公子，老爷夫人已然回来，望公子现下立刻回家！”
作者有话说
第102章 天青（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