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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绝对安静 ...

  •   安静,有时也可能是死寂,一种一度令我恐惧的感觉。直到某一天,我看见了幸福的眼泪。

      5岁,我非常害怕一个人在家的日子。
      然而,要靠母亲的收入支撑的家庭使得这一切成了我必须习惯的生活。
      那些日子,我总是尽可能乖乖地呆在一楼的起居室里,玩玩过千万次的玩具,看看过千万次的童话。那时的家里就是那样的安静,安静得令人恐惧。客厅里立式钟钟摆的来回摆动,我都觉得是某人靠近我的脚步。领家的狗经过窗下也会让我惊恐得大声哭泣。
      我知道他在我身后。
      我知道,在二楼,在那个我从不敢涉足的房间里,住着一个狰狞的男人。

      15岁,我知道我的家不是安静,而是寂寞。
      我知道,那个住在楼上的男人,是一个我该叫做“父亲”的男人。母亲带我进入了那个我一度觉得是禁忌的房间,因为我不再大吵大闹,毛手毛脚。
      父亲是个英俊的男人,虽然我依旧不敢注视他。我总觉得有一种深邃到令我畏惧的目光从那细碎的碎发间穿过,并且注视着我。
      那个房间一直很安静,寂寥地安静着。父亲总是沉默地靠在窗边的摇椅上,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也许是沉思,也许是沉睡。他永远都在那扇窗边,静坐着,就像一樽方正的青石沉没在时间长河的细纱中细细地数着身边过去的涓涓细流。每当踏如那个房间,我就焦虑难安。木质地板的吱呀作响也许是我那时侯内心最大的安慰。
      我知道,我应该说些什么。
      但是我什么也没说出口,母亲也从不开口。

      25岁,当我声称守候的时候,其实我还小。
      在那个渴望爱的年代,我知道了一个故事。
      一对恋人背叛了父母,离开了家乡,结了婚。历经千辛万苦,他们总算是征得双方家长的谅解。就在他们快要迎来真正的幸福的前一刻,厄运毫无预兆地降临。男子在前去感谢女方家长谅解的路上遭遇了车祸,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巨大的创伤让他半身瘫痪,并且终日痴傻。而医生给于男子意识恢复的期限则是永远。双方的家长都劝说女子放弃这段婚姻。然而女子只是沉默地坐着,给病床同样沉默着的丈夫拉了拉被子。
      我对母亲说:“我也要这样的爱情。”
      母亲对我说:“去楼下打一桶水来。”

      35岁,当我看到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我想告诉她安静的意义。
      我有了一个自己的家庭,一个5岁的女儿。我开始理解当年母亲的心情,而我现在也是一位母亲了。但是面对女儿迷茫又好奇的星眸,我却变得和父亲一样沉默。
      我想应该多对父亲说些什么,但是母亲却的话却越来越少。
      安静以成习,说与不说已经没有了区别。

      45岁,当最后的最后,沉默还剩沉默。
      母亲的病日已严重,终于还是走到了命薄西山的地步。母亲变得如同父亲一样了,不同的是,母亲的目光是清明的,父亲的则仍旧像往日一样混沌。母亲常常就这样靠在那扇窗边的病榻上,静静地看着坐在阳光下的父亲,犹如父亲终日靠在躺椅上看着窗外的枝头。
      最后,母亲还是走尽了她颠簸的人生路。就算是最后的时刻,母亲的神志仍旧很清楚。母亲喃喃地交代完她将说的话,然后对我们说她想一个人静一会。我和我的丈夫将父亲的躺椅挪到母亲的床前,然后远远地站在房门口。父亲的目光终于从窗外回到了母亲身上。母亲深情地看着她一生最爱的男人,除了沉默,还剩下沉默。两个人就这样在巨大的玻璃窗中透过的阳光下深深相望,良久良久,久到我和丈夫都以为到了永远。
      最终母亲一句话也没留下。当我和丈夫回到母亲的床边,母亲和父亲都已经断气了。阳光在父亲苍老的脸庞上留下了一粒金子。
      我和丈夫也什么说不出了,连声音也已经消失了。我只能感觉到脸上不断有湿润温暖的感觉,好像父亲和母亲祝福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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