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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031 ...

  •   签押房前站着一水儿带刀衙役,个个肃脸,使得整座院子都带上了几分威严。

      林胭身着圆领窄袖墨青袍,束了发,腰间革带系得不松不紧正相宜,虽是着男装,但一身的玲珑身段却半分未被掩藏。加上眉目俊俏,又刻意紧着精神,整个人显得分外惹眼。

      今晨用过朝食,陆瞻尚未去前衙那会,霓裳坊正好送来上回量订的衣裳,整整齐齐叠满了四五个端屉。陆瞻瞧上去似并不急着离去,他使霓裳坊管事上前,细细挑看了番,才轻颔首,算是满意。

      瞧过衣裳,不待霓裳坊之人退出房,忽地又道,让其即刻回去,按着林胭尺寸再送几套合她身的男装来。

      能得新任府台满意,莫说赚银与否,霓裳坊管事的脸反正已笑开花,生意经自来如此,这家舍出去的,总会从其他地儿收回来。紧要之人,能搭上关系才为真紧要。

      约莫三刻。
      陆瞻去前衙办公不多久,霓裳坊之人端着精心挑选云锦所制的成衣,再次出现在林胭跟前。

      陆瞻让备下,林胭自没有推拒之理。她着蔓珠细细挑看,最后留下三套,并挑了其中一件墨青袍子换上。

      “姑娘真俊。”
      “连衬得霓裳坊的手艺也愈发好了。”蔓珠笑道。

      林胭于梳镜前略略映瞧了番,“快别胡言!”

      “奴婢说的实话。”

      林胭面上带着羞色,好似认可了蔓珠之言。她于镜前坐下,吩咐蔓珠为之束发,并自顾取下晨起梳妆时带上的耳铛。

      “大人这般不舍姑娘,公办都念着,要姑娘陪在身侧,可见姑娘是真真得大人爱惜。姑娘厚福!”

      林胭轻瞧着镜中带了些陌生的自己,目光沉在妆奁内半晌,最终择了根陆瞻的青玉簪,“用这个。”

      束好发,簪上玉簪,镜中人已端端是一位模样十分俊俏的小郎君。举手投足,自见风流。

      收拾妥当。
      林胭带着蔓珠去前衙签押房。

      昨夜未道完之事,打晨初起至朝食,陆瞻只字未提。男人不提,林胭也不敢冒然提及,只在他身侧默着细细侍候,更衣净面、盛粥夹菜无不周全。
      不晓,是陆瞻本有此心,亦或瞧在她尽心侍候略微受用的份上,才于去前衙时,留下让她着男装去签押房侍奉的话。

      她心中疑团早已拢聚成厚厚密云。昨晚上半夜,连连受噩梦侵扰,至下半夜,好似房中燃了甚令人心神舒展的香,才堪堪睡稳。

      时至辰正。
      天穹并不显敞亮,飘起了小雨。

      站前签押房院落前,林胭骤想起昨夜的赤诚相见,不由抿紧唇,心中掠起几分慌乱。定定神,似乎又坦然了下,使着蔓珠上前,请衙役入内通禀。

      一个衙役迎过来。
      林胭识得,正是上回晚间,受命送她归家的两位差爷中的一位。

      乐九拦蔓珠在外等候,引林胭进院子直入内签押房,“姑娘且等等,今日有几桩民案待问,府台将去了堂上。”

      “可知几时能退?”

      乐九从陆知那里明晓,这位林姑娘在世子心里或略有不同,轻望一眼她发上的青玉簪,但也仅客套答了句:“府台之事属下不能置喙。”

      内签押房占了院落一整排正屋,有花厅、有供公办疲乏或饭后休憩之内房,房中一应起居用具俱全,若比后衙正院内室,除稍显简便利落外,就功能,倒也无甚太大异处。

      乐九退去后,整个内签押房内只余林胭一人。

      身前公案之上堆叠着许多行文案卷,她轻挪半步,只匆匆扫过,便移开了目光,将视线落在不远处几大橱书架上。

      心跳咚咚。
      余光瞥见案上空却的茶盏,收拾来,寻着茶叶,即刻出去到外面廊子里,待舒出一息心境平复下,才在东廊房中瞧见不知正忙着甚的陆知。

      “瞧来,林姑娘是大好。”乍见一身墨青袍作男装打扮的林胭,陆知脸上闪过讶色。既能过乐九那关入得签押房院门,必是公子事先交代过。

      见林胭手上东西,他忙指着茶水房方向。望住林胭离去背影,瞧见她发中那根青玉簪子,不觉愣了愣神。

      此簪,有些来头。
      乃他家公子加冠时,逸王殿下着人送来的礼。簪身通体碧透,水头绝佳,便是禁宫内奉司多宝阁中也无第二根能与之相较。

      明面上,因公子和逸王殿下的关系,公子从不受逸王府之物。这根簪,陆知明晓,公子是极喜爱的。若真如京中传闻陆侯世子与逸王结下了不解恶仇,公子上任,如何会将其带在身侧?

      陆知收回视线,将心思重新投回府衙各处交接之账册中。这些东西,近两日公子要看,必要先其整理核对一番。

      ----

      大半个时辰过去。
      茶已冷凉数回,林胭重新冲泡数回,陆瞻才从签押房院落门口大步迈进,身后跟着经历司庾冰。

      进屋。
      扫见窗旁小案那道用手支棱着下颌正轻合了眼的身影时,步子略略停顿,既未将人叫醒,也未上前理会。于案后坐定,待庾冰将手上一高一低两摞行文呈上,他当着庾冰面儿,拆开了最上那份盖着提刑衙署鲜红大印的公文。

      静览片刻,将行文递给了庾冰。庾冰快速看过,默着,并未先出言。

      陆瞻:“你怎看?”

      “大人怎看?”

      “谭良这个人,你对其所知多少?”

      庾冰沉吟一瞬,“饱学谨慎而已。”

      “仅此?”

      庾冰轻轻瞧一眼窗前的林胭,“下属所知仅此。”

      庾子温此番作答在陆瞻意料中,此人还未入他阵营,对他自不会剖肝沥胆。
      而将提刑衙门要谭良过衙问话一事亲告之,才是他此番目的。

      “府台无事,下属回去忙了。”

      “嗯。”陆瞻轻摆了摆手。

      庾冰退去,内签押房重回寂静。陆瞻端起案上茶盏啜一口,盯向窗前那道瘦削身影,“还要装到几时?”

      林胭睫羽轻颤了颤。
      也不晓他是几时瞧出她乃装睡的。

      不能再装聋作哑,她起身,抬眼望向陆瞻,走上前对他福身行礼,将将屈膝,思及今日作的男装打扮,便重新站直身,学着徐柏作揖模样,对陆瞻作揖拜下,轻唤:“大人。”

      陆瞻毫不避讳的上下打量她。乍作男装打扮倒显新鲜,瞧模样也更精神俊俏。

      “近前。”

      “是。”

      她朝陆瞻挪了两步。

      陆瞻轻握住她手,感受到她手的冷凉,眉轻蹙,语调不由抬高些许,带着斥意,“这般冷,也不晓多穿?”

      瞧人一声不吭也不反驳,垂着眸,只将唇抿紧,全一副不敢言的倔强样。陆瞻的心头火霎时熄灭。

      “咳咳……!”

      林胭嗓间轻痒了好些时候,原本想忍下,不想惹那脾性不定的男人,却终是没忍住。
      她无意识地轻缩了缩手,手却反被男人攥得更牢。

      内签押房不似后衙正屋挂暖帘、内室生炉,尽显简洁色冷的屋子于林胭无半分暖和气儿,花窗敞开,股股冷风跃窗吹进入……陆瞻觉着,他握住的委实不是一双手,分明是两块冰才对。

      陆瞻神情冷下,对着林胭,如何也给不出好脸色。

      “……大人。”林胭瞧男人脸色眼可见地更显不悦,唇轻张,想解释或缓和两句,唤出了口,又一时未寻着话头。

      她心焦急,神情也略显不安。
      偷觑着陆瞻,想不明,他因何突然不悦。

      尽管她不愿承认,但不可置否,对那个温和如冬阳的陆府台,她心生轻松,是愿意靠近的。而那个如夏雨滂沱阴晴不明的陆府台,她内心,只想敬而远之。

      她总说服自己要习惯他,该习惯他,又次次陷入现实应当和内心别扭的矛盾泥沼中。

      “陆知!”

      陆知听见自家公子唤,丢下手中账册,再略琢磨公子的不悦语调,忙疾步过去。

      “烧个炉来!”

      陆知忙应下。
      这大火气?
      林姑娘是如何惹着了?

      吩咐完陆知,陆瞻又自顾去内房取来一件银灰裘皮斗篷。江州不比平州,甚少有苦寒隆冬。时虽至孟冬末,冷归冷,一般斗篷已足用,裘皮斗篷他却未有用过。

      将裘皮斗篷搁在公案之上,屈指轻击案面,对林胭道:“系上。”

      林胭微怔。
      不想陆瞻此番不悦是为她……
      她不敢轻信。

      将甚暖和的裘皮斗篷系在身,望一瞬男人深邃的双眸,忙道:“谢过大人。”

      陆知着人将雕花三足暖炉抬进屋,觑一眼自家公子,一句不敢多言,忙眼观鼻鼻观心地出去。

      裘皮斗篷于林胭而言显得既宽大又略长,整个人似被裹了进去。陆瞻定定看着她,待亲自合上花窗,替她略微整理了番系带,脸色才缓和下。

      倏见林胭发间的青玉簪……
      他愣住。
      行动比思量更快,不待他想甚,手已将那簪子从林胭发间取下了。

      青丝散落。
      林胭惊住。

      “大人!我……”

      “和你倒是相配。”陆瞻的指腹轻轻点落在她唇畔,接着,将那簪子搁在她手心,观他神色,人似乎浸在了甚么往事中。

      “与你了。”陆瞻沉在往事许久方拉回思绪。

      林胭讶然,瞧来这根小小簪子定有故事。她下意识推拒,转念又思及这乃陆瞻与她的第一份儿和他相关之物,她要习惯他、亲近他,便不能拒他之好于千里外。

      她福礼谢过。

      见男人似不愿多提与青玉簪的相关事,林胭错开话头,转着玲珑心,提起先前所听及的提刑衙门行文:要谭良过衙问话一事。

      “凡涉及你父亲,倒是上心。”

      林胭近前挨在陆瞻身侧,双腿将要屈下,便被陆瞻止了动作,“自个儿不心疼自个儿,无妨,本府却是心疼这裘皮子。”

      “大人可否祥告?”

      林胭仍旧跪了,甚还大胆地将陆瞻那裘皮斗篷垫在膝下,“我林胭起誓,大人若肯相告,若肯替父昭雪……我之命!从今起,既属大人!今后,亦唯大人之命是从!”

      “大人许我生,我便生。”
      “大人要我死,我林胭即死!”

      “起来。”

      “不是说唯本府的命是从?”瞧人又犯了倔病,陆瞻冷下语调,皱了眉,“想问、想知晓甚么,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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