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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13(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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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瞻没有回应,直将人轻放在床上才开口:“答应过你,明天一早使人随你回去。”
男人此时轻声细语,让林胭觉着有商量余地,“我现在就想。”
“林默堂是你什么人?”那份戏本是戏本,内里却藏着乾坤,贴着一截誉抄下的刑案‘成康元年,时任江州督河使,罪人林默堂渎职并贪墨修河堤公款,至李家铺堤溃,沿岸数百户受灾’一案。
林胭默了许久,神识似又不清明起来,头疼欲裂,半晌轻声道:“……是家父。”
陆瞻暂且把猜算搁下,使方赶回的陆知去厨院打来热水,浸了巾帕,拧了拧,递给林胭,“天已俱黑。”
男人不允,林胭握住暖软的巾帕,轻驳一句:“戌时才闭城门,该是还未到时辰。”
一窜火从陆瞻心中升腾起,若不是瞧她这状态,他才不好冷了语气。
怎好言的说都不听,胆子是大发了。
他深深望人一眼,“行,等大夫来,他说你能走,本府绝不会留。”
接着又一声:“陆知!”
走去房门外。
陆知看见他家公子的脸色,腹诽:明明瞧见今个挺怜惜人的,一刻还没呢,又气着了。
陆瞻略抬了抬声音,以便房里的人能听见,“去叫人套车备在后门,再使两个人随同护送,候着一会儿出城。”
“是。”陆知应下。他敏感的发现一个事,公子自己可能没意识,那位林姑娘似简简单单,便能挑起他家公子的情绪。今是苗头初露,还待观察。
“大夫可到衙了?”
陆知摇头:“还没呢。”孙达盛的仆童便是飞,恐怕也没有这般快。
“杵着做什么,快去催。”
“是。”陆知赶忙下去,他觉着,林姑娘只要在房里,今晚他还是远离公子的好。免得殃及池鱼。
陆瞻在廊子里吹了吹风,而后去闲室取一册书来,自顾在窗下的小榻歪着,连眼神也没再给林胭一个。
全济堂的罗善正,被孙达盛仆童催促着,分明冬日,后背却热出一身的汗。
他偷打量一眼,时下饭后热议,以强硬手段打压秦楼楚馆的新府台后,便敛息静神,上前与珠帘后那位姑娘诊脉。
诊毕,舒出一口气,“姑娘并无大碍,许是突受刺激,才有那番发作。”仆童儿一路与他说病的吓人,他还道是甚么怪病呢。
陆瞻望过去。
林胭心下欢喜。大夫这番说,便是能回去了。
罗善正念起医馆里,犹豫一瞬,见陆瞻摆手,便退下了。
“大人。”林胭下床来,男人可以不理会她,她却不能不礼数周全,“今日谢谢您,劳大人费心。”
“要走?”陆瞻淡淡的,目光重落回书册,“外面找陆知,已让他安排下了。”
林胭又福一礼才出去。
不多时,陆知进房里复命,陆瞻抬手止住他,一应俱备周全,回去便回去吧,有甚可回话的。遂让陆知取来桌上那份戏本,“你看看。”
陆知大惊,“公子,这,这衙里各方钉子也太多了些。真嚣张。”
“哼。”陆瞻扔下书,“动人去查,凡经手过戏本的都给我盯住了。那位架阁房谭良也给我盯住,所有与他密接之人,全部盯死。”
“谭良?”谭良禀事那会陆知正好去戏台,倒没听见所禀为何,“他……与戏本有关?”
陆瞻闭了闭眸,轻颔首,让陆知摆下纸笔写下‘成康六年:城外李家铺王五争水田界殴伤邻居’一行。
陆知干脆从戏本里取出那截誉抄案卷,与书下的谭良所禀那行字并搁:“巧了,都是李家铺。”
陆瞻握笔圈出其中:六、五、李家铺、水田界几字,让陆知再瞧。陆知心下大骇,“这、这……”
成康六年,王五,今是成康十二年,一六一五,真好对上成康元年林默堂案……水田界,对上河堤。
陆知:“这谭良是字字藏锋啊,他什么意思?是想公子您做主翻案,还是别有所图?”
陆瞻再圈出:争、殴伤邻居,“我看翻案可能性较大,这案子或有隐情。”顿了顿又道:“林默堂是谁,你可知?”
陆知手指移到誉抄卷上,“成康元年,江州督河使。”
“今江州督河使是谁?”
“林——”陆知刹那怔住,“东城林家,林煊堂。”同样姓林?想起林姑娘及她突然发病,“林姑娘?”
“林默堂是她父亲。”
陆知了然的点头,“兜来转去,原是一个圈。公子,我这就去提审那个女戏子。”
“嗯。”预感有只无形的手在操控这一切,还憋着劲儿要拖他进去掺和,赵家送个人,他收个人做样子,好巧不巧,还正是这案首罪的女儿。
雍王?肃王?亦或,二者皆有之。成康元年,正值上皇退位后,当今陛下登极不久,朝堂新旧势力和新旧势力下面,初始站位的小股党争势力,十分的错综复杂。
被人捏着转腾,这感觉太不佳了。、
陆瞻哪里还瞧得进书,又嘱咐陆知:“别弄伤人,审一番就放回去。仔细谭良与戏园接触,若人手不足,便将在各县探查的撤些回来。”
“公子放心。陆知明白的。”
陆瞻揉了揉眉心:“去吧。”
陆知走到房门口,现情况未明,也不晓有哪些人参与,是真只为翻案,或还是另有其他算计,他踌躇一瞬,“公子,林姑娘会不会有危险?”
陆瞻皱眉,倒是忘了这茬,略思忖,又重拾起书,“她会有什么危险?”戏才刚刚登场。
陆知道:“毕竟只有两个衙役跟着,万一……”
“甭框我,你办事,一个姑娘家夜里出城,会不使暗卫随护?”
陆知摸一把鼻子,真什么都瞒不过公子,“那,无事陆知就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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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是白日那辆,一双代表云香府尊的木牌随行驶左右晃动,林胭坐在内,两个衙役赶车在外。
虽然戌时闭城门,但天幕一黑,凡戌时前出入的,皆要接受城门役的盘查。
林胭支开小窗。一个城门役上前,明白车乃府衙之车,赶车衙役亦是认识的,随一点头,用火把照了照林胭,挥手放行。
正这时,突然,一声急切的“阿姐”传入林胭耳里,很像徐琪,她出声:“且等等。”
“阿姐!”又是一声。
林胭这才瞧见,和马车并排受着盘查出城的两人,当前的正是徐琪。徐琪微侧开身,李氏露出来,看模样似生着病有些站不住。
这么晚,舅母和徐琪怎么在此?
一股不好的预感在林胭心中升腾而上。她忙下车,徐琪两步走来,还未开口,看见一身用锦面料子裁作衣裙,系折枝花暗纹斗篷的林胭,当先一巴掌甩去。
伸手指着她,“你……阿爹为了你和娘大吵,去赵府要人,却至今没见着踪影……我和哥寻一上晌,又和娘寻一下晌,快急死了,你呢?听说,嫌赵府不够,竟忙着攀上了什么府台大人!”
“还知不知羞耻!”
徐琪那一巴掌极狠,林胭被她打得侧过了脸。
旁边两个衙役见状,立刻制住徐琪,将她双手反剪押下,“好大的胆!”
徐琪似更怒了,不停地挣扎,“林胭,我阿爹要有个好歹,我一定不放过你!”
林胭平日再让着徐琪,这回也忍不住起了脾气。听出徐琪话里重点,忙两步上前握李氏的一双手,“舅母,您简洁说,我听着,舅他到底——”
“阿胭,阿胭……”李氏亦被徐琪吓到,深深看着林胭竟屈膝对她一跪。
林胭惊地眼皮直跳,双膝也跟着落下,扶住李氏,“舅母,舅母,你这要阿胭的命!我怎能受你跪,只有阿胭跪您的。快起,还在外面,别人都瞧着呢,您真想阿胭被人戳着骂死吗?”
“寻着舅,才是现今最紧要的不是吗?”
李氏这才站起来,“对不起,阿胭……对不起,是我糊涂,都怪我,一切都该怪我。你先让差爷放开小琪好吗?”
“她上晌被你哥打了一巴掌,心里气着,寻不到你舅,又着急,这说话才没过脑子。你是什么样人舅母知道,断不会贪慕虚荣的。”
“阿胭……”
林胭让衙役放开徐琪,她看着六神无主、焦急如焚的李氏心里酸楚。
舅告诉她父母是病故,邻里偶提起她父亲,也道病故可惜,今见父亲名字和贪墨渎职罪连在一处,还因他故,致使李家铺数百户受灾?
她虽未清楚的记住每一条宁律,却知此等罪责,杀头也不枉过。
本急着回去问舅一个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父亲之罪是罪有应得还是含冤未平,林家……
哪里料得,舅他……竟先出了事。
李氏拉住林胭衣袖,“阿胭,你得府台青睐了对吗?有差爷、马车……一定是的,你去求求府尊,你舅的事和赵家脱不了干系。”
“你舅和赵崔曾有过节,是他……”
林胭示意李氏止声,夜里城门口虽没几个人,但赵家枝茂根深,谁知哪个衙役或城门役会不是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