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金/双桥]浮生恨》柚柚苏

20、[十九]

　　秉承著吃飽就睡的原則，金鎏影最近的作息是沒規律了，難免白天睡的香晚上不瞌睡。

　　不瞌睡的時候金鎏影就爬起來點著燭火看一會書，一會之後難免又心浮氣躁。晚上閑著和白天閑著的的概念真是不一樣。黑，安靜，別人都在睡覺呢，就一個人醒著，非有點長夜漫漫孤獨寂寥之感。

　　況且點燈熬油的，蠟燭不要錢啊，油燈不要錢啊。金鎏影想，白天那麼好的光源，幹什麼就給浪費了。一邊還想著，明天白天絕對不能睡覺了，非要把規律找回來。

　　但也就是這麼想著，人還是在亢奮狀態。索性吹了蠟燭，又鉆回床上去，就那麼閉著眼睛躺著。

　　輾轉反側的，實在是難受。

　　金鎏影覺得，晚上能想起來的事真多啊，要是這會去考試就好了，什麽叫思如泉湧，能想起來的都想起來了，保證能考過蒼。

　　想起蒼的話，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人，本來也沒什麽了。但總歸夜裡想起來的感覺又是不一樣，心裡又不舒服起來。

　　金鎏影開始以一貫的姿態蜷著，頗為煎熬的緊閉著眼睛，熬到了大概也有四更天，終於覺得有點睡意了。

　　金鎏影正迷迷糊的掙扎著要不要睡，要是睡的話，早課很可能就給睡過去了。還是沒掙扎出結果的時候，聽見有人開鎖的聲音，動作還挺大，應該不是賊，毫不忌諱似的。

　　又想想，玄宗哪會有賊，窮的就剩人了。

　　金鎏影困著，連驚訝的力氣都沒有了，就還是那麼蜷著，等那人輕車熟路的進來，插好門。燈也不點就開始翻櫃子，換衣服，爬上床。

　　說起來，紫荊衣也有房子啊，老是在金鎏影這兒蹭住，到是比自己家摸的還熟了。

　　紫荊衣在他身邊躺下來，嘆了一口氣。

　　又嘆了一口氣，就坐起來了。

　　金鎏影覺得紫荊衣可能是喝酒了，空氣里一股淡淡的酒味若隱若現的。

　　紫荊衣連著歎氣，好像還是一肚子怨氣似的，半晌他說，金鎏影，算了吧

　　算了吧，我跟你也鬧夠了，不夠我累的。

　　紫荊衣說了，你那點破事，你要是不想說的話就別說了，其實他也不是特別的想聽。

　　紫荊衣還說了，以前的事過去就過去了，就算問出花兒來也過去了，以後就好好的吧。

　　紫荊衣說，但是以後如果有什麽事情的話，你一定得跟我說，行不行。

　　紫荊衣說，你要是不跟我說的話，就最好別讓我知道，別我都知道了，你還不跟我說。

　　紫荊衣說，來氣。

　　金鎏影掙扎著準備睡覺了，睡著之前想，紫荊衣這個人，也難得有明白的時候啊。

　　於是乎早課果然是給睡過去了。

　　金鎏影爬起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也沒看到紫荊衣，到是看到紫荊衣買給他買的早餐，堆了一桌子。

　　紫荊衣到真是出息了一回，屬百年難得，可金鎏影也來不及吃了，只能帶著負了紫荊衣列祖列宗的心情夾著書本去上課。

　　金鎏影前腳踏進學堂，立刻被轟了出來。說，弦首大人已經幫他請了一個月的假，讓他先回去好生歇著吧。

　　金鎏影問，那我落下的課呢？

　　對方答曰，弦首大人說了，以鎏影的資質，落個一年半載的都不算耽誤。

　　金鎏影在心裡暗罵，資質他個梳粧檯！

　　儘管這些死磕書本的課對於金鎏影來說确实到算不了什麽，但是又忍不住尋思著，蒼是不是故意迫害他啊。

　　金鎏影回去之後先是把東西確認了一下，本來只帶了一件衣服，方才聽那人說一個月，覺得證道大會大概是個挺嚴肅的事情，要到苦境去，長途跋涉的，又多塞了幾件衣服。

　　還有鏡子。這個絕對不能忘。

　　蒼說的那個切磋切磋，擺明了就是去打架。一個人的話叫單挑，兩個人的話就勉強算打群架了。不管到时候是单挑还是打群架，為了不拖後腿，金鎏影還特地挑了把最好的劍。

　　當然，其實最好的也沒好哪去，金鎏影看著那把擀麵杖似的東西，半死不活的居然也能稱得上劍了，突然理解了蒼想要一把神兵的心情。

　　金鎏影收拾好東西把早餐吃了，一邊吃的時候一邊總結了一下，花半個月的時間走到苦境去，然後打一場群架，再花半個月的時間走回來。

　　喔，不禁豁然開朗，這就是證道大會啊。

　　太極門距離住所還是很遠的。

　　太極門的話，簡單來說就是玄宗撐門面的，裝修的確實雅致一些，青白剔透的石板鋪路，在中央架起一個頗大的雕花香爐，四級青煙嫋嫋，連同四周葱鬱的樹影，氤氳如同一紙潑墨。

　　然而過了那道掛著青白玉所築的太極圖的高聳入雲的門檻，就還是那條坑坑窪窪的山路。

　　可見宗主大人……他真是一位內斂，莊重，懂得理財，又會節約資源的佳人啊。

　　金鎏影估摸了一下時間，這個「一早」模棱兩可，但還是不要去晚了的好。

　　金鎏影想明天開始大概得走來走去了，精神得養足了，但又實在睡不著，抱著包裹閉目養神，養了一會的話覺得一去一個月，一個月也是挺長的，說走就走了，至今還覺得有些恍惚。

　　金鎏影想，給紫荊衣留點什麽吧。

　　金鎏影這個人，平時不是那麼能說會道的，什麽事情都裝在心裡。這個愣瓜寫起東西來真是行雲流水啊，嘩啦嘩啦的寫了一篇子我是如何希望你一切安好。

　　自己念了一遍，覺得文筆還真是美，真是煽情！

　　轉念一想的話，紫荊衣那個人，大概都懶得看完吧。

　　於是折了折把這份家書自己收了起來，又扯出紙張寫了一份新的，就八個字：遠行一月，切勿掛念。

　　忽覺自己，還真是體貼啊。

　　只是也未料到，但凡寫給他的東西，他也未必嫌長不愛看。說不定，還是歡喜的。

　　蒼這個人，也是喜早不喜晚的。

　　黃昏的時候蒼就照例困了，睡了一會，讓翠山行把他給叫起來。點了些香料放在蒼的床邊的琴架上，讓蒼克制一下，睡了的話，「一早」是肯定起不來了。

　　蒼披著一件衣服呆呆地坐著，眼神似是而非的朝前望著，真是迷離的可以。

　　翠山行在一邊給他講故事，說有一個番茄，走著走著呀，被人踩了一腳，就變成番茄醬了。

　　過了一會蒼說，我想吃番茄醬。

　　翠山行說，那行我給你弄去，你可別睡著了啊。

　　翠山行煮了一碗面，打了番茄雞蛋鹵，也勉強算是醬了吧。醬這個東西，要用多少個番茄才能榨出來。翠山行啊，總是力所能及的做到最好了。

　　蒼吃著東西，有了些精神，但人還是倦倦的，倚著窗臺，手指默默在衣料上輕輕滑弄著。翠山行道，不然我把琴給你抬過來，你彈一會琴吧。

　　蒼看了看天色，已然是太晚了，不好弄的太大聲響。又看著翠山行，這麼執著地陪著他，心裡稍有些過意不去。

　　不禁喊他，小翠？

　　翠山行淡淡看了他一眼，說，不要這麼喊我呀。

　　蒼就笑了，小翠啊。

　　翠山行也沒辦法了，由著他左一聲右一聲小翠的喊著，這個稱呼，怎麼說呢，也不是難聽，也有點親昵的，但就是很奇怪。

　　大抵是這個小名在小的時候被喊多了，現在覺得煩了，他這人可真是奇怪，名字的話，總是要叫一輩子的，都是應該越聽越習慣了才是。

　　蒼拉著他，讓他坐在自己身邊，又把袖子并上，端著肩膀和他聊起了天。

　　蒼說小翠啊，你跟了我許多年，覺得我這個人怎樣。

　　翠山行就說，挺好的。

　　蒼說，我也覺得我挺好的。

　　他這話應該不是自戀，蒼這個人的話，自己心裡也跟塊明鏡似的，總歸認識的人都覺得他挺好的，就連金鎏影有時候都覺得他挺好的。

　　就是因為這是個挺好的人啊，有一點不好的話就容易顯得罪大惡極了。

　　蒼的話，還是傾向於做個好人，做一個有益於人民的人。

　　總還想用他的好彌補一下他的不好，然而什麽是好什麽是不好，他也只能盡力去做主觀範圍以內的事情，想多了，真傷腦細胞。

　　蒼說小翠啊，你去幫把我把櫃子里壓在最上面那件袍子取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