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妍花开》水墨尘

27、慰妍

　　第二十七章 慰妍

　　“小妍，来，再吃一口。”
　　院中，楚晞端着羹正往暮妍口边递，他坐在石凳上，着一袭淡蓝色的衣袍，望暮妍的眼温柔而又疼惜，俊逸的面孔映在和煦的晨光下，镀上了一层浅黄的色泽，嘴角边漾出的一抹不经意的笑，为这春光明媚的小院顿时添色不少。
　　汤勺触到了暮妍的唇边，她却未张口。
　　“不想吃了么？才吃了三勺，怎么够？小妍，乖，再吃几勺。”楚晞和声说道。
　　暮妍却依旧抿着嘴，楚晞有些无奈，“小妍，来，再吃三勺，我就扶你在亭子里坐坐。”
　　小巧的嘴唇缓缓张开，将勺中的羹悉数喝了下去。
　　楚晞皱了皱眉，这几天他都是用这种办法哄着暮妍吃饭，自从那日对暮妍说了那些话后，她似乎是有些意识了，偶尔会说一两句话，却还是对什么都不关心，甚于也不在乎她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整日只是呆坐着，似乎是想着什么，却又不像。唯一能让她提起精神的就是府中的那座亭子，因为她牢记着，在那里，埋着林岚的手。
　　蒙在眼上的布条昨日就取了，风息临走前对他说过，已经将伤口处理了，除过不能复明外，眼睛周围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在拿下布条的瞬间，他的全身冒出了冷汗，看到的确是毫无痕迹时，才松了口气。他是担心了，却是想到有一天暮妍复明了，若她看到脸上留下伤痕时定会伤心的，不过幸好风息的话无误。
　　初春，是暮妍花开的时节。
　　但今年却没有看到一朵暮妍花，甚至连花蕾都不曾见到，仿佛是为了悼念什么，所有的暮妍花尽数枯萎，连一片新芽也没有，焦黄的叶子，任人们如何浇灌，如何培护，都无济于事，挡不住暮妍花的败去。
　　琹和府中没有植一株暮妍花，淡粉的桃花，翠绿的杨柳，装扮出一个仿若世外的仙境，水雾缭绕，鸟语花香，简易而精致的布置，朴素而淡然的景象，让人不由自醉。
　　只惜，暮妍什么也看不到，却也，什么也无心感受。
　　楚晞扶起暮妍，将她微散的发丝拢了拢，无奈的笑了，“小妍，你看我多笨，连个发髻都不会梳，只能这样给你简单的系起，不过总比散着好，你说呢？”
　　“小妍，今日是花灯节，我带你出去转转，可好？”
　　依旧没有答复，楚晞倒也不甚在意。
　　两人走的极慢，楚晞扶着暮妍的手缓缓松开，看着她独自走了几步，泛起的笑意更浓，前边就是亭子，她总是不会忘记去亭子的路，就连磕磕碰碰的都没有，走的很顺，相信她会一点一点好起来的。
　　楚晞看了看万里无云的蓝天，又看了看已在亭子坐定的暮妍，这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美好的有些不真实，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在殿中见到暮妍时那一刹心的钝痛，仿佛是撕裂般的痛，又仿佛是没有了知觉般的痛；他也永远也不会忘记将暮妍抱在怀中时的冷，仿若千年寒冰，那种深深的悲痛与绝望，让他，感到仿佛要失去她，任他抱的再紧，也挽不回她的心，拉不回她的意。
　　有风拂过他温润的面，清而凉，将他散发在四周淡淡的暮妍花香吹散至远处，楚晞在亭子外的不远处席地而坐，留给暮妍一个静谧的世界。
　　看着她消瘦的脸颊，纤弱的身躯，不到一年的时间，她，竟变了这么多。记得在楚宫的日子，虽然她会忧愁，会哀伤，但至少她会露出恬淡而率性的笑，而现在，她已有多久没有笑过了？似乎从她得知南林易主的那一刻起，便再没有笑容吧。
　　林岚的死，对她的打击极大，她的心空了，死了，所以便不再想好好的活，所以才会放纵自己去消沉，所以才那么的不在意，自己的失明。
　　可楚晞相信，她会活过来的。
　　而林清，他对暮妍做过的这一切，将来，必会让他，以千倍万倍的去偿还！
　　楚晞抓起一把早捏成了粉碎，看向蓝天的眸子不再是方才那般平静，深深的冷意占满了双眸，周围的空气仿佛也被那周身散发出的冷意凝结了，连风，都没有了。
　　“楚......晞”
　　一声略带暗哑的声音将楚晞猛地惊醒，是暮妍，是暮妍在叫他！她，在叫他。
　　“小妍，我在。”楚晞起身忙答道。
　　“暮妍花......开得好么？”暮妍缓缓起身，“望”着远处，神色有些柔和。
　　楚晞微微一愣，却又忙答道，“好，府中的暮妍花，都开了，开得很好。”走近暮妍，扶过她出了亭子。
　　“岚哥哥......他......看得到吗？”暮妍有些期许的问道。
　　“他，看得到。”
　　“那他看到......妍儿来看他了吗？”暮妍的脸微微有了些血色，已不似前几天那么的苍白。
　　“他看到了，他一直看得到。”
　　听到楚晞肯定的答复，暮妍的嘴角漾起了一丝浅浅的笑，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神色变得凄怆，将楚晞狠狠的推开，大声喊道，“你骗我！岚哥哥的尸体......他的尸体......”
　　楚晞痛惜的将她紧紧地楼在怀中，“小妍，小妍，你听我说，林岚他在看着你，如果他看到你这样伤心，这样不爱惜自己，他会比死更痛苦的。小妍，忘了林岚的死，忘了，那具尸体，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暮妍停止了挣扎，神色恍惚而迷离，“什么......都......没有......”
　　“小妍乖，不要想，什么都没有。”楚晞看到渐渐平静下来的暮妍，心中一片痛楚，将她轻轻抱起，叹了口气，“睡吧，睡着就好了。”
　　暮妍似是极累了，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似是梦呓般喃喃道，“暮妍花，好香，岚哥哥......他闻得到吗？”
　　楚晞低头看着她渐渐展平的眉头，略略松了口气，看向暮妍的眸子有几分深意，“睡吧，他能闻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