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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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秘密
怀中抱着父皇的牌位，斜靠在柱旁，不知道已经坐了多少个时辰，似无知无觉般，又仿佛忆起了很多往事，快乐的，伤心的，幸福的，痛苦的，清清楚楚的都记得，却又忆得模模糊糊。
父皇宠爱的笑容不时浮现在眼前，父皇，若是您还在，可会同意妍儿远嫁西楚？可是，妍儿却是不能不走了。
不能不嫁。
因为叶卿漠？是的。
但也，不全是。
还有更多的一些自己也不愿承认的理由，是必须得走了。
“公主，圣上有旨，崇书殿召见”
刘公公的奸细声音击醒了沉思的暮妍，召见？暮妍苦苦一笑，今日朝堂之上可以拿出典玉牌逼他下旨，可是现在她又该如何面对他？那个自小便疼爱自己的皇兄，那个不愿她受到任何委屈的皇兄，那个为她挡风遮雨，纵容她任性的皇兄，那个为人臣主，尊贵无比的皇兄，今□□堂之上因为她的典玉牌颜面尽失。现在她又该如何面对？
她知道他不会因为颜面的事怪罪她，但出嫁的事是真的触碰到他容忍的极限了，也罢，该面对的都是躲不过，出嫁，或是其它，终是逃不过的。
缓缓起身，麻木的身体轻晃，有些站不稳，是坐的太久了吧。转头看向窗外，夜幕的沉静包裹着辉煌的宫殿，几缕微弱的月光洒了进来，更显得殿内的凄凉。
放好牌位，暮妍点燃了灯烛，烛火的光亮照映了殿内的一方一寸，这样父皇母后不会因为自己不在而寂寞了，跪地，深深的叩头，才随着刘公公离开了祭殿。
“公主，圣上在里边等你”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暮妍深吸了口气伸出手轻轻推开了沉重的殿门，走了进去。
一片漆黑。
崇书殿，她是熟悉的，岚哥哥继位前，他们常溺在那里，但从来未发现它竟是如此的空旷，满满的书架却怎样也填不满空空的感觉，明明还是以前的摆设，为何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开始在不经意间改变，或许早已经改变，只是，她感知的太晚了。
有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殿内静的可怕，每走一步鞋底发出轻微的响声仿佛是扩大了千百倍回响在殿内的四处，牵着她的心一片忐忑。
岚哥哥，她想唤出这三个平日里挂在嘴边的字，她想唤回曾经的依赖，她想唤醒那日近乎失去理智的他，可奈何这三个字却已是如此的苍白，如此的无力，。
“妍儿，过来”一声低沉的声音自殿角传来，夹杂着不容抗拒的威慑。
暮妍缓缓走进，萦绕在鼻尖的酒味愈来愈浓，渐渐让她有些窒息，她想去点然蜡烛，她想照亮这黑暗的宫殿，她想让光亮驱逐心底的恐慌，可是，她终是什么都没有做，麻木的走着，走到他的面前。
他靠着墙壁斜坐着，略显凌乱，薄凉的月光散在四周，映得他的脸不很真切。
“岚哥哥”艰难的唤出了口，有些生硬。
她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他们私逃出宫，在京城足足疯玩了一天，那日她像平民家的女子一般喊他为岚哥哥，而不是皇兄。“岚哥哥，岚哥哥”亲切，带有几份撒娇，屡屡从她口中喊出，他都会不自觉的漾出笑容。从那以后这三个字便替代了“皇兄”这个既生疏又呆板的称呼，一喊便是五年的岁月。
而现在......这个称呼却是如此的，刺耳。
她暗暗叹了口气扯出一抹笑容，微微缓解了心中的沉重。现在，还是岚哥哥，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不会变，他，就是自己的亲哥哥。只要她坚持，一切都不会变的。
林岚没有回应她，径直拿起酒壶仰头又是一阵猛灌，冷冽的液体仅有少部分喝进了嘴里，更多的是洒在了他的脸上，肩上，很快的再一次浸湿了他的衣服，抑不住的寒意涌上全身，渗入心里。
“岚哥哥，不要喝了”暮妍上前一步夺过了酒壶，却不料一只手狠狠抓住了她的手腕，不容她挣扎半分。
半俯着身子有些吃力，手腕传来的痛感让她感到全身冰冷，“放开我！”努力的想要抽出手腕，却是徒劳，白皙的脸上因无措而染上了一抹浅浅淡淡的红。
“为什么要去楚国，因为叶卿漠，还是，我？”林岚紧紧的扣住她的手腕，毫不迟疑的问了出来，不知是醉酒的缘故，还是她要去楚国真的惹怒了他，就那样直直的问了出来，没有顾虑，不计后果的问了出来。
怔怔的望着他，无语。
“告诉我！”林岚倏地站了起来，眼里的阴沉，昭然的愤怒，让她不敢直视。
“岚哥哥”无力的喊出这三个字，希望能唤回他的心智。
“别喊我哥哥！我不是！”手上的力道又加重几分，他极力的想要否认什么。
“你是！从来都是！”暮妍猛的抬起头，眼中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你知道的，我不是你的亲哥哥！”林岚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想要用震慑四周的声音来证实自己的话语。
暮妍低了头，掩去了眼中的酸楚。是的，我知道的。嫁给叶卿漠的前一晚才知道的。那晚你喝了很多的酒，闯进我的宫殿，口齿不清的说着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关于父皇的，母后的，我的，还有你的。
或许连你都不清楚究竟说了多少，或许你都记不清那夜你流了多少泪，似乎是隐忍了多年的痛楚在那一夜彻彻底底的发泄出来，不留一点余地。
我不信那些所谓的事实，却，不能不信。
那晚，我想起了很多事，那些事足以证明你说的话。
母后是带着林清嫁给父皇的，这对苦命的鸳鸯终于在父皇登基三年后走到了一起，无视伦理，无视世俗，握紧了彼此的手。
母后与父皇从小便相识，玩在一起。到了懵懂的年龄才明白了彼此的心意，从相知到相守，却已是走过了无数个春秋，将来的婚礼必是顺理成章。可是谁料一道圣旨将母后指给了父皇的哥哥——继任皇位的不二人选，硬是拆散了这对恋人。太子身体羸弱，又好女色，成婚的理由居然是倾慕母后已久。暮妍想象不到当年母后是怀着何等的心情跨上了抬她入宫的轿子，绝望，悲痛......该有多心碎。
这段刻苦铭心的感情就那样被权贵，被家族葬送在那个清冷的早晨。她，或者他，都不能反抗什么，只能是，默默地接受，默默地将这份感情埋在了心底。
本是已经无望的感情，本是已经沉入心底的感情，本是已成陌路的感情，却在太子因疾病无法挽救而离世后重新生了根，逐渐发了芽。
终于在太子三月丧期满后，母后牵着三岁的林清跨上了轿子，再一次进了宫，顶着世俗的谩骂，顶着朝堂上的压力，顶着种种地猜忌，以十分尴尬的身份带着太子的血脉，一步步走向父皇的身边，一步步走近了自己的心。
其实那时，带着的还有，肚中三个月的我。
母后，父皇都知道，但却瞒过了所有的人，林清，或是我，从来没有成为他们爱情的羁绊，那种爱情让我震惊，亦让我羡慕。
母后坚持让我一出生便冠上她的姓，她说，这是她自己的孩子，属于她一个人的孩子，因此我虽是南林国的公主，可是我却姓暮。记得父皇曾多次说起我出生那日的情景，虽已过冬日，但初春的寒冷确是让万物不敢领略，当急等在殿中的父皇听到我出生后的第一声啼哭，万分惊喜开门祭谢时才发现园中植着的株株暮妍花尽数绽放，开得朝圣，开得壮观，开得高洁，开得孤傲，满园的淡紫色褪去了冬的萧条，夜的漫长，在清晨时默默地绽放，再以一种不容忽视的姿态闯入了父皇的眼，震惊了父皇的心。
我的名字叫暮妍。暮妍，一种只在冬末春初清晨时盛开，有着淡紫的花瓣，淡紫的花叶，与淡淡的清香，花卉中不起眼，却又不会被忽视的花。冬末春初，是专属于它的世界，驱走严寒，迎来温暖的季节，它在那个季节中发芽，成长，开花，结果，最后在春天降临整个大地时，凋落。
父皇是极宠我的，对林岚和林清却略显冷淡。
林岚，长我两岁的皇兄，父皇唯一的侧妃所出的皇子，也是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他的恩宠并不比林清多多少，他们一起学诗词歌赋，一起谋政事策略，一起练剑习武，如影随形，融洽却不和谐。父皇对他们一视同仁，不偏不让，毫无分差。小时的我是在父皇母后的娇惯中成长，目中无人，任性妄为，根本不记得自己还有两位哥哥。直到十岁时，父皇命令我们三人同在李太傅处学诗赋，我才第一次正视到两位哥哥的存在。
林清待我总是很生疏，很拘礼的唤我皇妹。而林岚却喜欢拉着我的手，前前后后，不停不休的唤我妍儿，小妹妹，让十岁的我不由得感到愉悦。
六年的时光伴着那一声声妍儿在充满快乐的日子中逝过，直到父皇病危，跪在床前总是不敢相信那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亲人，即将，离我而去，也不敢想象离开父皇的日子该是多么的黑暗，泪不住的滑落，心痛的失去了知觉。纵使再多再多的挽留，再多再多的不舍，父皇还是微笑着闭上了双眼，再也不顾我撕心裂肺的呼唤。
典玉牌，皇族最贵重的信物，见玉如见祖，持玉者所发号的命令即使是当朝圣上也不敢忤逆。
父皇将它给了我。
父皇说，我是属于母后的孩子，也是，属于他的孩子，从出生到成长，他一路都伴着我，以后由这玉牌替代他，让我永远都是南林国尊贵的公主。
父皇给了我无限的爱，给了我无限的荣耀，给了我一世的尊贵。
父皇薨，母后，殉情。
那日，母后笑着握住父皇逐渐冰凉的手，那笑，妩媚，高雅，带着一种决绝的神情。她缓缓闭上深情的望着父皇的眼，对尘世没有半分留恋，也无视跪在床前哭至哑声的我，她的眼中，只有父皇。
直到我反应过来冲上前摇晃她的身体，她才睁开眼看了看我，说出四个字，“林岚，勿近。”
一日内我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沉重的打击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泪早已流干。母后虽不若父皇般待我如许，但却教会我很多东西，对她，更多的是敬佩。
林岚，勿近。
是她留给我的遗言，却是明白的太迟了，直到那晚才真正懂得了其中的含义。
自父皇母后离开后都是混混沌沌的过着，岚哥哥刚登基要处理的事很繁重，再也没有了以前那种两个人整日溺在一起的闲适，甚至连来看我的时间都是很少。直到叶卿漠的出现，那颗不知冰冷了多久的心才逐渐温暖起来。
听说百姓们都很羡慕身在帝家的皇子们，锦衣玉食，尊贵无比。可是谁又能真正懂得到身在其中的酸楚？那是连身为帝王都无法排解的，无奈。
一年过去了，当人们茶钱饭后谈论朝廷的变故时，都不由觉得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新皇即位，清王请旨去了边关，暮妍公主出嫁，未成。复又请旨远嫁西楚，准。
一年。
短短的一年，似乎改变了很多人，很多事，有些压抑着许久许久的感情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滋长着，日积月累的，终成了心中拔不去的根。
那隐藏了多年的秘密并未随着当事人的离世而消失，相反的，却逐渐浮出了水面。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