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神》沐心乔

35、第 35 章

　　严尘惊喜道：“多谢……”
　　玄阳抬手止住他的话语，“但我有一个要求。”
　　严尘闭上嘴，不经意皱眉。
　　“想必你已知道我和他的孽缘，”玄阳伸出手，手指微动，常青袖中飞出一个锦囊，轻巧落在玄阳手中，“如今，便是了解这段缘的时候了。”
　　常青愕然，看向自己的袖口，“怎会？”
　　玄阳冷眼瞧他，正玄的小手段又岂能瞒过他的双眼，早在正玄将锦囊悄悄交给広天，玄阳便在半途拦下広天取回锦囊，放回了常青身上。
　　他缓步走向小白，严尘紧张上前却又被玄阳轻轻一挥手定在原地，小白顿时不悦，欲上前解救严尘。
　　玄阳伸手拦住他，小白怒视玄阳，“让开！”
　　玄阳解释：“我不会伤害他。”
　　小白攥紧拳头，他自然相信玄阳不会伤害严尘，但是这个人的姿态让他很不喜欢，自己失忆前到底是多瞎才能看上这么一个人，白瞎了玄阳这一副好皮囊。
　　玄阳摊开手，将手中的锦囊露出来，“这是你当年赠与我的物品，如今该物归原主了。”
　　小白眼角睨着锦囊，冷笑：“既然给你了，我就不会再要回来，你若不想要，就扔了。”
　　玄阳伸手，固执的看着他，“拿回去，里面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小白不屑道：“忘了就代表我不想要，既然已经是我丢了的东西，就没有捡回来的必要。垃圾就是垃圾！”
　　玄阳眼神如古井无波，淡然看向小白，作势收回锦囊，“既然如此，那我便收回。”
　　随后手上拂尘甩出，严尘顿时口吐朱红单膝跪在地上。
　　小白飞奔过去，扶住严尘，“哥哥！”
　　玄阳转身看向两人，“我的徒弟，也一并收回。”
　　小白冷笑，与玄阳对视，眼底浮现暗红，“你敢！”
　　严尘拍了拍小白的手背，示意他莫冲动。
　　玄阳道：“如此，这锦囊你是要还是不要？”
　　小白扶起严尘，“你以为，在我面前有谁能伤了他？”
　　玄阳垂眸，“自然没人做得到，但是……”
　　话未落，严尘突然心脏急速收缩，五脏六腑像是移了位，内息一阵紊乱，唇边鲜血不住涌出。
　　小白一惊，焦急唤了一声：“哥哥！”
　　伸手去探严尘脉搏，小白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咬牙切齿对玄阳道：“卑鄙！你是何时下的毒！”
　　玄阳深呼吸，“我说过，一切真相皆在锦囊之中。那其中，不仅是你和我的过去，还有你和严尘的往事。”
　　严尘手指用力攥住小白，手上缠绕的布被血水浸透，滴滴落入雪中。
　　小白恨不得立刻将面前的道士千刀万剐，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给我解药！”
　　“可以，”玄阳伸手，“只要你收回锦囊。”
　　小白伸手，锦囊落入手中，“解药！”
　　玄阳似乎怔了怔，伸出的手上空荡荡，不由得动了动手指，像是想要抓住些什么。
　　“在锦囊中。”
　　可最终，却什么也抓不住，什么都不属于他。
　　小白急忙打开锦囊，里面躺着两粒药丸。
　　玄阳提醒，“里面有两粒药丸，一粒毒药，一粒解药。”
　　“你什么意思？”小白狠狠攥住锦囊，眼神似是要将眼前之人凌迟。
　　“毒药是你的，解药是他的。”玄阳道：“只要你愿服下毒药，我便告诉你两颗药那个是解药。”
　　严尘暗自调息片刻，暂时压制了毒素，“小白，不可。”
　　小白咬咬牙，“若是我不答应……”
　　“那他只有死路一条。”
　　常青躲在被人遗落的角落，此刻小心翼翼提醒小白，“我师叔是医药世家，可以找他辨别。”
　　玄阳轻笑一声，似是嘲讽，“严尘一旦毒发，撑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短短时间内，你们找得到人吗？”
　　小白道：“好！我答应你！”
　　“小白！”
　　“不可！”
　　另外两人顿时阻止，严尘更是激动之下气急攻心，一口血水吐出，染红了身上的白衫。
　　小白闭了闭眼，“哪一颗？”
　　严尘死死抓住小白的手，摇头，“小白，不可以！”
　　小白勾了勾唇角，“哥哥忘了吗？我可是神仙，神仙又不会死，最多只是损失一些功力罢了。”
　　严尘还是摇头，“不可以！”
　　玄阳似是不忍，转过身不再看他们，“红色的给严尘服下。”
　　小白急忙倒出药丸，递到严尘嘴边。
　　严尘双唇紧抿，目光沉沉的望着小白，再次摇了摇头。
　　小白双眼通红，像是要哭出来，“哥哥……”
　　严尘闭上眼，转过身不去看小白。
　　小白无助的看着手上的药丸，脸色苍白的解释：“哥哥，若是寻常毒药，我都有办法将毒素逼出。但……这次不同，你就听我一次，把解药吃了好吗？”
　　玄阳也不舍自己唯一的徒弟就此丧命，也劝道：“此毒，是当年……他赠与我防身，天下唯一种方法可解。严尘，莫要固执。”
　　严尘闭着眼，慢慢调戏体内暗伤。
　　小白闭了闭眼，一狠心手掌在严尘颈侧砍下，严尘不察他竟有此动作，登时昏厥。
　　小白将严尘放在地上，掰开严尘的嘴巴，将解药抵进去，随后手掌覆在严尘胸前输入内力帮他调息。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小白额头渐渐渗出冷汗，而严尘体内暴动的真气也缓缓平复，再无性命之忧。
　　小白松了口气，从锦囊里倒出最后一粒药丸，苦笑一声。
　　常青不忍心看，一个糙汉子抹了抹眼角的泪，竟希望此刻小白能做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闭上眼，将毒药送入口中，小白仰头吞下，只是片刻间，便察觉到一股无法控制的力量在体内游走，横冲直撞撑破他的筋脉。
　　闷哼一声，小白一时脱力趴到严尘胸口。
　　没有勉力支撑，小白只是安安静静的趴着，静静听严尘心跳的声音，平稳有力。小白缓缓闭眼，嘴角含着一丝笑意。
　　像是察觉到什么，昏迷中的严尘眼角滑下两行清泪。
　　小白在严尘胸口蹭了蹭，身影骤然消失。
　　常青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使劲揉了揉眼睛，瞪着一双牛眼四处搜寻小白的踪迹。
　　此刻玄阳突然出手，一道掌气发出直袭地上的严尘，常青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严尘再次添红。
　　“小友！”
　　昏迷中的人闷哼一声，缓缓睁开双眼。
　　常青顿时松了一口气，劫后余生般脱力坐到地上。
　　玄阳左手拂尘轻扫，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莫名浮现在空中，他缓步走到严尘身边，叹了口气，“去找他吧，希望还来得及。”
　　严尘双手撑地勉强站起来，深深的看了玄阳一眼，手上长剑化出，撑着身体一步一步往漩涡中心走去。
　　玄阳不忍，又送出一道内力，将他身上的伤势恢复了七八成。
　　就在严尘即将踏进漩涡之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且慢！”
　　众人看向声音的方向，正玄手持青伞，于雪中踏步而来。
　　玄阳皱了皱眉，不悦道：“你来做什么？”
　　正玄向他颔首，随后看向严尘，“我与你一同去。”
　　严尘低头思索片刻，笑了笑，“这一去生死不知，师叔还有未完的责任，兄长在等您回去，此行不劳烦师叔了。”
　　正玄上前，将伞撑在严尘上方，目光看向严尘，带着一丝无奈，“就是你兄长让我来的。”
　　严尘皱眉，正玄却又道：“不过，即便他不说，我也不会让你一人前去。”
　　两人目光相触，一瞬了然。严尘笑起来，“好，我们同生共死！”
　　正玄将伞收起，仔细拍打上面细雪，将伞递给常青，目光看向青伞，叮嘱道：“这把伞，你替我收好，若，我回不来，你便带着它去找君轩，将伞还给他，代我向他说声抱歉。”
　　常青不肯接，粗着嗓子喊：“别找我，我不帮你！要还伞自己去找他还！”
　　正玄叹了口气，将伞放在地上，转身看向严尘，“走吧，这次又要你我并肩而行了。”
　　严尘和他握拳，“师叔，多谢！”
　　正玄不满道：“臭小子，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自始至终，两人都刻意遗忘了身后一直注视着二人背影的玄阳，直到即将踏进漩涡的最后一刻，正玄停下脚步，背对着玄阳道：“师兄，如果有一天你能明白这世上的感情，或许你今天便不会如此。”
　　“我等你后悔的那一天。”
　　玄阳倏然握紧拳，血丝自指缝渗出。
　　两人踏入漩涡之后，漩涡消散，两人的身影就此消失。
　　常青难掩心中悲恸，红着眼将地上青伞捡起，不去看以往自己尊敬的前辈，转身离开这个地方。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一人独立雪中，白色的身影似与天地融为一体。
　　玄阳向前迈进一步，心绪一阵躁动，手心已是血肉模糊，他却似察觉不到痛，一步一步走在雪中，留下一道寂寥的背影。
　　这一天，他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人，从此孑然一身，天地无依。
　　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数十年前神鬼之战，玄阳有幸存活，那时不是就立誓，此生要以他的意志为己志，尽他未尽之责，承他未完之志，护他欲护之人……
　　只是，为何此刻，他护住了黎明百姓，内心却仍感到痛苦难当？
　　明明，若是他恢复了记忆，也会夸赞他一句“做得对”不是吗？
　　可为什么他还会这么痛苦，为什么同样是守护，严尘便能得他青睐，偏偏自己最后落到这样一个下场？
　　“你对我不公啊！”
　　似叹息，一声低不可闻的声音随着白色身影的逐渐远去，消散于风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