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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出题。泄题 ...

  •   您这是给我们出难题

      然而不知是何处走漏了风声,裴妃要为司马越招魂一事很快便引来了是非。
      “天家招魂”,多威风!谁不想做成这个买卖?
      不过几日,便有多家凶肆都到官家询问张榜之事。肆主门堵着牙门,刨根问底,当听闻驻隙间接了这事,便一下子闹开了锅。
      眼红的、叫板的、起哄架秧的,他们纷纷要求公平比试,一决胜负。

      而叫太常丞贺鸢为难的事可不止这一件。
      晋王殿下不知是孝顺还是怂,裴妃进宫闹一遭,他居然便不再阻她料理司马越的丧祭了。此举如一个讯号,使朝中人都嗅出了君恩所向。
      于是乎原本遭人晦气的“挽郎”之职顿时炙手可热。
      大晋以孝治天下,天家丧事皆设挽郎随棺,颂唱挽歌。人选则是由当朝官宦子弟中择取,以年岁、仪表、嗓音、才情佳者选任。此后,这些人便可存档留于府寺,来年移交各司,等待安排一官半职。

      所以,这挽郎一职可说是除去寻常著作郎、秘书郎外不可多得的佳差,攸关仕途。[1]
      而司马越虽是大晋的藩王,贺鸢却不得不枉顾裴妃的意愿,贬抑其丧仪以呈上报。因此这挽郎之位便只设了二十。
      狼多肉少,高门公子们为了得一个露脸的机会你争我抢,尤其是那些渐渐式微的土著氏族们,前前后后来了百八十人,好悬踏破贺鸢的家门。
      而他一个临时的小小太常丞,如何敌得过一帮子后台梆硬,呼风唤雨的天之骄子。

      贺鸢脑袋十分之疼,见过抢着喝喜酒的,没见过抢着抬棺材嚎丧的。他本就是个督办加监理的“摆设”罢了,如今却还得假模假样,公事公办。
      府门前群雄各个年轻力壮,血气方刚,可他这头鹿则细胳膊细腿,谁也惹不起,落得出个府门也要走后门,溜边儿如黄花鱼。

      钱梨白又见贺鸢还挺意外的。不过,他不像是登门造访,倒像是贼串门子。
      贺鸢脱了官服好似也一并脱了君子做派,猫嫌狗弃,碎嘴唠叨:“我平日里并不身兼太常丞一职,乃是国子监《礼》博士。可朝廷正值方兴未艾,不必要的官秩便都是‘拾遗补缺’,事毕不置。”
      钱梨白敷衍道:“那您这一份俸禄可是亏了。”
      “俸禄?在下已快二年未发常俸了。”
      “哦,失敬失敬。”钱梨白翻过一页账册,眼都没抬。
      虽说朝廷目下亏空,但他观此人一身讲究,环佩叮当,想必也不缺那几石米。

      “哎!我说钱掌柜,在下这跟你说了半天,你怎个,怎个还取笑在下啊?”他一皱眉:“还不都是为了把事办好。”
      “我以为阁下是来抱怨的。”
      “我,我当然要抱怨!”他快哭了:“哎呀你不知道!有一家着实过分,送来的竟是个哑巴!你说我当如何?哑巴,能唱挽歌?!”说罢气得两腮充气,瘦长的脸顿时供起两个气鼓,状若贪食松鼠。
      钱梨白让他的着恼的样子逗乐了,放下手中活计,颇无奈:“你来与我说这些,也是爱莫能助。我能做何事?”
      贺鸢遭他抢白,立刻想起自己是来“泄题”的:“啊!我是来告诉你二人需做一番准备,待逾春,便要在这西市之中,公开比试。”

      “比试什么?这位是?”彭兮象从寒冷的屋外进门。
      见贺鸢,起先未认出来,再观,知是前日之人,便行礼:“是贺丞掾啊。”
      贺鸢到不拘泥身份,反而回了礼,遂把民肆争抢招魂生意,闹到府寺一事与二人详细说了。
      他因烦恼此事,口气上便十分嫌弃,好似需他上场出阵一般:“这告示,原不过是为了顺理成章,做个意思,不想还引来这等麻烦事!”
      彭兮象却道:“无妨,比试比试,往后也好立住字号!”
      贺鸢:“你们真是唯恐不乱。”
      彭兮象:“你有所不知,我们初来乍到正是无根之草,想在本地混个营生,还需打响招牌,扎根才行。”他一揖礼:“先谢过贺丞掾,此番就要多劳照应了。”
      贺鸢一摆手:“言重言重。”他知彭兮象说得乃是客套话。
      裴妃定夺的店肆,别人想抢这个生意也是抢不走的。比试不过是走一形式,以示官家“取舍公平。”

      他想到此处又犯了操闲心的毛病,指着空落落的屋子道:“这店肆也忒是寒酸,若要出丧,自上而下皆有体例,即便是降格操持,仅凭如此家什,我看你们是难以胜出了。”
      钱梨白道:“以何威仪置办,还要循官家体例,请贺丞掾明示吧。”
      贺鸢点头:“我今日正是来讲一讲这事,好叫你们提前打点。”他正色道:“按例,祭礼可依泰史八年太宰安平王之‘故事’增减[1]。加谥显号,谴大鸿胪持节护丧,司马执铎;给赗赐:赙钱一百万、东园秘器、鸾辂九旒、黄屋左纛、辒辌、挽歌二部、前后部羽葆;执绋、鼓吹、虎贲班剑等,暂共设两百人……”

      “一百万钱两百人?”彭兮象一听这也太少了。
      何况司马越生前乃是监领录尚书事[2],位高权重绝非一般藩王。且即便按通常规制也远不止如此。他寻个合适的词:“怎会如此‘简省’?”
      贺鸢:“这正是在下为难之处!朝廷不许行招魂之葬,可王妃这事,”他悄声:“听闻晋王殿下不单默许,还私播内帑用以操办。如此我若据章办事肯定是要遭省中打回,可若贬抑过苛,又要得罪天家,哎呀!”他恼喝一声:“我怎么这么倒霉!”
      彭兮象敛着嘴角:“我看是我二人倒霉吧?您这是给我们出难题。”
      他又想起前日他被非衣惊吓的模样,更觉此人可怜又好笑。

      钱梨白并不想他再说下去,百姓不论国事,多听无益。他刹住他那话头,道:“那如今是何章程?”
      贺鸢未得同情,只好言归正传,将自己目前对这一事的安排详细参告彭钱二人。
      钱梨白细细听着,不时替他提几处不当之处,贺鸢见他说得有理,竟是一一记下,整个人书呆气又起,老实听话。
      他这样认真,又有服善之德,钱梨白不禁对他有所改观。
      少年才俊,明日可期。

      彭兮象一只耳朵听两人探讨,心里却在想人和钱的事。正如贺鸢所说,东王一事即便降格操持,拿了定钱,凭目下驻隙间的人力物力也还是吃紧。
      而时日,无多了。

  • 作者有话要说:  [1]“上车不落则著作,体中何如则秘书。”当时民间嘲讽草包型世家子弟的谚语^_^
    [2]古人操办皇家或权贵的丧事,有“依故事”的传统,就是以先前的成例为参考,来设定丧礼的规格,避免违礼僭越。所依照的“故事”可以是当时的,也可以是汉代、周代的。有点像今天开庭审理案件,如果拿不准,就会参考已有案例,作为依据。
    [3]这里‘录’:总领,百官总已以听。是权重之臣的专利。录尚书事的官员本身就是官居要职的,这个官衔在当时是不独立的,是并冠之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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