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团记事》斯卡布罗的水母

33、第三十三章

　　丁早辞香港首演结束，马不停蹄拽着助理往酒店跑。

　　助理捂着胸口，一副良家妇男我见犹怜的样子，“老板，你再饥渴也不能对我下手啊。”

　　丁早辞托着下巴打量了一下助理，“王卫国同志，我今天才发现，你果然有几分姿色。”

　　“真的么？”助理难得从丁早辞嘴里听到一句好话，忙抬头欣赏后视镜里自己的脸。

　　“你这种姿色跟我朝夕相对，我怕有人会吃醋。”丁早辞熟练地拿平板打开《金枝欲孽》，“所以我考虑要不要跟公司申请从B组换个丑一点的来，让你去带新人。”

　　他们的助理分为AB两组，孟云、丁早辞和陈池的行程大多是个人行程，行程少而且地点分散，由A组三个人各自负责。B组则有十几个助理轮流照顾剩下的成员，他们大多行程都在城内几个电视台，录音棚，摄影棚和公司，助理随叫随到就是了。

　　助理马上正襟危坐，表示自己有违圣意罪该万死，愿意来世结草衔环报答老板知遇之恩，但是今生今世他上有老下没小中有房贷，一定不能去带新人。

　　公司给助理的薪酬是和艺人身价挂钩的，王卫国和艾立斯这种一线艺人的助理，基本工资就有一万多。陈池他们平时跑行程还各种巧立名目，发餐补差旅节日补贴和加班费，一年能有四五十万收入。如果是伺候新人怕是连三分之一都拿不到，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又让驴拉磨又不给驴吃草，反正惨就一个字，麻烦打在公屏上谢谢。

　　丁早辞跟蚂蚁搬家似的把特产和新鲜玩意儿都整整齐齐摆在床上，他的强迫症又犯了逼着王卫国陪他摆成规整的十二宫格。估摸着陈池应该下班回家直播了，他对陈池常常提起的几个粉丝有点吃味，毕竟他现在也不知道陈池到底在哪儿直播，想到这里丁早辞把助理轰出去准备给陈池打电话献宝。

　　电话接通是艾立斯的声音，丁早辞警觉地质问他，“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我们家。”

　　大哥，明明是人家陈天家吧，你甚至连床都没得为啥开口就是正宫的语气啊。艾立斯心里吐槽，嘴上依旧恭恭敬敬压低声音，“我们还在棚里没下班，有场戏卡了，下班了我马上让他回给丁哥。”

　　艾立斯挂了电话又回摄影棚里，看着陈池愁眉苦脸地调整表情。

　　今天最后一场戏是前世木星慈迟来一步无力回天，只能悲痛欲绝捧着女主残骸。陈池不是什么天赋型演员，这辈子也没经历过生离死别。导演两个小时前还能轻声慢语给他讲道理讲微表情，现在喉咙都说哑了他也领会不到什么叫心如死灰，就手虚捧着干跪了两个多小时。

　　全剧组现在就他一个演员，多耽误一天就烧一天经费。导演也顾不上自己赢了陈师夏多少钱，怎么给陈师夏拍胸脯了，声嘶力竭地咆哮，“拍戏！你懂不懂什么叫拍戏！幻想！让你幻想你心上人死了！这么漂亮的师妹死了！你就跟个木头一样跪着么！是不是亲师兄！就差这么一个特写你明天还得再勒一次头皮！薅得头发疼不疼！”陈池畏畏缩缩地点点头。

　　“疼就给老娘悲痛起来！给我点儿表情！你是来演戏的又不是来罚跪的！剧组的人又不给你包红包你还跪上瘾了！”

　　陈池满脸纠结继续跪着，原著里木星慈生得慈眉善目，言语温柔，却以无情入道，世间众生无论仙魔人鬼，不过芸芸。作为下一代掌门，遇到女主前他像一潭死水，只为门派而活。助理看剧本的时候被人设搞得摸不着头脑，既然修无情道，那不是应该面瘫么？

　　“面瘫未必无情，看似多情的人肯定无情，对你对我对猪狗对蚂蚁都是一样好，好像心怀苍生，其实他把所有人都没放在心里。”陈池托着腮又想了想，“他会对着见过得所有人微笑，会尽自己所能帮他们，但他只为女主痛苦，是真的很爱吧。”

　　前面的戏陈池一直把面前想成是粉丝，用签售会上的营业笑容糊弄了好几天。他们都上过专门的表情管理课，教他们什么角度上镜最好看，怎么笑得更真挚。

　　导演喊得脑缺氧，歪在椅子上考虑要不要去掉陈池这个特写，助理过去陪笑，说自己有办法可以试试。

　　死马当活马医了，导演摆了两下手让他随便，自己跟编剧摄影商量怎么替换掉这个镜头。

　　“丁哥跟王卫国说他跟你营业这么多年，也该解绑了，大家早晚都要各自结婚生孩子的。”助理边给陈池喂水边趴在他耳边悄悄说。

　　陈池越听眼瞪越大，助理赶紧继续煽风点火，“他还说要不是怕李太太找他麻烦，你们刚认识的时候他就不想嘚理你。”

　　眼见陈池的眼圈发红，表情凝固，助理知道陈池的脑补功能开始了，把吸管从他嘴里拔出来就跑。

　　导演大喜，比划着各就各位赶紧开拍，生怕把陈池酝酿上来的感情吓跑了。

　　陈池也就恍惚了一小会儿，不过开了个头后面他也知道怎么继续演了，导演趁热打铁终于在十二点前宣布收工。

　　“小池你那个助理有急智啊，三两句话就把你情绪调动起来了。”导演看着样片越看越满意，嘴上不住地夸。

　　卸好妆陪着看了一会儿陈池就上车回家了，助理全程不敢说话，兢兢业业僵着身子开车。

　　陈池冷着脸坐在后面，他知道助理是为了帮他才说的那些话，他也知道那都是假话，可是控制不住就是生气。

　　他去公司的第一天，陈师夏牵着他参观练习室，已经是晚饭的时候，几个练习室都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男孩子在里面跳舞。

　　十六岁的陈池没见过跳街舞，他以为只有春晚上挪着小碎步来回飘的那些才叫舞蹈，原来男孩子跳舞也这么好看。陈师夏在门外给他介绍自己寄予厚望的丁早辞，摸摸陈池的头，“他跟你同岁呢，你转校考试如果过了就能跟他作个伴，我也省得找关系安排你进公立学校。”

　　肥大短袖里没发育完全的少年，精瘦的身躯每块肌肉都蕴藏着能量，连湿透的发尾都带着股青春气息。陈池朝陈师夏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丁早辞，那天他始终没有看到丁早辞的脸，但好像是天生就种在骨子里的喜欢，遇到对的人就迫不及待开出花来。

　　在家里养伤的一个月，除了吃饭睡觉陈池都在跟着家教学习，他想和那个在练习室跳舞的男孩一起上学，那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陈池终于如愿以偿搬到了宿舍里，大家多少知道他跟陈师夏关系不一般，对他都客客气气的，丁早辞却远远瞪着他（其实是看呆了），过了好久才被夏飞羽押着别别扭扭地过来说话。

　　丁早辞有双细长的丹凤眼，娘胎里带了张刻薄的脸，看上去就是个不好相与的。陈池却不管这些，天天日也缠夜也缠。陈池老早就发现，对每天在丁早辞底线上横冲直撞反复横跳的自己，丁早辞只会嘴上说烦，实际把底线拉低再拉低。

　　最后所有人包括丁早辞都习惯性认为，陈池就应该对着丁早辞胡闹，就应该缠着丁早辞，而丁早辞理所当然地无限包容陈池。

　　陈池从没这么想过，他的工作、地位、财富甚至友情和身份都是陈师夏给他的，一切的一切都物有所主，只有丁早辞是他自己争取来的。

　　丁早辞对于他，确实像女主对于木星慈，是最后一个能表达出喜怒哀乐的窗口。

　　年少时的经历给陈池留下了心理阴影，他能感受到来自哥哥们，陈师夏夫妇还有粉丝的好意，却不相信她们真的会永远爱他。陈池能做的就是把自己伪装完美，二十四小时都不出一点点错，以求留住这些人。

　　但面对丁早辞他可以失败，可以胡闹，被丁早辞无限包容的他，那才是真正的他，甚至不是陈池，只是他这个独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