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木成林》校格

65、第 65 章

　　晨光熹微之时已有暖阳相伴，窗帘未揭，金色的光幕留下大片的余映，照在一卷床被上，携着未散的暧昧味道流连忘返。

　　段琛先睁开眼，他能感觉到脚踝处搭着林木的脚背，稍微有些凉。
　　视野中是林木光洁的后背和散布在上半身的红色印记，结束之后的那后半夜，他说不定都是这么趴着睡的，两只手依旧紧攥着床单，指节红红的。

　　段琛翻了个身，在林木颈侧留下一个吻，沐浴露的香味就这样探入鼻息。段琛瞧见这睡姿，简直哭笑不得，他细心地把林木嵌入床单的手指逐个掰开，舒服地摊在枕边。
　　“小木头，别这样趴着睡...会伤着自己。”段琛在林木耳边柔声道。

　　林木半晌没出声，之后不情不愿地晃了晃双脚，姿势倒没变，他喃喃开口，像是撒娇：“我...我后面疼，想趴着。”

　　段琛像是被心坎里捣了一把火药，说不上原因，就是又烧又痒。
　　“那...我帮你看看，好不好？小木头？”

　　林木其实就是懒得说话，等他打算开口，段琛已经在他身上折腾了好一阵儿了，林木两条胳膊明明伸进了被窝，手上却软和得没有力气，只得搭在段琛肩上默默忍受。
　　　 “你别...”林木害臊得不行，由刚才的催促转为示弱，“我腿上没力气...分不开的。”

　　“马上...”段琛的声音含糊不清，在被子下面混着喘息传来，“一会儿就好。”

　　段琛检查半天，也没得到什么科学性的结论，却是趁着这岔子可劲儿占林木的便宜，坚持要帮他穿衣服，背他去洗漱，将人固定在位子上不让动，嘱咐他歇着玩手机等待早饭上桌。

　　林木趁着这会儿工夫刷手机，本来心血来潮地想要在群里冒个泡，没想到班群聊天记录停留在昨晚“视频聊天已结束”就没动过，再翻翻好友动态，出国的、下乡的、学车的、网恋奔现等等的各种事儿应有尽有。他这正郁闷着，段琛随意落在桌角的手机便响了。
　　林木极为自然地接通并按了免提。

　　“段儿——”
　　这一声陡然生起，炸得林木耳朵疼。

　　“那个...”
　　林木话还没说完，那头已经跟倒核桃似的哔哔了一大堆。

　　“段儿，出发了没？我那帐篷里头可有不少好东西哦...嘻嘻嘻，等你俩到了山顶，可别光顾着观察世界啊，该干的事还是得抓紧，帐篷不大，那啥...方便...到时候就把小水灵儿送上顶峰！！！诶你到底抬脚了没啊....”

　　“还没...”

　　周家云似乎还没听出不对，继续卖嗓子：“我跟你讲你再不出手就晚了，早点在小水灵身上留点儿记号，这到嘴的媳妇儿不容易，哥们，亲亲摸摸那顶多算是锄草，上了才叫做耕耘......你说像你这种弯得不清不楚、高风亮节的，还要我一个中规中矩的直男教你怎么撩处男...啧啧啧，真是白瞎了空皮相！”

　　林木耳边聒噪，又听见周家云这些不着边际的话，真想直接按了挂断摔在桌上。

　　段琛要是不怎么会撩拨人，他也不至于到现在还腰酸腿疼的。

　　“诶段儿你今天咋这么冷静啊，平时就算鼻子眼不出气那也得隔空怼我到提前八十年进坟墓了吧——”

　　“我不是——”
　　林木提高声音，脚尖也不自觉踮了起来，正要反驳，一张大手突然就盖上了他的发顶...段琛朝他一笑，提起中指在他紧拧的眉心间按了按，然后拎过他耳边的手机，轻声哄了句“我跟他说理，保证服服帖帖的。”便转过身去了。

　　“喂，你都啰里啰嗦的跟小木头说了些什么？”段琛关掉免提，其实也不用避着，林木早就气呼呼地坐去桌前吃早餐了。

　　“哟，我说你怎么突然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原来现在连手机都上交媳妇儿保管了？”
　　“少跟我贫！没事儿我挂了啊...”
　　“别别别，我是来送关怀的，你怎么还狗咬吕洞宾呢！”那头长吁短叹的，“真是的...”

　　“周家云，我要是真狗...”段琛冷哼道，“你盖棺入土那天，我保准从天亮叫到天□□你招魂，等着吧。”

　　“得得得我的错，”周家云示弱是真快，“哎，我可听说小水灵基本上是毫无悬念的高考状元了，怎么？九月深秋送别后，至此南北两相望？”

　　段琛瞥一眼还在认真吃早饭的林木，举着手机拐进了厨房。

　　“呵，一个异地恋让你说得挺文艺啊！”段琛答得挺轻松，说实话，存在装出来的成分。

　　周家云难得正经：“我说真的，段儿，有的异地恋比同性恋更难——”
　　“所以你觉得我俩是难上加难？”段琛打断他。

　　“是，”听得出周家云喘了一大口气，“你现在每天带他制造美好的回忆，那以后呢？最多两个月，你看不见、摸不着他的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段琛沉默良久，开口时露出符合他现在心境的平稳：“我没那么贪心，小木头更没有，我俩不是绑在童话世界里的小王子，有的东西落在心坎里了，注定是一辈子，心脏无时无刻都在跳，偶尔慢那么几拍，死不了的。”

　　周家云叹气压声：“那...以后常来面铺，让自己忙起来，有些东西就藏得更深了。”

　　段琛愣了愣，然后突然开怀大笑：“你突然正经什么！有这些觉悟怎么不用在找对象上啊？诶...我可听王姨说了，你网恋奔现十个里头有九个是男的，你说你是什么铜墙铁壁不漏气的好运气——”
　　“住住住...嘴！咱俩友尽粮绝啊段琛！老子挂了，接着去奔现...”

　　“嘟—嘟”两声，周家云那枪子似的螺旋音终于不用缠耳朵了，段琛靠在桌边仰头一阵儿，低头时眼前浮着一块玫瑰薄饼。

　　这饼托还挺好看，白白嫩嫩的。段琛凑上去咬了一口饼子，上唇轻轻蹭过那细白的“饼托”边缘。

　　“你今天有计划对不对？”林木伸直了手心，好让段琛接着吃，眸光洒在他头顶的发旋上。
　　“有啊，”段琛嘴里还嚼着，“今儿天气不错，咱俩去爬山吧，吃的喝的都带上，帐篷都跟周家云借来了。”

　　林木听见“帐篷”，又记起周家云那番急急忙忙的话，脸顿时憋红了。
　　“去！”林木手掌一抬，吓得段琛脖子差点抽筋，他扬了扬手心，催促段琛，“你赶紧吃，吃完就走，雾已经散了。”

　　段琛无可奈何，弯腰在林木掌间逡巡，嘴里没停。

　　他觉得好笑，这姿势像极了林木喂啵儿。
　　说起啵儿，这只小公鸡当真是被两人和古大爷宠坏了，傲娇得紧，也不知道随谁。段琛和林木收拾好东西刚下楼，它听到动静便咕咕叫了起来。

　　段琛从石凳旁随意捡了颗石子，甩手一扔，正中目标。
　　啵儿立刻扑腾起翅膀，蹦蹦跳跳好一会儿，嗓子眼里还时不时发出尖锐的声响，说是呻吟，倒不如说是撒娇。

　　就是为了吸引林木注意。
　　果然，它得逞了。

　　“宝也！”林木本来快到门口了，听到动静又返回来，瞧见啵儿这可怜样，怪罪起了段琛，“你干什么呀，它都困了，就被你打得鼻青脸肿的。”

　　段琛回头一看这心机小公鸡，病入膏肓的姿态自成一派，那迷糊样还真跟受了欺负似的。

　　“打啵儿，你就是惯着他，”段琛头抵在林木肩头，死活要跟这鸡界“小绿茶”争宠，说话间尽是怨气，“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天那碗米饭，你全喂它了，你把他喂饱了，今儿早上连个鸣都没打，我不收拾它一顿...不长记性。”

　　啵儿还在卖惨，咯咯咯地叫，段琛扭头瞪它一眼，它立刻不敢了。

　　“你这怕不是在...指桑骂槐？”林木才不傻，抠着字眼就能理会到段琛的意思。
　　“当然不是骂你啊...”段琛抬头亲在他额间，温度立刻就在一院的清风中化开。

　　“不过是让你以后记得喂饱我，”段琛嘴角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狡黠，“你说对吧，小槐树？”
　　林木反应还算快，立刻炸了毛：“你还是骂我——”

　　段琛已经背着大小包出了门，嘴里哼着《小螺号》的调子，没管身后林木的呵斥。

　　出了巷口，段琛转身朝他喊：“跟上了小木头！雾散了——”

　　雾的确散了，这一方天地如被淘洗，容纳了所有的纯真和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