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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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一夜未眠，但段琛第二天一大清早就起床了，一点儿也不觉得疲惫。等他好几个单子送完回来之后，才看见周家云慢悠悠地从床上翻起来。
段琛一进门就先去洗澡，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周家云那件T恤都还只是挂在脖子上，眼睛半睁半闭的，脑袋晃来晃去，像个不倒翁。
段琛一毛巾扔在周家云身上，“出去投篮，走不走？”
“走走走！马上马上。”周家云立马从床上蹦起来，套上T恤穿好鞋。
两个人打篮球的确没劲，不过就是你争我抢地投个篮，只觉得辜负了这偌大的篮球场。两人没玩多久就失了兴致，躺在场地中央权当是晒太阳了。
“周家云，你想过以后干什么吗？”段琛一只胳膊抚着额头，望着天空冒出这句话。
“说实话，以前真没怎么想，就这么走一步看一步地过来了，但自从我爸回来之后，我就有些想法了，我想着以后努力挣钱，挣钱娶媳妇儿，挣钱养活我爸我妈，还有——“周家云顿了顿，转头看了眼身旁的段琛，”养活你！”
“我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的，要你养活！”段琛半开玩笑地说。
“不过你这想法还真挺爷们的，慢慢行动吧，不然说啥都是瞎掰！”
周家云：“我已经在付诸实践了，从按时起床开始，这说明我已经踏出人生的第一步了！”
段琛用手背遮住刺眼的阳光，咧开嘴笑着说道：“好了好了，知道你已经准备大干一场了，希望周家云同志不要辜负组织的期望。”
“周家云同志时刻准备着！”周家云几乎是在用十分硬气的声音喊着宣誓。
两个人沉默地躺了一会儿，在段琛觉得周家云都快睡着了的时候，他才慢慢开口。
“家云，我今天就得搬出去了。”段琛第一次没有连名带姓地叫他。
周家云应该是半睡着没听清楚，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于是段琛凑到周家云耳边道：“我说我给我找了个房子，今天搬过去。”
这会儿周家云听得一清二楚，马上翻坐了起来，起得太猛，眼前还有些眩晕，“等会儿，天有点黑，让我缓缓。”
段琛就这么静静地等着周家云缓了十来分钟。
“你说你要搬出去，为什么呀，家里床不够咱们再支一个呗！”周家云眉头紧蹙，跟打了结一样。
段琛极为平静地看着他说：“不是因为这个，其实我早就这么想过了，不过以前我们三个互相依靠，店里也挺忙活的，就你一个伙计也忙不过来，现在周叔叔回来了，你们就有真正的依靠了，以后我能干的活也没多少，哪还好意思每个月领工资啊—”
周家云拦住了段琛的话：“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主要是，我想一个人生活试试。”段琛开头那三个字压得很重。
周家云似乎没有什么反驳的理由。
段琛见周家云只是干着急，一个字也说不出，便拍拍他的肩膀，开口说道：“我不是和你们断绝关系，家云，我当你们是亲人，我就是想看看，自己还有多少勇气，两年前的伤治愈得差不多了，总不能一辈子守着一块疤过日子。”
阳光下，少年的眼神清澈且坚定，将一个个不愿揭开的故事深藏眸底。
片刻过后，埋在两膝间的脑袋下面传来不轻不重的声音：“我妈知道这事儿吗？”
“知道。王姨同意了。”
“噢，那我等会儿帮你收拾东西。跟人家房东都商量好了？”
“嗯，我告诉他会尽快搬进去。”
“那边缺的东西怕是挺多的吧。”周家云终于抬起了头。
“房东古大爷说了，上一家租户走的时候，床和几张桌子都留下了，人家是要出国，带着那些东西太麻烦。”
周家云冷哼一声：“有钱人就是任性，倒是便宜你了。”
段琛也不知道说什么，两个人就又这么肩并肩坐了好一会儿。
难得找得见踪迹的微风在篮球场里徘徊，吹得少年身上的T恤有些发鼓。这个年纪的友谊难得的不是无话不谈，而是心照不宣。
“走吧，帮你收拾东西。”周家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
段琛心上一暖，笑着点头。
其实早上送单子的时候古大爷就给段琛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先看看房子，没想到段琛直接干脆地提出今天就搬进去的请求。正好今天周日，古大爷不用守着学校门口的修车铺，便应下了段琛。
两个人回到店里的时候，王姨正在跟蔬菜批发市场的人通电话，一句句打着商量。
“你这上次不还七毛五一斤吗？又涨了？我说你这中间商赚多少差价啊......”
王姨忙着喋喋不休，没工夫理他们两个。
两人悄悄穿过后厨，回到彩钢房。一打开门，段琛便看到已经整理好了的铺盖被子，衣物也叠放好摞在上面。
“呦，看样子我妈拾掇地差不多了。”周家云已经抬手帮他搬起了东西。
“嗯，早上跟王姨提了提。”段琛愣了一会儿神才说道。
直到两个人把大包小包的东西全都拖上摩托车，王姨的声音还是在面铺周围环绕着，段琛都能想到王姨从餐厅踱步到后厨，然后在院子里扯着嗓子跟人据理力争的样子。
两人准备出发的时候，段琛的手机振动了两下，打开一看，两千元的微信红包提示弹了出来，段琛顿了顿，正想发些什么，那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接着就有两句话显现在屏幕上：
收着。
照顾好自己。
王姨接电话的声音依旧清晰地从铺子里传来。
段琛没再犹豫，领下红包，将手机灌进口袋里。
周家云非要骑摩托车载着段琛，还要戴个头盔耍帅。段琛拗不过他，便依着了。
虽说两个人是一块儿来的S市，但周家云可对这一带比他熟络多了，段琛报了个地名，他就拍着胸脯保证五分钟内送达目的地。
果不其然，五分钟不到，两个人就到了“十里巷第22号民居”的门前，段琛下了车便咚咚地敲起了门。
周家云：“你这是要催债啊，敲这么大声。”
段琛回过头来说：“那大爷耳朵不利索，交代我来了敲门敲大声点。”
段琛接着又敲了几声，门才吱呀吱呀地打开。
古大爷弓着腰出来，面目慈祥，笑着说：“我一猜就是你，”大爷看到段琛身后的周家云，凑过来轻声道：“这么快就找到合租的了？”
段琛：“这是我朋友，帮我搬东西过来。”
“哦，进来吧。”古大爷手搭在身后，先进了门。
两个人扛着东西跟进来，收音机播放着的昆曲在院子里回荡，古大爷的嘴里也跟着哼哼。
老爷子还挺有生活情趣。段琛想。
合着搁家里听这玩意儿呢，难怪听不见敲门声。周家云心道。
古大爷领着两人上了二楼，虽说今天就要入住了，但段琛还真是第一次见这房子。
“二楼有两套房，一套占地不大，我当仓库用了，”古大爷说着打开了另一套的房门，“这套空间挺充裕的，采光也好，好几样家具都在里面摆着呢，你小子随便用。”
“你们收拾吧，我的水烧得应该差不多了，去泡壶茶。”古大爷说着便蹒跚地下了楼。
周家云放下手边的一大团铺盖被子，绕着房间走了一圈，然后跑过来盯着段琛，惊讶地道：“段儿，这是个两人间啊，你不会是打算在这儿养活一个小女朋友吧！”
段琛忍俊不禁：“你这脑子能想点正经的不，就是一个两人间，我再找个人合租呗，人家古大爷可只收了我一个人的租金。”
“段儿，要不我搬过来和你住吧，你不在我上边，我睡不踏实。”周家云说这话时的眼神，还是带着点真诚的。
“woc什么叫我在你上边，你说话可说全了啊！“段琛指着周家云的鼻子说道。
段琛已经开始铺起了床：“再说了，你有家不回，该找对象的年纪不去勾搭小姑娘，缠着我算什么回事啊！”
周家云刚想开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爸。”
王姨不在的时候，叫爸可叫得真干脆，真是个怂包！
“哦，您送到那个，十里巷第二十二号民居。”
“周叔叔打电话过来干什么？”
“当然是给你送吃饭的家伙了，托他给你购置了厨房用具，”周家云一胳膊楼住段琛的脖子，“怎么样，哥们儿我够不够贴心。”
段琛叹了口气：“这些我自己会想办法弄，你赶紧让叔叔运回面铺吧！”
“铺子里好几口大锅呢，再说了，那是我爸从旧货市场淘的，没花多少钱，“周家云说，“等会儿就该到了，我去下边帮我爸搬上来。”
这家伙风风火火，忙前忙后的，让段琛没有理由拒绝。
几个人一直忙活到快吃晚饭的点，这屋子才被收拾得妥妥当当，除了另外一间待租的卧室目前还空荡荡的，其它地方倒是都被装点得有了活力。
王姨下午六点多的时候打电话过来，喊两人回去吃饭。
面铺后厨的空间很狭窄，虽然是四个人挤在一张餐桌上吃饭，倒也平添了几分热闹。王姨难得做了一大桌子的菜，一个劲儿的往段琛碗里塞。
周家云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发着牢骚：“妈，你怎么不给我夹菜啊！”
“那一盘红绕肉搁你手边三两下就没了，小段一块都没尝着，你还用我夹？瞧你那满嘴流油的样子。”王姨训道。
“好了好了，我帮你夹，儿子多吃点。”周敬山提起筷子帮周家云夹菜。
周家云瞟了一眼王姨，噘着嘴道：“谢谢爸！”
几个人都吃得差不多的时候，王姨放下筷子：“小段啊，你这一搬出去肯定也想着不在我这儿继续干下去了，我正好有个朋友在一酒店当领班，这两天专门负责招聘的事，我跟她介绍你了，就是吧，这酒店的活儿太杂了，我怕你—”
“我去，”段琛开口说道，“太谢谢您了，我自己找还找不到这样的活儿呢！”
周家云：“妈，你哪儿还能结交这些朋友。”
“怎么的，你妈还不能有个商业伙伴啊！”王姨瞪了周家云一眼。
周家云不再说话，继续低头扒饭。
段琛是一个人回的十里巷，周家云本来是非要跟着来的，被他拦下了。平时骑摩托车习惯了，一个人在街上步行的感觉都变得陌生。十里巷的路灯不但比东民巷多了几盏，而且还要亮得多。其实天气依旧是很潮热的，只不过走得快一些，就能感受到耳边的微风，像是婴儿不匀称的呼吸，轻轻的，拂着耳根酥酥的。
段琛是拿出钥匙开大门的时候才发现巷口伸展出来的槐花的，果然脚步一慢，看到的风景就多了，来这里两趟，都没注意到巷口的这棵老槐树。段琛走近一看，这槐树的枝丫大多分布在树脖子以上，也难怪注意不到一串串洁白的槐花。他语文成绩不好，但至少记得“沁人心脾”这个成语，上高中的时候学校里的槐花一开，连教室里都是淡淡的香味，班里有几个男生还冒着被处分的危险跑去折了好几支，编成花环，送给心仪的女生，听说表白成功率还挺高。班主任布置作文，以“槐花”为话题，那是段琛第一次想要尽力写好一篇作文，他用尽腹中的丁点儿墨水去描述，但还是换来一个“C”级评定。班主任让同学朗读优秀作文的时候，段琛学到了“沁人心脾”这个成语，很美好，很贴合，所以当他现在能想到这个成语时，甚至还骄傲了一小下。
北方的槐花开得好像要更早一些，槐花花期不长，但高中时满校园的槐香能留得住好长时间，所以此刻的段琛更加珍惜眼前的这颗老槐树，站在树下有点贪婪地享受着沁人心脾的槐香，久久舍不得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