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木成林》校格

27、第 27 章

　　段琛渐渐适应了天中的体育教学机制。

　　基本上每节课做几个固定的锻炼动作，绕着操场跑几圈，然后教一些学生打篮球。
　　总之，他对这份工作很满意，也很喜欢。
　　修车的活儿虽然少，但也还在接。
　　篮球队的学生和高二级那两个班的学生都挺待见他，没人举报，没人表示厌恶。

　　生活好像慢慢变得充实了起来，除了喜欢的人还没追到手，他觉得，也没什么值得过多追求的了。

　　而至于喜欢的人，他整日脑子里装着些什么呢？
　　学习，学习，学习！

　　这天早晨，胡桐鬼鬼祟祟地从外边带回教室里一纸盒。
　　然后一整个早自习不知道在折腾些什么，总之林木能感觉到，这家伙在桌子底下没干好事。

　　“三木……”胡桐用笔盖一端轻轻戳了几下林木的后背，“拜托你件事。”
　　“说。”林木向后微微一倾。
　　“你……先把手伸到桌子下面来。”胡桐的声音算不上小，但整个班的人都在背书，所以这样混杂进去，根本听不出个所以然。

　　林木又向后倾了一个更大的角度，才听清楚胡桐说的话。

　　“……你搞些什么？”林木缓缓将一只手伸到后边的桌子底下。

　　突然，指尖泛上来一种奇妙的触感，松松软软的皮毛，还有一起一伏的心跳。
　　林木吓得缩回了手。

　　“你胆子真大，”林木用英语书遮住半张脸，侧身对胡桐说，“学校严禁带宠物来学校你不知道啊！”
　　“我这不是没办法了嘛，”胡桐说，“这小猫太可怜了，刚刚差点被几只野狗咬死，还好被我撞见了。”
　　“野猫你也敢捡，不怕它有病啊。”
　　“它没病，我知道，它是前两周我们邻居那老猫生的，结果那家人前天出去旅游把它不小心锁门外了，诶我跟你说，它雪白雪白的，可好看了。”

　　“那你戳我干什么啊？”
　　“我这不是桌肚里塞满书了嘛，而且我这个位置，老郑一会儿到后门巡查肯定能抓到我，所以三木，今天早上你就先把它放你桌肚里呗！它很乖的，这么小，也不怎么叫……”

　　林木又将手伸过去摸了摸那小东西，然后轻声说，“行吧，帮你照顾一早上。”
　　“我简直爱死你了三木！”

　　胡桐说着就用两本书包住那小猫，从桌子底下小心递给了林木。

　　林木为它在桌肚里腾出一小块空间，内里四周用书本遮挡严实，但也给它留足了空间呼吸和活动。
　　实际上，它真的几乎算得上是纹丝不动 ，只乖乖地趴在桌子里。
　　林木一边背书一边帮它顺毛。

　　早自习结束后，林木低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熟睡的小猫。

　　“诶，胡同。”林木转身戳了戳趴在桌子上的胡桐。
　　“怎么了？”胡桐抬起半张已经被压着通红的脸。
　　“下课了，你去下边小卖部买点小蛋糕什么的，我好喂它呀，四节课呢，它要是饿了肯定得叫。”
　　“好吧，”胡桐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我一世英名，没想到还得为一只猫奔波劳碌。”

　　小猫很喜欢吃胡桐带回来的松软小蛋糕，林木将书本抽出来一公分，遮住了它小小的脑袋。
　　它很认真地吃着林木手心里捧着的小蛋糕，舌尖偶尔扫过林木的手心，让他总是发痒地轻笑出声。
　　今天轮到林木值日，他本打算趁着课间操的时候放小猫出来透透气，没想到小家伙睡得酣酣的，慵懒得有些傲娇。

　　“林木。”
　　老郑推门进来的时候，教室里只林木一人，正埋头做着题。
　　“郑老师...”林木站起身来。
　　“你昨天问的那道题，我跟2班张老师合力搞了半天总算是解出来了，”老郑说，“来办公室吧，我给你讲讲。”

　　“额...好。”林木慢悠悠地合上书，一只手顺下去摸了摸桌肚里的小猫。
　　睡得很熟。

　　老郑讲题依旧如常，一个知识点能绕到好几本书，而且由小见大，由浅入深，总之一道题下来，对面被教的学生就得会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林木一手拖着冗杂的解题步骤草稿本回了教室。
　　老郑讲题的声音在脑海里回响了几分钟。

　　难道这就是钟铭评价的“郑式讲题效应”：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林木回到座位，把草稿本随意扔进了桌肚里。然后将胳膊枕在后脑，向后一倾，嘴里衔着一支笔开始舒缓思路。
　　广播里的跑操铃声再有几个八拍就要结束了。
　　林木慵懒地靠在座背上，眼神四下飘着
　　。
　　下一秒，他猝然睁大眼，立即坐正。
　　小猫呢？？？

　　他蹲下身仔细地沿着墙角找过去，都没有看到一点踪迹。
　　之后，他甚至学了几声小猫喵喵叫，仍然没有回应。

　　教室里不在。
　　不是一早上都乖乖的吗？怎么就跑出去了？
　　这会儿功夫，不会已经出学校了吧？
　　门卫大爷专门负责赶走这些阿猫阿狗，小东西不会被揍了吧？

　　林木越想越觉得心慌，耳边不时还像是传来尖锐的猫叫声。
　　他急忙跑出教室下楼，一路上不忘四处寻找小猫的踪迹。
　　可是直到他快出了校门，依旧没有找到。

　　“哎呀刚真是吓我一跳，差一点就铲到了...”
　　“就是，突然窜出来，年纪大了哪经得住啊！”

　　校门口的两位扫地阿姨正在收拾垃圾。

　　“阿姨...”林木气喘吁吁地跑到他们面前，“你们刚说的，是不是差点铲到一只小猫啊，纯白的，很小只的。”
　　“颜色没怎么看清楚，不过啊，的确是只猫，先是它混在垃圾堆里吓了我们一跳，后来应该是被我们吓到了，”一位阿姨朝学校围墙那边指了指，“喏，那墙不高，就是从那里翻过去了。”

　　那面墙翻过去...后面是一片小树林吧。

　　“哦，谢谢阿姨。”
　　林木说完就弯下身子窜出了校门。

　　果不其然，身后马上传来门卫大爷粗犷的喊声。
　　“哪个班的？臭小子，上学时间往外面溜，胆子够大的啊你！给我回来！”

　　林木头也没回，一出校门就转弯往左边那条小巷奔去。

　　高二时，他和胡桐钟铭几个人去那片小树林旁野餐过，所以知道从这条路过去，有个五分钟就能到地方。
　　上课期间小树林这一块儿是没有什么人的，不过听胡桐他们说，中午休息，晚自习之后这一带的学生就挺多。
　　学生也不会是天中的。

　　林木只穿一件短袖，到了这一带倒觉得有些冷飕飕的。
　　他现在是在做什么？算得上旷课吧，虽然不会有多影响学习进度，但这也是平生第一次旷课...
　　可是，一点不觉得后悔。

　　林木起初是小声地模仿着猫叫声，然后发现四下无人，干脆抬脚窜进树林。
　　S市的天空即使是在晴天，那也是带点灰色格调的，所以即使这片林子里的树并不多，钻进去的时候依旧觉得比外边昏暗不少。

　　“喵喵喵——”
　　林木的声音在几棵大树间回响，四周除了脚下的树叶沙沙声，再没任何动静。

　　小猫就那么丁点儿大，还能跑得更远吗？

　　林木又往深处走了几步，边走边朝四处观望。
　　静得有些瘆人。

　　再找五分钟，对，找不到就回去跟胡桐一起商量。

　　于是他又大步向前迈了几步。
　　下一瞬，林木的左脚如同被人拽住一般陷了下去，整个人身子侧翻，伴随着身边泥土松动的声音，右脚也踩空，眼前猛地一黑。
　　“啊！”

　　接着是被湿冷包裹的空间和已然被疼痛缠绕的麻木。

　　刚刚掉下来的时候，林木在慌乱之中似乎抓到了坑壁上的一小截树杈，只是这东西完全不顶用，反而让他的胳膊被坑壁上深嵌着的石子划得模糊。
　　林木的第一反应是站起来，几番挣扎才感觉到左腿像是被蚂蚁噬骨一般地刺痛。

　　坑底有些黑，他看不清自己的伤势，咬着牙捏了捏痛处，疼得长长地“嘶”了一声。
　　嘴巴里刚刚吸进了不少尘土，连呼气的声音都那么难听。

　　“有没有人啊，”他几乎是在自言自语，一边呼救一边用另一只没被划破的手敲着坑壁，“疼...嘶...段宝也...”

　　林木浑身酸痛，一直重复着那么几句话，直到嘴唇干涩，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嘴里只剩下喃喃的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