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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一月 ...

  •   元宵过了,便是踏春的日子。王珏一直找不着自个儿的马,又不好意思去问封廉,便拿了几两银子给密达,拖他帮忙问一问。

      密达将此事告知封廉,并把银子呈上来,封廉道:“他给你,你便拿着。”又顿了一会儿,思及这马确实是王珏的,自己霸着不给,原因竟是个女子,未免太小孩子心气了点,便告诉了密达马在何处,让他带着王珏去了。

      国公府大娘子带着一家人到城西宴宾楼前赏春,封廉的哥哥封烨因朝中事多,便没有随行,封廉、封烨的妻子卢氏和小名叫妞妞的女儿随大娘子一同前往。

      宴宾楼前有亭台楼榭,曲折池塘,秋千画舫。大娘子租了个小船,那船上挂着透明的帷幔,一家子人便在船舱里喝点米酒,春风吹过来,带着暖意,便让人感到有些醉了。

      大娘子从格状船窗向外看过去,水面上漂了许多船只,近处的一只小船上,两个女子站在船头正说笑着。

      也不知是否是喝了米酒的缘故,大娘子脑袋有些发热,便叫道:“成家娘子,上来坐坐吧。”

      陈氏一看,见是国公府大娘子,也不好不给面子,便笑道:“我这船上还有两个娃娃要照顾,我担心那些丫鬟婆子们怠慢,便让我家大姑娘上去坐坐吧。”

      大娘子只见一个穿着鹅黄衣衫的女子弯腰进了她们的船舱,坐好之后,道:“大娘子好,我是成清,那日宴席上,我是见过大娘子的。”

      说罢,成清抬眼看了看在场的人,瞟到个公子哥儿,觉得有些眼熟,仔细思索便想起来,这是那日在分茶楼里的那位。写《调光经》一事,成清想了想,觉得颇为尴尬,因而便红了脸。

      成清的头低着,封廉不知为何有些紧张,摸到袖口有一截线头,便将它拽了,不想却将手捋的生疼。

      卢氏看着这小娘子,堪堪望了廉哥儿一眼,脸便羞的通红,便与大娘子交换了个眼神,大娘子因而笑道:“好孩子,你多大了,可曾许了亲?”

      成清知道大娘子是一贯喜欢做媒的,便老老实实答道:“今年十五了,还未曾许了人家。”

      大娘子一听,心中欢喜,只见成清将头扭向窗外瞧了一会儿,便问道:“清姐儿在看什么呢?”

      成清道:“那板桥上有人在折柳送别,我总是想,游人择春日远行,穿上母亲熬了一整个冬天缝的衣服,带着柳枝上寄予的祝福,即便远走天涯,大概也不会太寂寞吧。”

      大娘子听了,刚要夸她,不曾料想封廉觉得她说得有趣,便也道:“冬日太冷,夏日太燥,秋日凄清,万户捣衣,思来想去,也只有春光明媚,最适合送别。”说完便瞥着成清,想着自己回了她的话,她该高兴才是,不想成清却面无波澜,封廉顿觉失望。

      卢氏见他们聊到了一块去,便对着成清笑道:“给小娘子介绍一下,这是舍弟封廉。”

      成清道:“小郎君好。”

      封廉道:“我们曾见过的,不必如此客气。”

      成清一愣,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成清本就对那日写调光经一事心里有个疙瘩,听他这么说,只觉得是有心嘲笑,便抿了嘴,不再说话了。

      大娘子听他们聊的融洽,有心撮合,便道:“我是懒得起来了,清姐儿可否帮我将那壶酒拿过来。”

      那酒壶在封廉跟前,成清便欠了身去拿,将手伸到封廉眼皮子底下,封廉只觉得一阵微风拂过,带着些香味,不似花香,也不似果香,低下头来,便见一截藕似的腕子上的葱绿镯子晃了两下,将酒壶从他眼皮子底下拿走了。

      卢氏的女儿妞妞伸手拽住了成清腰带上系着的香球,卢氏笑着拍妞妞的手:“放下,这是人家的东西!”

      成清道:“她既喜欢,便送给她好了。”说着便将这香球解下来,扣到了妞妞的手上。

      封廉便想,应当是这香球的气味,他正想着,妞妞便张着双手要叔叔抱,封廉把她抱过去,妞妞的手在他的脸上乱抓,封廉闻了,与刚才的味道并不相同。

      片刻后,成清告辞,跨上了自家租的小船。大娘子与卢氏待成清走了,便问道:“廉哥儿觉得这小娘子如何?”

      封廉愣了片刻,口是心非道:“与旁的小娘子并没甚不同。”

      卢氏笑道:“罢了,不问他了。”说完便与大娘子说笑,大娘子因对成清满意,心里高兴,便与卢氏商量着何时再举办一次宴会。

      当日晚上,廉哥儿做了个噩梦,梦里有一个女子趴在他的身上,他想挣脱,可是动弹不得,女子起身,拔掉头上的钗环,冰凉的头发盖上他的脸颊,他闻到了一阵香气,将他彻底魇住,钉在了梦境的原地。他仰头,想看清那女子的脸,她却伏在他的肩膀,不肯叫他看见。

      次日,婆子收拾封廉的床铺时愣了片刻,不多久便笑着遣来个丫鬟,对她道:“你且去和大娘子说,咱们郎君如今是个大人啦。”

      李妈妈将自家的女儿送了进来,这女子名唤孔小巧,因犯了巧儿的讳,李妈妈请成清给她重新起个名字。成清见这女子面容和顺,因而笑道:“就叫婉儿吧。”说罢,又叫她转了个圈,道:“瞧着很是稳重,行了,快去见过老太太吧。”

      未到晌午,陈氏起得早,百无聊赖,便来找成清闲聊。

      成清说到前几日于小舟之上遇见了大娘子一家,又说大娘子和善,卢氏瞧着聪明,却并不强势,愣了会儿又说道,他家二郎也在那儿。

      陈氏未曾料想封廉也在那小舟上,思及多日前在街上遇见他掷飞镖,那时候成清的脸便红了。此刻陈氏心中后悔,不该让成清上那小舟,便小心探问道:“大姑娘可是喜欢上他家小郎君了?”

      成清被吓了一跳,说道:“大娘子何以会这样想,我不曾和他深交过,何以产生过什么情感?”

      陈氏听了,稍稍放下了心,便道:“我也不瞒你,国公府门第高,不是咱们家能攀得上的,官家一直中意他家小郎君,想将公主许配给他,和天子抢女婿,咱们家可担当不起。”

      成清笑道:“大娘子不必忧心过头,我并没有那般念头。”

      又说了一会儿话,陈氏刚要告辞,却又想起来一事:“我那儿新得了个西蜀油,原来是专供宫廷的,这几年京城里的普通人家也能用上了,用来养头发极好,我待会儿让鹿鸣给你送几盒来。”

      成清道了谢,陈氏便走了。

      转眼间到了二月,地上有星星点点的草尖冒出来了。节气里算着到了惊蛰,泥土下的小虫子渐渐的也跑出来了,今年春日多雨,逢雨便打雷,农人高兴,春雨贵如油,春雷更是金贵,那样大声地一震,田里的所有植物仿佛都眼见着被唤醒了,不日便长高了。

      国公府大娘子这几日闲来无事,便旁敲侧击,问封廉可否愿意娶妻,封廉道:“若是有合适的……也是可以,只是缘分无常,找到相匹配的,怕是很难。”

      大娘子听了,将封廉的话说给卢氏听,卢氏道:“哥儿这是想娶媳妇儿了。”大娘子点头,空气里充满着快活的氛围。

      成墨岑这几日常打着伞到街边看柳,陈氏笑他自己找罪受,成墨岑只道:“妇人家的,你不懂,你不懂。”

      因花神节快要到了,陈氏在家中张罗摆了花神像。府中诸女,不论是主子还是丫鬟婆子,都剪了五色彩笺预备着,春日里节日多,人们总是忙碌着,好歹也算有了盼头。

      花神节那日清晨,还有些许春寒,陈氏和成清、巧儿早起拜花神像,成清双手合十,道:“自即日起,无雨百花熟。”几个人鬓边皆簪了桃花和杏花,春日里的花朵是最好的饰品,比金银玉器都好得多。

      因府中有三五棵桃树,众女子便将五色彩笺用红绳系了,扣在花树上,谓之赏红。此时太阳刚露出一点光晕,陈氏便带着两个孩子及几个丫鬟,去庙里拜花神。

      大街小巷里都有卖花郎骑着白马奔走,卖花郎挎着一个大花篮,自己头上戴一朵通红的山茶花,天不亮便扯着嗓子喊道:“卖——花——哟——喂——卖——花——哟——喂——”

      遇到想要买花的,便嘻嘻笑着,翻身下马,将篮子里的花递给客人看,说道:“瞧见吗,这花上还沾着露珠呢。”

      清晨只有早点铺开着门,卖花郎便骑着白马,在各色弥漫着水汽的店铺边上游走,饿了便折回来,甩给早点铺的老板几个大钱,要两个包子。

      陈氏和两个孩子坐在马车里,同卖花郎擦身而过,成清微微掀起帘子看着街景,冷不防地见到王珏骑在马上,半张脸向后扭着,便把帘子放下,双手交合着坐好了。

      王珏此刻在等封廉,封廉正向卖花郎买十几朵玉兰,所以落在了后面。待封廉跟上来,王珏道:“今日见你高兴,可是有什么好事情?”

      封廉沉吟片刻道:“我怕是要娶亲了。”
      王珏笑道:“定的是哪家小娘子?”
      封廉道:“并未定下来,不过八九不离十。至于是谁,现在不方便告诉你”
      王珏叹了口气:“那么多年的朋友,连媳妇儿是谁都不愿同我说!”

      封廉笑了笑,便不再说话了,两人策马跑起来,往郊外游玩了。

      庙中参拜者甚众,花神像共有十二座,一一排开。巧儿仔细地看了,睁大眼睛道:“花神娘娘们真好看,若是活生生的人就好了。”

      陈氏和成清都笑起来,三人买了几束香,祈求花神护佑,祷告完毕,便从庙里出来了。

      庙外有许多小摊,皆用青布伞罩着,如今天开始热起来了,成清见路边有卖凉水的,便着伐柯去买些过来。

      片刻后,伐柯举着几个窄口竹筒过来了,对着成清笑道:“这杯是竹叶熟水,另两杯是豆水儿。”

      陈氏道:“我年纪大了,便喝些温补的吧。”说着,拿走了那杯竹叶熟水。成清和巧儿一人捧着一杯豆水儿,成清问道:“好喝吗?”

      巧儿笑了:“很香。是豆子的香味。”

      陈氏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再过几日,各书院便要开学了,你爹爹给子令和巧儿找好了书院。那日我与你爹爹商量时,他说往日教你的女先生学问终归有限,便替你在玉岩书院报上了名字,京中许多富贵人家的孩子都在这书院念书,你去了,好好儿地学。”

      成清道是,想着这些日子终归无聊,能去念书,也是一件好事。只听陈氏又道:“那书院里有许多女孩儿,家中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女孩儿多的地方惯是容易生事端,我晓得你素来是个稳重的,别和她们一般见识,若有人欺负了你,便回来告诉我,好歹大你几十岁,我应当是有法子的。”

      成清便笑:“并非所有女孩都爱计较那些小心思,大娘子的担心也太过多余了些。”

      陈氏听了,只觉得她到底是年纪小,幼稚了些,便道:“我的姑娘哎,想一想咱们府里的永儿吧,老太太阅人无数,愣是没看出来她狼子野心,防人之心不可无,往后你还得仔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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