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而过》杏仁T

5、尾声

　　尾声

　　当我遗忘了那段爱情，冲重新启航的时候，是更大的暴风雨在迎接我，而我终于明白，只有这样，我才能长大。命中注定，这是我变坚强的唯一途径。……
　　——选自卫郗部落格‘无声的那一年’

　　谢枫是我的心理医生。如果没有他，或许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凌，而现在，其实我依旧没有能够洒脱地彻底遗忘这个人，他就好像成了我心里那张被压在古老木匣下面的已经泛黄的照片，我不会轻易搬动沉重的木匣正如我不会再一遍又一遍地回忆和凌的点点滴滴。没有人能够把自己曾经深爱过的人从心里彻底抽离。自然地，凌无法从我的记忆中彻底消失，消失到纵使有一天他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也不再认出他，我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又或者，不论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爱上了谁，那个叫夏洛凌的男孩会始终潜伏，我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冥冥中，他似有了神力一般在我心里根深蒂固。

　　我始终是以一个妹妹的立场出现在谢枫的面前，因为枫是我哥哥的同学，他比我大了7岁。我哥说谢枫是他最要好的哥们，可以也喊谢枫叫哥哥。而我不愿意，我说我想喊他“枫”。枫是个动听的名字。枫他对我从没有说过“不”。我不管做什么他都说“好，只要你愿意。”每次，当我做错事情的时候，他会替我收理烂摊子。我甚至会盼望着在他面前多犯些错误，他会手把手地帮我，我可以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在他的面前表演“任性”，我心里清楚，他知道我的所作所为都是故意的，但他却始终没有拒绝，我不知道这是否是一个心理医生对待病人的方式，或许吧，我只是喜欢被人呵护着的感受，如果可以，我渴望他能永远陪伴我。
　　我刚到他工作室的时候，应该算是惨不忍睹了吧，记得那个时候我几乎天天哭得不成样子。枫的女朋友是箫凡哥的亲妹妹梁紫。记得小时候和梁紫姐姐的感情特别特别得好，因为好久不见，梁紫要我住在她们家，哥哥说这样也好，能照顾照顾我。于是，我住在了梁紫和谢枫的家里。
　　枫帮我做心理辅导的时候，我告诉他，我曾经是个舞者，可我后来非常讨厌跳舞，因为高桥和凯莉的事情。他说，我修长的身材跳舞的样子一定会很漂亮，可惜我不愿再跳舞了，他说有机会希望我能跳舞给他看，我一口拒绝，我讨厌跳舞！不要！直到和他们生活了两个多月后的一天----我第一次下厨做饭的那天。本来说好，姐那天要回来一起庆祝的，可她那天晚上加班，说书吧里面有事要忙。谢枫……他……他抱着我，和着舒缓的音乐，他抱着我跳舞。他的呼吸始终在我耳边不停辗转，我又开始害怕起来，和一个异性贴得这样得近，我在颤抖，像是那一天，像是和夏洛凌在一起的时候……而眼前是谢枫，其实不论是面对谁，我都没有足够的力气去推开了……我真的怕极了那感受。我没说话，软弱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他坐在我身边，问我“丫头，你又不舒服了？”
　　我说“没有……”
　　“你说谎了，你想凌了是不是？”
　　我哭了。枫他竟然又提到这件事情了。为什么为什么？我就这么没有用。原来，到头来，我没有好，我失恋了，一直到到现在，还是失恋。
　　“你今天终于又跳舞了。还害怕吗？”
　　“有一点……”
　　“你不是说你这辈子再也不要跳舞的吗？”
　　“今天是………因为……”
　　他问“因为什么？”
　　“我不知道……”
　　……
　　他帮我擦干眼泪，对我说“丫头，眼泪，留给17岁，你都18岁了，应该要长大了才对。”
　　我点点头。
　　他说“你要学会坚强，知道没？不管我在不在你身边……”
　　我说“好，从明天起，我要做个坚强的孩子，哦，不对，我不再是小孩子了……”
　　他摸了摸我的头，我笑了，他也笑了。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和枫之间有一种甜香的味道在蔓延，很暧昧的香气，像一层薄纱，他明明已经很小心翼翼，然而我更加害怕触碰。
　　我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
　　那天晚上，我在枫的怀里睡着了，我习惯了，习惯着被他哄着，这两个月的时间，和他呆在一起真快乐。但是，那个晚上，枫没有把我抱回我的床，而是抱到了他的床上。凌晨的时候，我听见家里有争执的声音，等我第二天早上醒过来以后再没有看到梁紫，枫的床头柜的台灯上贴了张便签条。
　　“郗丫头。祝你们幸福，我爱你们。梁紫。”
　　梁紫走了。她再没有回来过。我知道，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天灰蒙蒙的。仿佛梁紫的离开，就连老天都会伤心，我错了，真的，对不起。当初是梁紫要我留下来的，而现在，梁紫却被我逼走了。我真恨我自己。梁紫走的那天，我坐在枫家的阳台上哭了很久。枫他没说话，只是坐在我的身边陪着我。我想他心里一定也不好受吧。那天气氛僵持了很久，我和枫真的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他老在一边看着我，我没什么心情和他斗嘴。只顾着干自己的事情。
　　一直到晚上睡觉前。他才和我说了说话。
　　“丫头，你伤心够了没？”
　　我问他“你难道就不难过吗？”
　　“谁说我不难过了。可我至少还有你。”
　　“是因为我，才把梁紫逼走了。”
　　“傻丫头，你在说什么？”
　　我发疯似的吼叫“就是因为我，所有的这些，统统都是因为我！”
　　“好了！你今天太累了，回房间睡觉去。”
　　他走到我身边拉起我的手预备拉着我去睡觉。
　　我试图挣脱，但他拉得很紧，一刻都没有松懈。我就这样被他拽到他的房间里。
　　他说“以后就睡这里。”
　　“我不要，我讨厌这里！”
　　“不行，以后你必须睡在这里！”
　　“为什么？你做事情为什么都不能好好想一想？”
　　“我做什么都是想过以后才做的！以后就睡这里。”他一边说一边把我放进被窝。
　　“我说过了，我不要。”我掀开被子，我真讨厌这地方，如果不是因为我昨天睡在这里梁紫是不会走的吧。
　　枫他把我按在床上。
　　“听话，在这里，好好睡一觉吧。”
　　他离我好近。
　　我沉默，乖乖地在他床上又睡了一个晚上，以后再也没有因为在什么地方睡觉的问题发生过争执。突然有一天，他不再睡在自己的书房里，他说他想睡自己房间了。我说，那我回自己的房间睡。他却说，不准。
　　从那天开始，我和他睡在一张床上，我们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他说我睡在他身边睡眠会比较好。我不明白这一切。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老是爱重复着做这些我和凌之间发生过的事情，和凌分手的前一天我就是这样和凌一起睡的。
　　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能彻彻底底地治好我心里的病吧。

　　一天早上他拉着我对我说“丫头，带你去看看真正属于我的地方。”
　　我乖乖地跟着他，天还没有完完全全的亮，我隐约看见这不高的山丘上一层跃跃欲试的红色已经迫不及待地跳入我的眼帘。我看不清楚，我只是期盼着，这是枫的世界，而我是第一个走进他的世界的人。第一个。
　　我终于发现，那红色便是枫叶，秋初的枫叶。这枫海便是枫的世界。真美。他说，看到枫叶就要想到他，不管他走到哪，他要我想着他。我们坐在这山丘上，向着东方日出的地方望去，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我明白，这肩膀有多坚实多安全。我告诉自己，我要忘记，忘记凌，彻彻底底地忘记他。我闭上眼睛，我用嗅觉试图能近一点感受他的体温，我嗅到这枫叶的香味，呵呵，我似乎是呆在一片散发着暗香的花海之中，我看见我刚遇见枫的那天，呆在他们家的时候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和梁紫拉着我去KTV，他和梁紫一起唱歌给我听，我哭得好伤心而且还抱着梁紫哭了很久，听见他们对我说，他们从此以后就是我的哥哥姐姐，有什么需要和心情都要和他们说；我看见他带我去他的画室，那是我第一次对他敞开心扉，和凌分开以后第一次有勇气去回忆那段过去；我看见他拉着我去超级市场疯狂购物，推了几车的东西，全超市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我们俩竟不禁偷笑起来；我看见我们一起把家里布置得像个城堡一样；我看见，看见枫轮廓分明的脸颊，看见他天然的泛着棕色的头发，看见他摸摸我的头喊我“小丫头”，看见他凑在我的耳边对我说“丫头，眼泪，留给17岁”“丫头，以后要学着坚强了……”……我笑了……原来闭着眼睛，回忆真的已经充斥了我原本以为要枯竭的心。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枫……“丫头，看你闭着眼睛发笑的样子真傻……”他还是摸摸我的头。
　　我睁开眼睛，太阳已经出来了，当光明笼罩着整个世界的时候，我们只是这阳光之下渺小的一粒，但是我们身上发生的事情却无时不刻地在见证这个世界上最明亮的东西，那便是爱。若是这光明的世界少了我们，少了我们的故事，便不再会这般迷人了。
　　枫牵起我的手。
　　“郗……”他很少这样叫我。
　　“嗯？”
　　“每一天都是崭新的一个开始，万物都会重生……”他转向我，双手搭在我的肩上，像是个长者，又像是个恨不能把我揣在怀里不要我受到伤害的男孩子。他对我说“不要再想着凌了，好不好？忘记过去，你也要重生，你答应过我，要把眼泪留给17岁，现在18了，再也不要哭了，好不好？”他再一次让我别为了过去而流眼泪。
　　我红着眼睛，在这始终在我身边呵护着我的怀抱之中，我只是不停地点头，我不知道他感觉到没有，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不会再哭了，我要学着坚强，成为你希望看到的样子！！！我发誓，这辈子我从没有这么坚定地做出一个决定……我这样为的，只是能回报他给我的万分之一而已。
　　他拉起我的手，我们面向太阳的方向，周身是鲜亮的一片火海。
　　沉默一阵之后。
　　他说“我要去旅行了。”
　　我说“去哪？什么时候走？”
　　他说“下星期。我也不知道去哪。”
　　我说“你为什么突然要走了？”
　　他说“郗，我是流浪者，是个四处漂泊的人。”
　　我说“为了我留下来也不可以吗？”
　　他说“我会为了你走遍世界上任何一个美丽的地方。”
　　我本想说，我不需要你这么做，我只需要你留在我身边就可以了，而我终究没有这么说，我究竟有什么资格要求他留在我的身边？
　　我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说“等这里的枫叶全部都红的时候。”
　　我明白了。他是要长久地消失在我的世界里了。
　　我没有挽留，他不该为了我禁锢在这里。我永远是个枷锁，不论是凌还是枫，我的存在只是他们人生的障碍，这一切与现实比起来又怎么样呢，老问题，我和凌不可以，我和枫还是不可以，一样的问题，我躲不过。
　　可笑的是，我才准备放下一切，正视那份混沌的“暧昧”的时候，他要离开我了。
　　他是我人生里的一个过客而已。哦，不，我是他人生里的一个过客，却不小心地打乱了他的世界，是我的过错。

　　一周以后的一天，枫离开了，不久之后，我到了美国，如我所愿地升入大学开始了自己的大学生活。他离开，我也离开了，海滨大道上那幢我们曾一起生活了好几个月的公寓又将成为我历史中的古文明了吧。我人生的这几年似乎什么样的伤痛都经历过了，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暗自猖獗的恶势力在我的心里不停地翻滚，我只是觉得心被绞得好疼，碎了，无法拼回最初的样子，我曾经无数次想要回到最初的那个卫郗，那个和身边死党打打闹闹的卫郗，那个帅气潇洒的女生，那个为了蕾蕾和李冉顾沁斗争的傻孩子，那个在屋顶上疯狂吼叫的卫郗。可我发现回到过去是那么得困难，回去，我便要忘记疼痛，这一点，我很清楚……

　　枫走前给了我一封信，让我到了美国大学再看。
　　我小心翼翼地撕开信封，滑出一条项链，紫色的枫叶，我一看就知道是梁紫和谢枫。

　　【小丫头：
　　拆开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又不知道在哪个城市里漂泊着了。
　　我还清楚的记得，那天，你在我的臂弯里哭泣，哭到累了，哭到睡着了，最后梁紫凌晨离开家里。第二天你很自责。我终于还是打算把一切告诉你，很自私地选择让你这个始终伴我左右的小丫头来倾听我的心事。如果可以，我绝不会放弃梁紫，就算不能□□人，我也要像从前一样和她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姐弟。可谁又知道我的命运让我不得不选择放弃梁紫呢？……那天无意中发现了梁紫的身世。梁紫的父亲逼死了我的父亲和母亲，她是我仇人的女儿，更可笑的是，我和她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她的爸爸玷污了我的妈妈，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我不堪可鄙的过去，那是永远的一道疤，我以为这辈子都不能痊愈了吧。所以，请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我不是故意在知道事情的真相以后屡次给你暧昧的暗示的，事实上，你说我不忠诚，我不会觉得你冤枉了我。很抱歉，我喜欢上了你，丫头，你可别觉得这是枫在跟你表白呢。但我还是要说，你纯洁，善良，美丽，像是个从天而降的公主，更重要的是，你其实很顽强，甚至，你一再地感激我觉得我是你的救世主，然而事实上，在我低迷的时候，是你救了我。也许你不敢相信自己的存在对于我而言竟然有了这样的意义，但是，真的，最痛苦的时候，你总是能够让我意识到，我谢枫不是一个人。
　　命运，在我看来，早就不在我的掌握之中了，爱谁，或是不爱谁，我又如何能预见呢？……
　　……
　　丫头，原谅我自私地选择爱你。我不敢奢求你能回报我什么，我只想你知道，我，爱，你，仅此而已。我不是个把爱藏在心里不说的人，既然爱了，就一定要让你知道……
　　郗，面对你，我必须要现实。你不是梁紫，你有自己原本的生活，你有自己更加完美的未来，你有爱你的父母，有自己的家庭，而我，是个本无法遇见你的人。无意间，生命中默默滋长的无数偶然相会的时候，我们遇见了。我知道你无法像梁紫一样跟着我天涯海角地流浪，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守护和陪伴，然而这守护和陪伴，甚至也只能是短暂的。
　　……
　　没有我的日子里，请你学会坚强；
　　没有我的日子里，请你学会快乐；
　　没有我的日子里，请你学会遗忘；
　　记住我说的，眼泪，留给17岁……
　　枫的18岁，人生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
　　我想，你的18岁，人生也该是另外一番景象。
　　抱歉，我不是故意离开你的。
　　虽然你从来没有说过，但我知道你多多少少是在意我的，甚至，是喜欢着我的，你可别忘了我是学心理学的，对于你的一举一动，你行为上转变的蛛丝马迹都超级敏感的。我知道我的存在对你而言是阻遏，是禁锢。只有我离开，你的人生才会更加辽远开阔。我终于明白你是个多么聪明又懂事的女孩。就像当初你离开凌的时候一样，你不能成为你爱的人的枷锁。而现在，我在学着你，不要做你的枷锁。
　　我原本以为，我能够为你在原地停留，可我明白，我终究是个流浪者，就逃脱不了流浪的命运。
　　上帝让我流浪，我便无法在原地守候……
　　或许吧，有一天，我会回来这里。那个时候你大概不在了。或许，你已经大学毕业了，或许，你已经有了自己的男朋友，比夏洛凌还要帅的男朋友也不一定呢，再或许，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了呢？如此说来，我或许明年就回来，或许十年以后再回来，或许很老很老再回来，或许再也不回来了……
　　你要好好生活哦，不管我在哪里，都会想着你，会祝福你，祝福一个叫卫郗的小丫头。但是你不用想着我，你只用想着自己就行，为自己活……
　　爱你的：枫】

　　……
　　……
　　……
　　枫，你现在在哪个城市里漂泊着？……
　　我哭了，眼眶里那几颗我忍了许久的液体顺着我的脸颊滑下，我食言了，没能把眼泪留给我的17岁，我还是哭了，因为你最不愿意的事情哭了……
　　……
　　……
　　入学两三个月后，放假回国，我专门来香山看了看枫叶。这深秋的枫叶要比那天他带我来赏枫叶的时候更加迷人……
　　我抬头看着这满山的红色的枫叶，或许今天就是香山所有枫叶都红的那天。
　　那么，你回来了么。
　　我擦干眼泪，转身离开……
　　枫，就如你盼望的……我已经长大……
　　或许。
　　……
　　我……
　　……

　　Ending……

　　亲爱的，
　　我多希望，
　　你们不是过客，
　　你们不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