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变成植物人了怎么办》秋子梨

32、第32章

　　路从妄这一天回来得很早，他神色疲惫得不行，走出电梯的时候意识到有些不对，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声控灯没有亮，满目的黑暗里，墙角处明明灭灭的那一点微弱的红色火光便更加显眼，楼道里满是烟草味，正倚在墙上低着头抽烟的人似乎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缓缓地站直了身子。

　　路从妄在黑暗里只能看见他模糊的轮廓，他却能一眼认出他，这抹熟悉的剪影曾经在他生命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时至今日仍然没有褪色。

　　路从妄愣了一下才回过神，也没说话，向自己的房门口走去。

　　易政也回过神来，他已经好几天没见路从妄了，摁亮了声控灯，有些慌乱地摁灭手里的烟，不由自主地向他走了几步，他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从妄，你今天回来这么早啊？”

　　路从妄随意地“嗯”了一声，掏出钥匙开门。

　　易政赶紧又说道：“从妄，后天要上映一部新电影，点映评价很好，你想去看看吗？”

　　路从妄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憔悴，眼角布满红血丝，但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满是小心翼翼的期待。

　　路从妄紧了紧攥住门把的手，他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淡淡地笑了一下，说道：“好啊。”

　　易政先是不敢置信，他踌躇了一下，小心地向他确认：“可以吗？”

　　路从妄轻轻地“嗯”了一声。

　　确认他真的同意之后，易政眼里的欣喜一下子满得要溢出来，他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见路从妄推开门要进去，赶紧又说道：“那我到时候来接你。”

　　路从妄点了点头，要关上门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对易政说道：“去看午夜场吧，我想去看午夜场。”

　　“好。”易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又有些担忧地叮嘱他道：“那你好好休息，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路从妄只垂下眼眸，没再说什么。

　　路从妄第二天请了一天假，他去了陵园，祭拜过外婆后，静静地在她的墓地旁坐了一下午。

　　他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才到家，走出电梯的时候看到了站在他家门口的易政。

　　易政正低头看着手机，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看，一看是他，黯淡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他向前走了几步，神情有些委屈：“你怎么不接电话，我以为你不......”

　　他话说到一半意识到了什么就没再说下去，路从妄也不在意，向他解释道：“抱歉，我没带手机。”

　　易政听出他语气里刻意的疏离，有些失落地说：“从妄，你不要和我这么客气。”

　　路从妄没接话，回家换了身衣服，就和易政出门了。

　　两个人是卡着点到电影院的，直接就检了票进了放映厅，因为是午夜场，再加上冬夜寒冷，来看电影的人并不多，他们所在的放映厅只有寥寥几个人。

　　路从妄和易政在后排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灯光暗下来，电影片头的音乐开始响起来，这似乎是一个悬疑推理片，电影一上来就是谋杀现场，无论是气氛还是情节都很引人入胜，但路从妄很快就走了神，中间易政找他说了几次话，他都随意地敷衍了过去，然后一直对着屏幕发呆。

　　他的神情怔忪，像丢失了方向般不知所措。

　　电影散场后，两个人慢步走出电影院，易政看出了他兴致不高，打量了一眼他的神色，试探地问道：“你不喜欢这个电影吗？我也觉得没太有意思，下次我们看个别的。”

　　路从妄摇了摇头，说：“没有，挺好看的。”

　　易政认真地看着他：“那是有什么事发生吗？我看你好像不太开心。”

　　路从妄愣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易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开口。

　　他想起以前两个人最爱的活动就是看电影，电影院里一上映新电影就会去看，也搜罗了很多国内外的经典电影。

　　他们躺在沙发上喝着啤酒依偎在一起，看见匪夷所思的情节就一人接一句地冷笑着吐槽，遇到高能的情节也会惊叹个不停，无论好片还是烂片，两个人都能看得津津有味。

　　他们也经常在看推理电影的时候打赌谁是凶手，输了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个要求。

　　路从妄总是输多赢少，易政的要求总是让他有感情地亲他一口。

　　路从妄就捧着他的脸亲了一下，易政皱着眉说：“不行，没有感情。”

　　路从妄笑得停不下来：“我已经很有感情了。”

　　易政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说：“不行，我没感受到，你得重新来。”

　　路从妄就笑嘻嘻地又亲了他一口。

　　易政依旧摇头：“还是没有感情。”

　　路从妄无语地看着他：“什么才叫有感情？”

　　易政就一只手按着他的后脑勺，一只手把他搂紧怀里，含着他的嘴亲了下去，他闭着眼睛激烈地吻着他，直到路从妄喘不过气来，易政才依依不舍地放过他，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在他的喘息声里暧昧地说道：“我给你做示范了，该你了。”

　　路从妄就好笑地瞪他一眼，伸手去捏他的脸：“你想得美！”

　　时过境迁，没想到他们再次一起看电影，中间会隔了那么漫长的时间。

　　路从妄却好像已经对电影没有了兴趣。

　　易政更怕的是，就像那盘红烧排骨一样，路从妄或许并不是不喜欢看电影了，而是不再喜欢和他一起看电影了。

　　他不敢问他，也不敢多说，每一句话说出口前都字斟句酌地想了很多遍。

　　他不敢说起从前，也不敢谈及现在，他和路从妄之间仿佛处处都是雷区，一不小心就会触及到雷点，炸掉他们表面上尽量维持的平和。

　　今天路从妄会答应和他出来看电影，易政已经觉得欣喜若狂了，但内心深处的不安却一直在蠢蠢欲动。

　　过去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

　　发生着的一切都在一遍一遍地提醒着他错过了什么，过去的那种生活，也只在梦里才能出现了，他回不去了。

　　他无法不患得患失。

　　两个人几乎是一路沉默着走回了家，易政看着路从妄进了家门，对他轻声说了句：“从妄，早点休息。”

　　路从妄点了点头：“你也是，晚安。”

　　路从妄关上了门，然后他就像突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缓缓靠着门坐了下来，他支起膝盖，用手捂住脸，掩盖住自己苍白的神情。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传来开门和关门的声音，路从妄才从自己的情绪中被惊醒，他神情复杂地转过身去，隔着门看向对面的方向。

　　路从妄无所事事地在家躺了几天，易政又约他出去打网球，他想了想便同意了。

　　自从那天两个人一起看过电影后，路从妄便不再拒绝易政的接近，易政敲门来找他，他也会开门让他进来聊会天。

　　易政对于路从妄的这种变化自然是开心的，但同样也觉得疑惑和不安，不过他也不敢去深究，只用尽力气牢牢地抓着这一点突如其来的希望。

　　小区附近就有一个露天体育馆，他们沿着小路走了过去，两个人都穿着白色的运动服，看起来就像是情侣装，易政稍稍凑近了路从妄一些，他们步伐一致地迈着步子，易政恍惚间觉得好像又回到了他们还在一起时的日子，又好像他们一直没分开过，就这样突然间一下子变老了。

　　这错觉太美好，以至于易政在现实里回过神来的时候，从心底谧漫出一阵沉沉的悲哀，遗憾和痛苦就像一群蚂蚁一样在啃噬着他的心脏。

　　体育场里人不少，易政和路从妄在旁边等了一会，才有了空出来的网球场。

　　路从妄刚和易政在一起的时候并不会打网球，是易政手把手教给他的，易政的网球实力很强，他以前可以和专业的网球运动员打得不相上下。

　　但路从妄和易政比赛的时候倒是赢得多输的少，因为易政会不着痕迹地让着他，也正因为如此，路从妄当时一直以为自己的网球实力很强，直到无意间旁观了一次易政和别人的网球比赛。

　　他被那两个人炫技般的表演看得眼花缭乱，也意识到了自己真正的网球水平，他当时也不觉得尴尬，反而从中咂摸出一股甜蜜的幸福感。

　　路从妄从回忆中回过神，易政仍旧在不着痕迹地让球给他，但体力终究是不太行了，没打几场两个人都累得不行，喘着粗气，脸色泛红。

　　到旁边喝了口水，路从妄就坐到椅子上休息，易政低头看他：“不再打一会？”

　　路从妄不经意地看了一眼他有些颤抖地手，向后靠在椅子上，说道：“休息一会吧。”

　　易政活动了一下胳膊，没多想冲路从妄伸出手道：“那也别坐着了，我们绕着操场走一走吧，要不然你明天腿会疼。”

　　路从妄垂着眸子看着他伸出的手，易政这时才意识到不对，他一下子紧张起来，手臂变得僵硬，微微颤抖着，但他没有把手收回来，而是直直地看着路从妄，像在等待一场致命的审判结果。

　　易政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不知道到底是过了几秒还是几分钟，易政终于看见路从妄动了。

　　像是慢动作一般，路从妄抬起了手，然后放在了他的手中。

　　他的手心里多了一抹熟悉的温凉的触感，心就像从万里高空平安降落，他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像抓着自己唯一的救赎。

　　易政把路从妄从椅子上拉起来，与他十指相扣，两个人牵着手慢悠悠地走着，他觉得自己仿佛走在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