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变成植物人了怎么办》秋子梨

2、第2章

　　路从妄走进烤肉店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秦行对他招了招手，路从妄向他走过去，边在座位上坐下边解释道：“不好意思，开会开到现在。”

　　秦行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没事，你想吃什么，自己点。”

　　等着上菜的时候，两个人随意地聊着最近的生活，路从妄是一个性格非常冷淡的人，没什么朋友，秦行是唯一一个对他来说算得上是他朋友的人。

　　两个人聊到了最近的工作，这时秦行犹豫地看了眼路从妄，他喝了口水，还是开口道：“易政上个月转到我们医院了。”

　　路从妄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秦行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以前因为你的关系我非常厌恶他，但是那次偶然经过他的病房，看见他现在的样子，我还是觉得心情非常复杂。”

　　“你都不知道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如果不是病床上写着他的名字，我根本都认不出他来。”

　　“上一次见面还是咱们那次一起去山上玩，他那时候多光彩照人啊，身材高大样貌英俊，有能力情商高，待人接物很有分寸，更关键的是对你好得不行，把你当眼珠子似的，哄着劝着生怕你不高兴了，谁能想到他后来会对你做那样的事。”

　　秦行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气愤起来。

　　路从妄百无聊赖地转着手里的透明玻璃杯，没有说话。

　　秦行怕提到以前他不高兴，赶紧又把话题转回来：“但是我上次见他的时候，他瘦得几乎只剩一层皮，被一个男护工像摆弄玩具似得翻来覆去，我就是看那个护工动作粗暴不专业，想过去说说他，这才发现那个人是易政。”

　　“那护工也不知道哪请的，不仅不专业，还不爱干净，易政那衣服不知道几天没换了，一股难闻的味儿，他背后还起了褥疮，但我能做得也不多，只能纠正一下那个护工的动作，但我看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秦行有点唏嘘地感叹道：“一个那样的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生命真的是太脆弱了。”

　　这时服务员将他们点的肉和菜端了上来，路从妄又一副不太感兴趣的样子，秦行就没再接着往下聊。

　　两个人吃完烤肉后，慢悠悠地向停车场走去。

　　秦行的车停在了外围，所以他先找到了自己的车，和路从妄打了个招呼，就解开车锁准备上车。

　　临近关上车门的那一刻，路从妄突然问了句话，他的声音太小以至于秦行没有听清。

　　秦行抬起眼睛看向他，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路从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那卓季呢？”

　　秦行停顿了一下，才说道：“我其实不太清楚，只是听别人说，他好像被他母亲强逼着出国了。”

　　说到这里，他讽刺地笑了下：“说得好像一往情深，但也就在医院呆了两个月吧，说是他母亲逼着他出国，但都是成年人，自己不愿意谁还能强迫你不成，一次两次地玩这种戏码，真是够不要脸的。”

　　路从妄接着问道：“那齐方呢？”

　　秦行“呵”了一声：“据说是公司出了问题，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你也知道他们那公司，基本是易政自己撑起来的，其他人就跟混日子差不多。”

　　“刚开始他那群兄弟还常常去医院装装兄弟情深，后来就没什么人去了，只往医院的卡上打点钱，再后来就是现在了，送到我们医院来了，又不知道从哪里请了个廉价的护工，就彻底不管了。”

　　秦行耸了耸肩：“你也知道我们医院是什么地方，这基本就是放他自生自灭了。”

　　路从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你快回去吧。”

　　说完他就准备离开，秦行忙走过来拦住他：“你先别走，你问这些干什么？”

　　路从妄淡淡地道：“不干什么，只是问问。”

　　秦行有点怀疑地看着他：“你不会是想多管闲事吧？”

　　路从妄没说话。

　　秦行急了：“你可别没事找事啊，易政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我也是嘴贱，干嘛要跟你说这些啊。”

　　路从妄轻笑了声：“不要担心，我会量力而行。”

　　“什么叫量力而行？”秦行简直想把他拍醒：“他们为什么要放弃他？人家可聪明着呢，易政这情况基本是不可能醒过来了，再能活个一两年都算不错了，你就算管你能怎么管？”

　　路从妄歪头看着他，笑着说道：“你不要那么紧张，我还没决定呢。”

　　秦行无语地看着他：“我怎么不紧张？我要被你气死了，你还没在易政那里受够委屈吗？你是不是还爱他？”

　　路从妄的笑容淡了淡，秦行说完就有点后悔，但想起从前发生的那些事，还是狠下心说道：“从妄，不要再让易政出现在你的人生里了，不管他有没有成为植物人，这个人对你来说都是个累赘和负担，你应该放下他，好好地往前走。”

　　路从妄绕过他向前走，秦行在他身后喊了一声：“从妄！”

　　他举起手随意挥了挥：“好了，我知道了，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车子行驶在狭长的柏油路上，这是段远离城区的环形山路，已经过了十二点，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没有什么人。

　　路从妄沿着山路一圈一圈地开着，除了车灯照亮的前方的路，四周笼罩在一种厚重的黑暗里。

　　太安静了，路从妄点开车里的电台，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车里响起来，他撕心裂肺地唱着：连梦里都是你/呼吸也想起你/该怎么忘记你/该怎么有勇气/不能拥抱的回忆/远去的风景里/只有我还留在原地

　　路从妄好像回到了从前，他和易政在无人的凌晨开着车来这里玩，临近山顶的地方有一个隐秘的山洞，穿过山洞是一个巨大的岩石，那里是他们的秘密基地，他们在那里看了无数个日出。

　　他在那里失去他的第一个吻，失去他的一颗心，最后失去了他自己，失去了他所有的爱。

　　他好像又听见那个声音，背景是缓缓上升的巨大圆环，于是一切都温柔了起来，那个人的神色最温柔，他揉了揉他的头发，懒洋洋地笑着，问他“美不美”，他不知道在紧张什么，心脏砰砰地跳，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声“美”。

　　易政的眼睛牢牢地看着他，温热的手指暧昧地摩挲着他的下巴，眼角眉梢都是飞扬的光，路从妄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易政“啧”了一声，上前吻住了他，两个人的呼吸纠缠着，路从妄的头脑一片空白，等再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已经在易政怀里软成一团，手指还牢牢地攥着他的衣服。

　　易政用脸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他轻笑出声，意味不明地咕哝道：“是挺美的。”

　　路从妄害羞得不知说什么好，把脸使劲埋在他的怀里。

　　熟悉的路口出现在前方，路从妄从回忆里醒过来，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然后心里的空洞越来越大。

　　电台的声音戛然而止，路从妄机械地握着方向盘，踩着油门一路加速，车子高速冲过那个熟悉的地方，他红着眼咬着牙继续加速，像要抛下这条路上的一切，那些没用的回忆以及懦弱的自己。

　　等到油箱里的油快用尽的时候，路从妄才调头回家，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他看了看时间就没再睡觉，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又出门了。

　　秦行所在的医院在郊区，说是医院更像是一个疗养院，主要收治癌症晚期的患者或者像易政这样的植物人，家人们不再对他们抱有康复或者醒来的希望，放在这里进行减少病痛或者延长生命的保守治疗。

　　路从妄不知道易政在哪个病房，只能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找，这里的很多植物人都是由家人亲自照顾的，他发现他们大多表情麻木，是那种没有希望的麻木。

　　这样的人见多了，以至于路从妄终于找到易政的时候，心情也有些麻木。

　　易政插着呼吸机，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瘦骨嶙峋，模样看上去像老了十几岁。

　　的确如秦行所说，他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但路从妄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路从妄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他，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上次见面还是两个人分手的时候，路从妄放下所有的尊严，紧紧地抱着他哀求着他不要离开，易政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他轻轻地将他脸上的眼泪擦干，他说：“对不起，从妄，我也以为自己会爱上你。”

　　路从妄心里很害怕，什么都听不进去，只会拉着他的手，红着眼对他说“别走”。

　　易政叹了一口气，他的神情很温柔，说话的语气却令人浑身冰冷，他说：“听话，从妄。”

　　路从妄边流泪边摇头：“我不要。”

　　易政还是走了，在两个人的关系里，占上风的从始至终就是易政，他要是想走，路从妄根本留不住他。

　　他那么爱他，可他留不住他。

　　路从妄深吸了一口气，他发现最近太频繁地陷入回忆了，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现象。

　　他一步步地向病房走过去，这是一间狭窄的单人病房，护工没在房间里，被褥看上去就很久没换，屋子里萦绕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路从妄想起秦行说过易政生了褥疮，他轻轻地掀开他的衣服，心里一惊，腰腹的侧面一大片全是伤口，看得人难受。

　　他将他的衣服放下来，怔怔地看了他一会，然后拉了拉他的手，他忍不住小声埋怨道：“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