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之刃/义炭]顽疾》夜疯蝉

1、01 暴食（gluttony）

　　某月某日，天气晴。

　　义勇先生吃东西也太斯文了。

　　灶门炭治郎叼着面条，从面碗边缘露出的狭小视野偷瞄身边的人。

　　不是说好了比谁吃得快吗？义勇先生真的有理解字面意思吗？眼看自己这碗都快见底了，那边却还剩一半，依然吃得不紧不慢。这样下去，想让义勇先生赢得比赛从而心情好起来的计划就要泡汤了！就像这碗面里少得可怜的肉沫一样，泡汤了！

　　话说这肉沫要是再多点就好了，好香啊……好想吃肉……

　　——啪嗒。

　　一滴口水掉在了试卷上。

　　“写完了？”

　　凉凉的天外来音惊得炭治郎一个激灵，唰啦一下坐直身体，目光便与声音主人的悄然相撞。

　　那幽幽深蓝似乎一瞬间把他扫了个彻底。

　　“嗯……写完了。”他心虚地拿袖子擦了擦卷上口水，连病号服蓝白相间的条纹上沾染了些墨迹也没有发觉。

　　那人拿过试卷审阅，也不坐下，仍如一柄枪般直挺挺地立在那里，居高临下的角度自带了几分威严。

　　或许和角度无关。

　　“那个，”炭治郎窥他神色，壮着胆子问，“义……富冈老师，我可以吃东西了么？”

　　床边那冒着香气的饭盒，他觊觎已久。

　　“嗯。”青年教师没有抬头，从鼻腔给了个单音算是答复。

　　太好了。

　　人类最原始的喜悦来自于食物，这是活着的本能。而此刻便是最能体验活着的时刻。炭治郎一把捧起饭盒，如获至宝，胃里仿佛有个欢呼雀跃的小人儿直蹦到了嗓子眼，随他揭开饭盒盖的动作迫不及待地往外瞧。

　　白粥，青菜，腌萝卜——连个鱼丁或肉沫都没有。

　　胃里小人儿吧唧一下摔了回去，死无全尸。

　　美好的体验时光还没开始，便结束了。

　　“忌荤腥。”青年教师再次提醒他。

　　克制，要克制。聊胜于无，总比没有好。尽管他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但牛不一定乐意。

　　嗯，老师和医生也不乐意。

　　炭治郎振作精神，开始拿出吃牛的架势喝粥。

　　看把孩子饿的。

　　如您所见，炭治郎生病了。还是种怪病，瞧不出原因。起初只是普通感冒发烧，后来又时不时晕倒，食欲反常，情绪似乎也受了些莫名其妙的影响，不太稳定。尽管本人已极力掩饰。

　　克制，要克制。这句话他已对自己说了无数遍。一开始是富冈老师对他说，后来就换了他自己说。克制食欲，克制情绪，克制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

　　话说回来，食欲这么好的病人还真是少见。

　　饭盒已被风卷残云一扫而空。富冈义勇放下批改好的试卷，开始收拾。

　　真近。

　　炭治郎盯着老师头顶小小的发旋这样想。

　　普通的感冒发烧会食欲不振、鼻塞，影响味觉和嗅觉。但他这病不普通，五感不降反升，甚至还产生了些奇妙的变化——嗅到的所有气味，都能让他联想起食物。

　　比如此刻，老师发梢的味道闻起来像夏天里冒着丝丝凉气的冰糕。或许是甜的，但由于过分冰凉掩盖了甜度，清爽与刺激就成了最简单直接的体验。

　　哪怕只浅尝一下，也会很快为那份清凉的离去而怅然若失，并重拾燥热。

　　“体温计。”那人已收拾完毕，冲他摊开手。

　　炭治郎捏了捏耳垂，有些心虚地将体温计递过去，在听到“正常”之后似乎松了口气。

　　“卷子批完了，你再仔细看看，有不懂的下次……”

　　“富冈老师，”眼看那人要走，炭治郎下意识拿出了病号该有的语气出声挽留，“能再陪我一会儿吗？”

　　你看，就是这个“没关系你不乐意我也不会怪你的”纯真眼神，对富冈义勇来说算是杀手锏。

　　只好卸甲投降。

　　为了避免没人说话而产生尴尬（或者别的什么气氛），义勇打开了电视。

　　电视上在放动物世界，猎豹捕食到了羚羊，正在撕咬后腿，鲜红的腱子肉看起来Q弹可口，羚羊看起来死不瞑目。

　　炭治郎咽了口唾沫。

　　义勇啪一下换了台。这个频道在放旅游节目，画面里是只身材曼妙的烤鸭特写，在火焰中滋滋冒着油花儿，画外音在那介绍当地美食，长篇大论了好长时间就是不开吃，急死个人。

　　炭治郎抿着嘴，又咽了口唾沫。

　　义勇又举起了遥控器，机械地换着台，等病号出声喊停。然而电视里不是烹饪节目就是传统美食点评节目或者大胃王比拼节目……换了两轮下来也没人喊停，最后义勇啪一下关了电视。

　　炭治郎在卷土重来的尴尬气氛中闻到了对方犹豫的味道。

　　赶紧想点话题，不然老师要走了。

　　“这几天……辛苦富冈老师了。”没话找话。

　　“没事。”那人不温不火地答着，手揣在运动服兜里，坐得笔直。

　　“老师一直来这里照顾我……不怕传染吗？”不是，呸，干嘛说这种一般听来都像赶客的话？

　　“我身体好。”幸好，老师不是一般人。

　　富冈老师虽然是教历史的，但运动神经意外地还挺不错，之前还代过体育老师的课。他这怪病一直没弄清楚病因，也不确定会不会传染，只好先住院观察一阵子，富冈老师就以身体好抵抗力强为由担下了补课、联络和日常照料的任务。

　　其实炭治郎私下里更喜欢称呼他“义勇先生”，有几次说漏了嘴对方倒也没生气，只是炭治郎自己总觉得这样称呼老师不够尊敬的样子，还是尽量注意着。

　　别看老师平常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样子，其实人挺好的，之前炭治郎为了祢豆子跟人打架那次还是富冈老师解的围。

　　虽然最后被罚打扫厕所的还是炭治郎。

　　总之，富冈老师应该挺受欢迎的，而自己好像沾他的光也挺受欢迎，同学们经常会来找他问富冈老师最近心情怎么样？富冈老师喜欢什么？送点什么东西给富冈老师比较可能免于受罚或者罚轻点？之类的……

　　你看现在连他生病住院了，也沾富冈老师的光，收到了好多同学托老师带给他的小礼物，还有些信，都在祝他早日康复。墙角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盒，不过有几个好像不是礼物，只是暂时存放在这儿的，富冈老师说只有那几个不可以拆，其他都可以。

　　“我先走了，”富冈老师终于还是起身离开，“你慢慢看吧。”

　　“哦……好的，富冈老师再见。”炭治郎慢吞吞地摆了摆手，在摆到第二下时，门已经合上了。

　　他叹了口气，又重新开始看手上这封盯了十分钟还在看第一行的信。

　　这是祢豆子写给他的，空白处还塞满了善逸喧宾夺主的“附言”，把伊之助等其他几个同学的三两句话都挤在了角落。无非都是加油努力等你回来，以及把近日里发生的种种事无巨细通通掰扯一遍再点评上一堆感叹词的“善逸”体。

　　稍微有点讨论价值的，也就只有学园祭舞台剧的事儿了。原本是炭治郎负责的，还担任了重要的男主角——善良勇敢、从大魔王手中解救了公主的王子殿下。公主自然是祢豆子。善逸没抢到演王子只能退而求其次担任王子的骑士，而骑士团总得多些人才够撑场面，于是他们为了凑人数甚至还把富冈老师也拉来了。

　　然而现在男主角生病了，其他人要想继续张罗下去，只能改剧本。大家七嘴八舌讨论了一堆方案，现在就等炭治郎拿个主意。

　　炭治郎被各种神展开绕得头晕，越看越困，脑海中一会儿冒出可可爱爱的祢豆子，一会儿钻出哭哭啼啼的善逸，一会儿杀出凶神恶煞的伊之助，一会儿又跑出深情款款的义勇先生。

　　不对为什么是深情款款？

　　义勇先生为什么会对着自己深情款款？

　　哦，不对。

　　是荞麦面啊。他是在对荞麦面深情款款呢。

　　想起来了，他们在比赛吃荞麦面，看谁吃得快，输了的人要帮赢的人做件事情。可义勇先生为什么吃得这么慢呢，他不想赢吗？是不是走神了？

　　说起来……

　　义勇先生的下颌线，真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