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两两》苗谜划年

41、我不想遇到你

　　方澈西装革履，高昂着头，插着口袋昂首阔步地从我左边的座位若无其事地走过。

　　“王璎黎，他来做什么”我问。

　　“他的B大和我们学校有联谊活动，这次他作为学校代表过来担任主持人大赛嘉宾。”

　　“他也能做嘉宾。”

　　“看你刚才的神情，你是不是一直忘不了他。”

　　“不是。”我拎起书包走开。

　　这便是我和方澈毕业后的第三次见面，又是如此猝不及防的方式，不让人有一点心理准备。我准备了那么久的骄傲和伪装，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又被打击得溃不成军。

　　下午我回了A大，我默默许愿，此生再也不要见到他。

　　华灯初上，夜未央。

　　我孤身一人下了高铁，一心想着赶紧回学校。

　　但我在高铁站门口望见了熟悉的身影。

　　是杨明耀，他在不远处向我招手。

　　他像个孩子一般跑过来，将我拥入怀中。

　　“你终于回来了，等了我好久。”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竟没有推开他。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想知道你的情况，怎么样都能知道。”

　　我有丝感动。

　　“婉言，我们和好吧。”

　　他夜晚来高铁站接我的行动，彻底击垮了我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

　　我似乎再没什么拒绝他的理由。

　　“好。”

　　人生的每一个柔软的片段，要有人和你共享，才显得弥足珍贵。

　　星空下，两人，十指相扣，不用伪装的交流，已经是世间无比美好的事。

　　我希望听见你起伏的呼吸声，埋在胸口能够感受到心跳，牵手感觉你手心渗出的汗，突然盯住你不动看你紧张的别过头，交流时的默契，拥抱时的急切，亲吻时的情动，每一样每一样都不是几句话可以替代的。

　　那么还有什么值得纠结的呢，杨明耀做的那件偷换演职员表的事足以被原谅了吧。

　　也许有人会说，我一个人也能看书听碟，一个人也能将日子过成绸缎，一个人也能自己陪伴自己。可成长的道路上，一定要有另一个人陪你走过未知的坎坷，历经生活的周折，人生才会变得柔软。

　　这个人必须是能看懂你灵魂的人，你们心心相惜，在这个人面前，你不用山穷水复，不用柳暗花明，不用阅尽人世，不用功成名就。你没有看尽世间的繁华也没有关系，有人陪伴的岁月已是最妥帖的良辰美景。

　　那么杨明耀，我现在认定你是这个人。

　　就在我和杨明耀和好的第二天，我接到了一个多年未见老友的电话。

　　这个电话，来自林子文。

　　他说是通过校友汇记录本找到了我的联系方式，并且这个电话是必须打的。

　　“林婉言，听说你大学找了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人，但我想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要不然我内心不安。”

　　“究竟是什么事有十万火急重要”

　　“这是方澈的秘密，我本不想告诉你，但我怕你们就这样错过一生。”

　　“到底是什么事”

　　“他是不是曾经把你拉到教室门口后说了一番关于爱不爱的话”

　　“是的。当时我觉得他很奇怪。”

　　“你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吗”

　　“不知道。过去了这么久，我也不想知道了。”

　　“他得了肾结水。”

　　“方澈不是不喜欢你，是这个原因让他放弃了。”

　　时至今日，那依旧是我生命中最漫长的一分钟。时间一秒一秒过去，而一秒一秒之间，似乎隔着永恒。空气变得沉闷，潮湿，甚至凝固，我呼吸艰难。

　　有没有这么一个人，你无数次说着要放弃，但终究还是舍不得。

　　如果林子文说的原因是真的，那么他这些年谈的那许多女朋友，又算是什么。

　　方澈，我终于敢于接受新的人，你为什么还要在我的生命里徘徊。

　　未曾青梅，青梅枯萎，芬芳满地；

　　不见竹马，竹马老去，相思万里。

　　方澈，你叫我如何忘记你。

　　李芷嫣这两天似是对杨明耀私自改动演职员表的事有所释怀，又或许是学院考试任务繁多的缘故。

　　我与李芷嫣相约傍晚去散亦湖漫步，顺便聊一聊彼此最近的心事。

　　我和李芷嫣说笑着拐进离散亦湖最近的小巷子，可一进巷子，我就看到了浑身是血的方澈，他苍白着脸，奄奄一息，周围是一群麻木的围观者，他们没有一人上前。

　　李芷嫣赶紧拉着我走开：“别多管闲事。”

　　我却固执地推开李芷嫣，中邪一样跑到方澈身边。

　　我疯狂地摇晃着他的胳膊：“你怎么了？怎么了？”

　　他虚弱地抬眼，看了看我，抖动着青紫的嘴唇：“快走，这里……危险。”

　　情急之下我拨通了120急救电话，和李芷嫣一起将方澈送进医院。

　　病房外。

　　“你是不是认识他？”

　　“是。”

　　“你是不是喜欢他？”

　　“不是。”

　　“别骗我了，你不喜欢他不会这么救他。”

　　我沉默半晌。

　　“他是你高中同学？”

　　“是。我是喜欢过他，而且到现在也没有忘记。”

　　刚才看到他流血的那一刹那，我才终于明白。

　　我何曾忘记过他。

　　“刚才那种情势，就算是个有点同情心的路人，都不会见死不救的。”

　　“婉言，我劝你不要趟这趟混水，一个男生能被打到这种程度一定是惹到了什么大人物，你最好远离。”

　　“不管怎么样，先等医生出来了再说。”

　　李芷嫣一席话点醒了我，如果不是记在心里，又怎会不顾一切上前去救他？杨明耀是我的知己，是与我有共同爱好之人，可他终究不是我耿耿于怀在内心深处之人。

　　李芷嫣回了学校，我在病房外守了一夜。

　　临近深夜三点，我推开门，坐到他的病床旁。

　　他嘴唇苍白，面无血色，却依旧掩盖不住眉宇间的凌厉和骄傲。

　　上一次看到他熟睡的样子，还是高三。依稀记得那时他喜欢侧着身子，小脑袋埋在手臂上，长睫毛像两只熟睡的天鹅一样栖息在他闭着的眼眸上，白色皮肤透着淡淡的粉色。

　　原来我一直念念不忘的是这样的他，即使是睡着的，也有着不同于常人的气韵。

　　我总在竭力劝告自己，不要去刻意表现什么，但我没有办法轻轻松松地做自己，只要是在他面前。

　　高三模拟考试前他总是喜欢发短信问题目，他回短信时快时慢，很多时候我等到疲惫，像得了疑心病一样，一会儿看一眼手机，总觉得它在振动，回复短信的时候总要想一想，尽量通过回答问题找到契机把话题打开，还要在最后留一点点让对方回复的空间，这样才能把短信继续下去。然后转头看镜子，会发现里面坐着一个抱着手机傻笑的女人，熟悉的脸庞挂着陌生的快乐。

　　往事不可追。这些我精心策划许久只为博他欢心的事，都只能咽下去，随着我大学的朋友圈日新月异地变化，说出这段往事，只会换来旁人的一句自作多情。

　　我一夜未眠。

　　“你醒了。”

　　“你在这里，守了我一夜”

　　“不是我还能是谁”

　　“昨天我让你快跑，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一时冲动罢了。既然你醒了，我也就可以走了。”

　　“别走。”他抓住我的衣袖。

　　“方澈，你干嘛”

　　他转而缓缓松开抓住我衣袖的手。

　　“婉言，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我突然想起林子文电话里告诉我的肾结水，这究竟是什么病症方澈突然说对不起，又是出于什么缘故他被人打致如此，却又让我不要管，又是为何

　　这一切的一切，我都不愿再去想。

　　若有缘分，总有一天我会知道。

　　“方澈，下次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再见面时，我希望你能把一切跟我说个明白。”

　　十六七岁时，我们因为某人的一个小小举动就手足无措，并且在多年后不断地缅怀时光。

　　一次小小的摸头杀，一个不经意的招呼，一次不小心的指尖触碰，都会让自己的心兵荒马乱。

　　方澈，这个承载了我整个十七岁心事的男孩，终有一天也要彻底说再见，即使我再放不下他，即使我再忘不了他。

　　作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