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两两》苗谜划年

15、五月

　　我和王璎黎再次来赏花之际，樱花已经谢了。
　　守园的老爷爷似乎是看穿了我俩的心思，意味深长地道：“忘年痴瞋，皆为
　　红尘俗念；容貌美丑，皆为皮下白骨。”
　　那时我不懂他话中任何一意，只觉高深莫测，非我等小辈能参透。
　　学校举办 520 毕业活动。
　　整个高三年级的学生都汇聚一堂。
　　按照程序一个活动接着一个活动的结束，先是学生合唱《明天你好》，再是
　　街舞表演，最后是校长给每个学生授予毕业证书。
　　“婉言，那个跳街舞的男生，他们说是个小网红，网络上每个视频都有 500
　　多个赞呢！”
　　我的注意力自然不在跳街舞的男生身上，我只记得昨天晚上为某人准备的礼
　　物，一个带刮胡刀的礼物盒。
　　因为我记得，方澈前几天跟丁然然说他想要刮胡刀的。
　　“想啥呢，我说话你也不理睬我！”然然一脸愤怒。
　　终于轮到了我们班。
　　方澈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带领着我们一个班领毕业证书。
　　他有那样美好的背影:后脑勺立着几根不安分的发丝，端正的姿态，微昂的
　　头，挺拔却不显得装腔作势。
　　就连毕业典礼，他都不能好好梳头。
　　我们一个跟着一个走过颁奖台，平铺直叙地接过校长手里的毕业证书，并且
　　依次被她拥抱。
　　依稀记得校长贴着我的耳膜说了句：“恭喜你，毕业了。”
　　是啊，毕业了。
　　等到所有流程结束，就是我们的自由合影环节。
　　在会场门口的楼梯上，我们带着三年回忆里温暖的余烬，进行着人生中最盛
　　大的一次告别。
　　方澈没有和任何人合影，他只是插着口袋，扫视了一眼正在合影的我们，然
　　后向教室走去。
　　他是我心上的一束光。
　　合影完毕，我和丁盟一起回到教室，我从书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那个礼物盒，
　　偷偷地走向方澈的座位，放进了他的抽屉。
　　我记得那个礼物盒是我高中时期送给他的最后一个礼物，盒盖的反面写着：
　　你这束光，倾世温暖。
　　宿舍的楼道里里，我和王璎黎一起合着影。
　　她冷不丁来一句：“这合影，我要珍藏一辈子。”
　　“用来提醒自己现在的我们有多难看吗？”我给她一个轻蔑的眼神。
　　“也许吧，现在你认为的难看，是你多年后回看起来，被所有人承认好看后
　　的好看。现在的我们才是最美的。”
　　“得了吧，你就知道矫情。”王璎黎就是改不掉她矫情的毛病。
　　可是一转眼，我俩都流泪了。连为什么哭都不知道。
　　“璎黎，问你个问题。”
　　“何事？”
　　“你说，某人他喜欢过我吗？”
　　“你还说我矫情，我看你比谁都矫情。”
　　“快回答！”
　　“言言，俗话说得好，万事万物都相对，喜不喜欢都是相对的，关键是你自
　　己感受。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何况，不是你说只要他高兴，喜不喜欢都是次要
　　的吗？”
　　这句话，让我带着希望走过了高考前的最后几天。
　　就算早已失去希望，还抱有一丝梦想成真可能的幻想。
　　6 月 5 号。
　　我鼓起全部勇气，给方澈发了条短信：“8 号晚上，蓝色港湾门口，我有些
　　话想问你。”
　　他直到八号晚上才回复。
　　“不去。”
　　这是他的选择，我们的故事，该有个了结了。却没想到是以这样草率至极的
　　方式。
　　8 号晚上，高考结束。
　　我像个孤魂野鬼一般在街上游走。
　　也不知道何时就晃到了蓝色港湾。
　　“你来了。”那声音寂寥中带着深沉。
　　“方澈？你？你不是说不来的吗？”
　　“我那是骗你的，你叫我来，我怎么可能不来。”
　　“言言，有什么事，说吧。”
　　“别叫我言言，我们没这么熟，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一些话。”
　　“什么话？”
　　“你是如何看待我们的关系？”
　　我看到他的表情僵硬了许久，眉头紧蹙，大约一分钟后才放松下来。
　　“言言，我……你对我的好，我都看到了，我都记在心里了。”
　　“今天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以后，我们，是什么？”
　　“我们，是曾经对彼此很重要的高中同学。”
　　“仅仅是这样吗？”
　　“就……就是这样。”
　　“是因为她吗？”
　　“哪个她？”
　　“高婧雅。”
　　“不是……如果以后还有机会见面，我会跟你解释清楚。”
　　“言言，我们，也只能到此为止了。”他轻轻地抱住了我，
　　这是我认识他以来，唯一也是最温暖的一个拥抱，不知道为何，我总能隐约感觉
　　到他眼睛中透露出来的悲伤。
　　我以为高中毕业那天我不会难过，但是我忽略了时间，这高三一年间我和他
　　之间一点一滴的小事，都不知不觉施加了无法忘怀的力量，让我无法这么轻易地
　　释怀，忽略了最细小的同窗细节也能划出的痛苦的伤痕。
　　方澈，我们，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有件事是我从来没有告诉过方澈的，直到最后，他也没有看到的情书。
　　我曾经准备在高考毕业开学时把情书给他，但终究没有送出去。
　　而那封情书，也终究成为了被时光埋葬的秘密。
　　2016 年 6 月 8 日，高考结束了，我和方澈的青春，彻底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