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颜》释*彻

16、将死未死

　　凤其烨看着升起的月牙，瞄了瞄冷掉的饭菜，叹口气，认命地站起身把餐盘端出去。刚走到拱门，突然听到身后一阵开门的声音，惊喜地转过头去，安心地看到念子旌完好地走出来。
　　“师父，我要练奇门十绝。”看着凤其烨，没有任何预兆地，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说什么……”凤其烨慢慢转过身，惊讶得睁大眼睛。
　　沐浴在淡色月光更显得飘忽的念子旌。
　　“就算我有弱疾，那个也是可以练的吧。”
　　凤其烨沉默了片刻，定定地就这么看了念子旌一会儿，最后终于放弃一般地叹口气。
　　“我知道了。”
　　听到师父的应许，念子旌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欣喜，只是静静地看了凤其烨一眼，那一眼里，凤其烨辨别不出任何感情，只是淡漠的、无意义的一眼。

　　给我一个月的时间。
　　言易烨又不禁想到今早念子旌来找自己时那个决绝的表情，冷冷地对自己说。
　　给我一个月的时间。
　　仿佛这一个月里他要做什么翻天覆地的事似的，有一股义无反顾的意味。言易烨有些玩味，却也从念子旌的表情里看到了自己的残忍。
　　往椅子的靠背上倾了倾，放松了身体，不禁无奈地笑。自己明明知道男宠的身份对于一个男子意味着什么，又何苦去这样折磨他呢？而且，他是自己的皇后的弟弟。那么这突生出来的对念子旌的追逐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自己真的爱上了他？言易烨愣了愣，倒是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无疑，念子旌是个绝色的美人，可是身为男儿身的他定是比不过依雨的，也不是这么个比法，不过，也许念子旌真正吸引了自己的地方，不单单只是相貌，而是在那相对于一般男子柔和的相貌下一颗不驯的心。
　　无论是挡在自己身前拦下刺客致命一击的时候，还是恳求自己放过那名画中女子的时候，他眼里的不驯无法掩饰。倔强而又坚定的眼神，不知道背后是靠什么支撑着的。
　　自己见过的所有人都只会收敛起自己的锐利，装作乖顺地讨自己欢心，生怕一个疏忽便被满门抄斩。其实皇帝，又哪里真的是这么可怕不讲人情？
　　现在有这么一个人会对着自己露出直白的不驯，让自己一阵欣喜，玩心大起。
　　只不过这个对于自己而言的游戏，对于念子旌，却是某种劫难。

　　“你要出门？！”念子清不可置信地看着收拾着包袱的念子旌。
　　“嗯，我和师父修行一阵。”念子旌头也没抬地淡淡答道。
　　“拜托，你现在身体差成这样……”
　　“无事，子清不必挂念。”念子旌拎起包袱，走向等在房间门口的凤其烨。
　　“喂……”念子清还想要去拦，不料耳边传来念子旌压低的声音，字字噬心。
　　“子清，请你一定要恨我。”
　　在反应过来之前，念子旌已经和凤其烨使出轻功离开了念府。念子清愣在念子旌的鸳南居里，有些失神。
　　不懂，完全不懂那句话的意思。不仅仅是那句话，自从那时开始，自己就觉得哥哥越来越难搞懂。没错，就是从那个晚宴开始，哥哥不再是如以往一般自由随性地生活。每天看看账册，视察生意，看到吃的就会特别兴奋，这样的哥哥，一去不复返。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越来越沉静和憔悴的哥哥。会关心宫里的事情，会莫名地陷入沉思，会勉强着自己露出安抚的笑容，会为了一个人而放弃自己的快乐。
　　越未离，我从来没有一天像今天这样恨你。

　　“你已经决定好了？”凤其烨看着长发被呼啸而过的风撩起的念子旌，仍是希望有一丝转旋的余地。
　　“师父，你其实什么都知道。”念子旌专心地脚下生风，身边的景物快速地后退着。
　　“我……”凤其烨愣了愣，一下子没跟上念子旌的速度，“是，我是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意去相信。”
　　念子旌沉默了，不再作声，思绪却是飘远了。正走神的当儿，眼前突然出现一人，念子旌一下子猛然停住，差点撞了上去。
　　“喂，你搞什么？！”凤其烨也被弄得一下子措手不及，还没看清来人就脱口而出，“不知道使轻功的时候撞上会很痛啊？！”
　　不过，这小子的武功真是厉害，自己居然没有察觉到他接近了这里。这么想着凤其烨好奇地看向这不速之客。
　　英气逼人的背影定格在凤其烨面前，而这个背影注视着的正是念子旌。一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凤其烨暗叹一口气。
　　越未离死死地盯着念子旌，视线没有丝毫的游离，念子旌也是冷淡地看着他的眼。
　　“你来做什么？”没有起伏的声音听得越未离心里一凉。
　　“我来拦住你做傻事。”越未离很快镇定了心境，适应了念子旌的淡漠。
　　“我做什么与你无关。”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知道你具体要去做什么，但是我知道绝对不是理智的决定，而且刚好在这个关口，你不要想说服我你的巨变和花荇的事没有关系！”
　　念子旌听了这话，眼里的神色震荡了下，瞬时又恢复沉静。
　　“你的事和我没有关系。”
　　“这句话是我想要说的！既然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越未离一下子被念子旌的冷淡惹得有些火，“皇上放了花荇的时候吩咐将军的是‘这个女子有心上人，放她走吧’，你知道我和花荇的关系。你一找皇上，皇上就延后召见花荇的时间，你今早又去见过皇上，皇上中午就把花荇解禁放她自由了。念子旌，你到底是拿什么来做的交换？！”
　　“我什么都没做，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不关我的事。”念子旌无意再多说，绕过越未离准备继续前行，不料被越未离抓住了手。
　　“子旌，你自己明白你做着一切是为了谁，你还想说这些事和我没有关系吗？”越未离平静了声音，清晰说道。
　　“你凭什么说这是为你做的？”念子旌不得不承认被越未离抓住的手传来一阵心悸，惹得自己有那么一分的动摇。
　　“就凭你爱我。”越未离牢牢抓住念子旌的手，眼神坚定地望进他的瞳孔深处。
　　念子旌睁大了眼睛，愣在原地。
　　“呵，越未离，你真是残忍。”念子旌回过神来，抽出自己的手，挑起一边嘴角笑道。
　　“师父，走吧。”不再看身后的越未离，念子旌转身对凤其烨说道。
　　“我不会放你走。”越未离知道自己在伤害念子旌，却也有一种直觉，一旦让步，后果不堪设想。
　　“你没有资格拦我，越未离。”念子旌看着自己要前进的方向，“爱不爱你是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我要做什么也是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我会变成怎样，也是我的事，和你更没有关系。”
　　说完便踏风而起，凤其烨随即跟上，越未离想要再去追，却也知道无论他怎样追，都不可能拦下他了。
　　他们在故意互相伤害，越未离心里明白，却不知道确切的原因。
　　一直被两人回避的感情，猛然间被挑明来说，是一种伤害。一如他说，就凭你爱我。
　　打消拒绝了自己的爱恋的人的关心，故意把话说得决绝，也是一种伤害。一如他说，我的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

　　“念子旌，你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终于到达目的地的两人停下了脚步，凤其烨淡淡地问道。
　　“因为赴死之人大抵都有一种非凡的冷静。”念子旌笑道。
　　凤其烨听了这话没有惊讶，转过身，看着念子旌的眼。
　　“你要去做的事情我大概猜想得到，那么这奇门十绝你是想要用来做什么的？”
　　“自我保护。”
　　“在皇帝面前你想要用武功自我保护？”凤其烨也不再去纠结念子旌的回答，“念子旌，别人对你残忍，你却对别人更残忍。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念子旌还没反应过来，凤其烨突然移动到他身后，绑紧了他的双手。
　　“师父？！”
　　“我知道你没有时间，不过我请你好好想一想自己在做什么。”点了念子旌几处大穴，让他不得动弹，“念子旌，奇门十绝会夺你十年阳寿，你是知道的，而你，却要为师我亲自毁去自己心爱的徒儿的十年阳寿。
　　你准备到皇上那里以身相抵，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姐姐会怎么想？她又会面对怎样的尴尬和非议？自己的弟弟和自己同为妃子？！
　　你的弟弟呢？从此就要背负家世骂名，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念子旌，为了一个越未离根本不爱的女人的自由做这一切，你觉得值得吗？！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残忍的人。”
　　“是啊，也许我干脆死掉会比较好。”
　　看着念子旌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么一句话，凤其烨再也无法忍耐，狠狠地甩了念子旌一巴掌。被点了穴道的念子旌无法平衡，直直跌倒在地。
　　“你以为自己很痛苦，难道你这么做，痛苦的就只有你一个吗？！！”凤其烨有些失控地吼道，“为了根本无关一个人幸福的一件事，你却想要夺取多少个人的幸福？！！”
　　“师父，我只请你教我奇门十绝，其他的事是我自己的事。”念子旌的左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被念子旌无动于衷的样子震得说不出话来的凤其烨，终于一怒之下，用力把念子旌甩到自己背上，往山庄的一间原来用来惩罚不听话的弟子的厢房走去。
　　“这间厢房的密闭性有多么好以前为师心疼你都没有让你体会过，你绝对不要想要逃跑，今天你就好好地给我体会一下！！”
　　被绑住了双手的念子旌被一把推进厢房，身后哐当一响，已是被锁住了大门。
　　跌倒在地，念子旌的眼里依旧没有丝毫的波澜。慢慢地坐起身，靠着一旁的草堆。保持这个姿势再也不想动一分一毫。
　　是啊，自己没有时间。
　　对不起，师父，你说的我都懂。可是我现在，已经别无选择。

　　当早晨凤其烨终于还是忍不住去看念子旌的时候，念子旌仍是保持着靠着草堆的姿势，仿佛定格一般，没有丝毫地移动，甚至连眼睛也都没有合上过。
　　听到凤其烨进来，念子旌仍是保持那个姿势，靠着草堆看着天顶，满脸的平静无波。一夜无眠，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疲惫，于其说是没有，不如说是现在的念子旌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凤其烨别过头，闭了闭眼，不忍心再看。咬着唇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抵抗住念子旌现在的样子给自己的震撼。这样的他，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我教你奇门十绝。”

　　十四天后回到念子清面前的念子旌，独自一人，瘦了很多，完全辨别不出感情的脸，却更添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凛然而不可亵渎的美。
　　念子旌说了句“我回来了”便径直向爹娘的厢房走去，留下身后还未回神的念子清。念子清一阵苦笑，这样的念子旌对自己而言根本就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根本辨别不出以前的影子。那么自己，到底是对谁怀着非分的感情呢？
　　念子清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十四天的等待，已经让他无力再去思考。心里不好的预感再怎样浓烈，却连念子旌在想什么都完全猜测不到。这样的无助让他感到恐惧。
　　“少爷！！！不好了！！”
　　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是被清叶的一声大喊惊醒的。那声音里的急切吓了念子清一跳。
　　“怎么了？”
　　清叶喘了两口气，一脸焦急地快速说道：“子旌少爷被老爷和夫人关起来家法处置了！！”

作者有话说

　　调整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