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知道》慢慢书

2、摘星

　　这么谄媚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来的是他的什么人呢！
　　温倾鄙夷地撇撇嘴。

　　杨天明催促他坐下，寒暄几句，然后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快五点钟了，该吃饭了，你想吃什么菜？老师这就出去买。”
　　之前留在家里等温倾耽搁了不少时间，他一个人住，冰箱里一向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

　　被叫到名字的人丝毫没有停顿，推辞道：“不用了老师，我就是过来看看，坐一会儿就回家。”

　　杨天明愣住，下意识挽留：“来都来了……”
　　听语气他还有些委屈。

　　温倾觉得稀奇，蹑手蹑脚地扒到门边，卯劲儿偷听外面的动静。

　　“真的不用了。”被唤作韩忱的人无奈地应了声：“杨老师，家里还有事。”

　　“老师出去买菜，老师回来之前你别走。”杨天明罕见地带着点命令语气，说话间开始拿钱换鞋，过一会儿便把防盗门打开，站到门口叫了声：“温倾——”

　　她猛地起身，下意识直起身子朝书桌前跑，不小心磕到桌角的笔筒，钢笔顺着桌沿滚动。

　　客厅的两人没有注意到她的动静，杨天明提高声音嘱咐她：“有什么事情给哥哥说，让哥哥帮你，不会做的题也可以问这个哥哥。”

　　“……”温倾没有回答。

　　杨天明吼了一声：“听到了没有？”

　　温倾硬着头皮嚷嚷：“知道了知道了。”
　　手里还抓着刚刚接住的钢笔，幸好，这可是她舅舅最喜欢的一支，要是被她摔坏了起码得数落她好几个月。

　　说着，大门合上。

　　温倾猫着腰呆愣地停了一会儿，整栋屋子出奇的安静。

　　韩忱没料到里屋还有一个人，一直站着，等了一会儿发现她并没有要出来见人的意思，也没在意，索性站直身子在客厅晃悠。

　　杨天明是语文老师，房子的装修自带水墨风格，沙发后面是一面竹骨制作的屏风，侧面做成了收纳柜，放了很多他平时书写的笔墨作品，柜子上层几格存了几篇散文。
　　韩忱随手拿起其中一本。

　　温倾在书房等了一会儿，意识到舅舅应该真的出门买菜去了，才把散落在地上的几支笔收捡起来，挨个扒开笔盖检查。

　　好险，没坏！

　　转念一想，想到舅舅不在，岂不是代表她自由了？
　　温倾的心情瞬间大好。

　　她把卷子收起来，书包合上，大摇大摆地走到门后，捏着门把手往右边一扭——

　　温倾开门的动作一顿，没有在客厅看见人影，她皱着眉头往前走了一步，探着腰视线里里外外地逡巡，嘴里呢喃着：“人呢？”

　　不会是和舅舅一起走了吧。

　　这人也太不听话了，没听见她舅舅去买菜了吗？一会儿舅舅回来，指不定还以为是自己把人气走的。

　　温倾压低声音吐槽：“来的谁啊，太没礼貌了！”

　　韩忱听见她的声音，把书放下，步调散漫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房间宽敞明亮，窗外橘黄色的落霞透过窗口洒在他的身上，他背着光，白色的衬衫肩膀被阳光染成了橙黄色。
　　韩忱的手肘靠在柜子上，身旁一本旧书，身形颀长，在客厅地板上拉出长长的一道影子。

　　很明显他听见了温倾说的话，一双桃花眼微微眯着，嘴角勾起，整个人透着几丝慵懒味道，他看着她，神情温和却寡淡，看起来既礼貌又疏离。

　　“小孩，你是在说我？”

　　他的声音很好听，那种明明很利落清脆的声音从他的嘴里吐出，莫名多了几分撩拨的味道。
　　最蛊惑人心的，是他那一双眼睛，眉眼如玉石般温和，瞳孔却泛着凉薄，好像看破了世俗，任何东西在他眼里都显得不过如此。
　　孤独得让人心惊。

　　温倾目瞪口呆。

　　让她愣住的不是他异常漂亮的面孔，而是他和书房照片里的好看哥哥长相如出一辙，虽然模样没有照片那么稚嫩，但是这种眼神，她见过一次就不会忘。

　　温倾脑子里突然回荡着一个想法，有一句话她说对了，他本人比起照片，确实更胜一筹。

　　难怪她舅舅这么谄媚，原来是他的得意门生登门拜访。

　　或许是之前偷拍他的照片和朋友讨论，此刻兀地见到真人，温倾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软软糯糯的声音带着点颤意，脑子一发热道：“不是说你！”

　　说别人坏话被人当面抓到，谁敢承认呀！

　　两人对视着沉默。
　　韩忱顿了一下，挑了挑眉，朝她走近几步。

　　“嗯？”他注视着她，琥珀色的瞳仁带着潋滟的光泽：“那你说的是谁？”

　　温倾脸蛋肉眼可见地涨红，一双手不自在地背在身后，两根食指紧紧扣着，被他看着，不自然地撇开头转移话题：“不是说我哥哥会过来吗？我哥哥呢？”

　　她哥哥？
　　韩忱稍微思考了会儿，联想到了她和杨天明之间的关系，温苑曾经提过自己妹妹，据说刁蛮任性，难搞得很。

　　他突然起了捉弄的心思，嘴角微微勾起，晃悠悠地回到了书架旁，拿起刚才看到一半的散文翻开，指腹抵着散文目录查看，倚着书架，漫不经心道：“好像他女朋友找他有事，今天就不来了。”

　　“哦！”温倾随口一答，很快发现了问题的不对劲，拔高音量叫出声：“什么？”

　　或许是她的语气太过震惊，韩忱抬眸扫了她一眼，一双桃花眼里满是疑惑：“怎么了？”
　　再回忆了一遍自己说的话，大概明白了她这个反应的原因。

　　韩忱嗓音低沉，语速很慢，听起来拖腔带调，像是真的不明白她那么惊讶的原因。

　　温倾刚要发作的脾气不自然地收敛了回来，变成一只小猫咪。
　　可怜巴巴地走到韩忱身边，矮矮的个子只能抬头仰望，皱着眉头倔强地抿着嘴看他。

　　韩忱也低头看着她，等她说话。

　　“你刚才说……我哥哥谈恋爱了？”
　　她的模样看上去难以置信，似乎极其在意这件事，鹿眼里泛着水光，委屈极了。

　　韩忱低着头，看她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应该还是很迷恋兄长的年纪，此刻眼眶红红的。

　　他顿时觉得自己玩笑开得过了，倒也不是愧疚，只是觉得真把她惹哭了，一会儿不好交代。
　　这样想着，韩忱蹲下身子，变成了自己抬头看她的模样。

　　“小孩？”

　　“……”

　　“这么伤心啊？”

　　温倾咬着唇，不敢看他，下意识否认：“没有。”
　　总觉得自己动不动就红眼眶有些丢人。

　　她的头发很软很柔顺，被扎在头顶的一撮头发随着她摇头的弧度摆动，像一棵迷你版的小柳沙，和记忆里追在他身后的小韩星很像。

　　韩忱有些恍惚，久久没有出声，温倾弯着腰凑到他面前，纳闷地喊了一声：“哥哥？”

　　一道划破记忆里的称呼和此刻重合，韩忱倏然回神，温倾的脸就在他眼前，小女孩面庞还有些稚嫩，水眸睁开，眉头紧蹙。

　　韩忱眉眼僵硬，深色的瞳孔里闪过一阵恍惚，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压低声线问她：“不想你哥哥谈恋爱啊？”

　　温倾觉得别扭，不愿意承认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只能嘴硬着退后一步，“才不是。”

　　“？”韩忱收回手。

　　“我就是怕招个狐狸精进门，会对我爸爸妈妈不好。”

　　像是怕他不信，温倾补充道：“电视里都这么演的，婆媳关系自古以来就是一道难题。”

　　话音刚落，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位哥哥也会有自己的妈妈和女朋友，怕他多想，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低着头，越发觉得自己嘴笨。

　　韩忱抿唇，话里含着笑：“这不就是不想你哥哥谈恋爱的意思？”

　　温倾瞥了他一眼，拙劣的谎言被人拆穿，她的眼神有些埋怨。

　　看着眼前头低得不能再低，手指无措地搅拌着裙摆的小女孩，韩忱挠了挠眼下的那寸皮肤，心里百转千回，正要坦白。

　　温倾忽然道：“可不可以带我去找喜欢哥哥的那个人？”

　　“为什么？”

　　“就是有事情嘛。”

　　“……”

　　韩忱无言地站起身来，沉默着拿起那本翻了几页的散文，坐到一旁的沙发上。
　　整个人窝进沙发里，双腿随意伸展，整个人看上去更显慵懒。

　　他不给回答，温倾自然而然地侧过身子，直视他。

　　“给个理由先。”

　　她不想说是因为她哥哥高中的时候谈过一次恋爱，那个姐姐一点都不好，会抢她的礼物，还三不五时抢她的哥哥。
　　出去玩从来不带她，嫌她幼稚，给哥哥打电话也一直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根本都联系不到她哥哥。
　　哥哥为了她，对全家的态度一度冷淡至极。

　　所以，她一点都不想她哥哥谈恋爱，最好单身一辈子算了。

　　“小孩？”韩忱见她低头不语，继续问：“为什么想去见你哥哥喜欢的那个人？”

　　温倾纠正：“是她喜欢哥哥，不是哥哥喜欢她。”

　　“？”
　　有什么区别吗？

　　韩忱看着温倾倔强的脸，他屈服，顺着她的意思重复了一遍，“为什么想去见喜欢你哥哥的那个人？”

　　看她不过一米三四的模样，难不成还想去和别人打架？
　　一想到那种场景，韩忱眉眼都染上了几分笑意。

　　温倾一脸别扭地撇过头，似乎很难为情，“能不说吗？”

　　“可以。”

　　她松了口气。

　　韩忱紧接着道——
　　“听说你哥哥的女朋友，额，我是说以后大概率会成为你嫂子的那个人……”他抬头看了她一眼，自上而下打量着她的小身板，然后叹息着收回眼神，一边翻书一边慢悠悠地道：“是个散打冠军。”

　　“……”
　　温倾脸色逐渐变白，明显吓得不轻。

　　韩忱补充：“你如果不说到底要找她做什么，哥哥怎么保证你的安全？”

　　韩忱坦诚道：“哥哥可打不过她。”

　　他看着她，桃花眼里泛着微光，语气轻飘飘地像是羽毛被风吹过，顺着毛孔就钻进了她的四肢百骸，害人心里一阵酥软。

　　“……”
　　一个大男人脸不红心不跳的认怂，真的好吗？

　　她们初中生都没这么怂包的，要头一颗要命一条，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温倾觉得头疼，哥哥谈恋爱就谈恋爱，找个母老虎是为了吓唬谁？

　　“还要去找她？”韩忱丢来一句话。

　　“要！”
　　温倾一脸认真，语气没带半点犹豫。

　　韩忱：？
　　他有些意外地挑挑眉，没想到温苑这个妹妹脾气这么倔，难怪温苑一提到她就头疼。

　　只是，散打冠军的追求者是有，可惜温苑没同意交往。
　　本意是想忽悠忽悠小孩，没想到她当真了。

　　韩忱扶额笑了两声，不得不承认是因为自己的恶趣味作祟，正想着怎么给小孩解释，温倾就坐到了他对面，一本正经地向他阐述自己的计划：“我要告诉她，我哥哥从来不洗袜子，他的脏衣服都是堆到了一周以后拿回家给我妈妈洗的。”

　　“……”

　　“还有，他睡觉打呼，好几次隔着房间我都会被他吵醒！”

　　“呵……”韩忱喉间发出一声轻笑，眉目舒展，整个人窝进沙发里，手里的散文被他合上，他凑近她，好笑道：“小孩，还有呢？”

　　温倾才不管他什么意思，继续控诉她哥：“在家不尊老爱幼，出门横行霸道，他的生活费好多都是抢的我的！”

　　温倾停顿下来，似乎是在等他附和。

　　“抢你的零花钱？”韩忱重复，点点头非常认同她的观点：“这你哥哥就不对了。”

　　温倾得到肯定，说出最后一句：“他还怕狗，一个大男人怕狗，怎么保护别人？对了，他还怕蛇，怕一切无脊椎的软组织动物。”

　　“嗯，这个我知道，还有呢？”

　　“没了。”

　　韩忱意犹未尽地抬起右手，拇指和中指轻轻在沙发靠枕上敲击，可惜道：“没了？”

　　“暂时没了。”

　　温倾说这么多，眼里希望满满地看着他，问：“你看，我都这样说了，她肯定不会再喜欢我哥了对吧？”

　　这个问题有点棘手，韩忱肩膀微颤，忍不住想笑。

　　温倾瞅着他，见他迟迟不回答，还想追问，门锁忽然传来声响，两人望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