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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0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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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林拘谨地候在侯府门前,连门都没有进,揣着双手,不时焦急地看着天色。
“世子。”他听见殷雪辰匆匆的脚步声,方才回过神,有些欣喜地上前了一步,“我那小厮有消息了!”
殷雪辰颔首,也不多言,直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走。”
“……我得亲眼瞧瞧,什么样的药方能让男子有孕。”
薛林忙不迭地跟上来。
他不善骑马,只能在仆从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紧跟在殷雪辰身后,时不时地指出方向。
薛林的小厮安歇在城外的一个简陋的院子里。
“男子有孕毕竟过于惊骇,他也不敢进城。”在马车上颠得骨头都要散了架的薛林小声嘟囔,“世子,请随我来。”
殷雪辰跃下马背,拽着缰绳将其拴在院外的树上,紧了紧腕上的护腕,紧跟着进了院子。
有薛林先前的说辞,殷雪辰其实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走进昏暗的院落,看见那个躺在床上,身形消瘦,小腹却高高隆起的男人时,他还是吓了一跳。
“少爷……”躺在床上的男人听闻脚步声,挣扎着下榻,想要行礼。
薛林连忙唤身后的随从将他扶起,胆战心惊道:“无需多礼!你……你且躺着吧。”
骨瘦如柴的男人闻言,苦笑着起身,艰难地爬回了床上。
薛林又叫随从点燃了屋内唯一的油灯。
昏暗破败的房间里,有着鞑靼血脉的小厮的面容稍稍清晰了起来。
他看起来并不像鞑子,甚至可以说和殷雪辰熟知的鞑靼没有任何的相似,但他想到薛林先前所说,此人自小与周人生活在一起,后来为了母亲,才选择离开,便也没有多想。
一方水土养一方的人,大周的水土养出来的鞑子,自是不一般的。
“世子,请看。”薛林又问了小厮几句话,便回到了殷雪辰的身边,压低声音同他耳语,“若是世子还是不信,我这就去请大夫来,当面诊断。”
“不必。”殷雪辰既已亲眼所见怀有身孕的男子,自是不会再怀疑。
只是眼前的一切太过怪诞,难免胆战心惊,一时间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对了,这是他收着的药丸。”薛林忽地一拍脑袋,从袖笼中取出玉瓶交与殷雪辰,“请世子过目。”
殷雪辰接过,可他又能看出什么名堂呢?
这药丸看起来与寻常的药丸没有任何分别,无色无味,倘若无人告之其真实作用,殷雪辰怕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它竟能让男子和女子一般,身怀六甲。
但殷雪辰还是将药丸收了起来。
他打算将药丸连带药瓶直接丢给赫连辞。堂堂摄政王调查“不渡”,比他这个劳什子世子方便多了。
殷雪辰如此想,也如此做了。
“我即刻进宫。”他最后看了躺在床上的男子一眼,眼皮没由来地狂跳起来,似是在提醒他,有极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殷雪辰压下心头异样的情绪,不由地想要见到赫连辞。
若是有那蛮子在身侧……
他叹了口气,与薛林分别,策马来到了宫城前。
荣国公府的世子与摄政王的关系在皇城中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当今陛下又格外倚重二人,宫前的侍卫见了殷雪辰,自是笑得谄媚。
他们殷勤地牵过殷雪辰的马,又引着他往宫内走:“摄政王殿下刚下朝,世子是想先觐见陛下,还是直接去见摄政王殿下?”
殷雪辰斜了侍卫一眼,掸了掸衣摆上的灰尘:“自是先去觐见陛下。”
“自然,自然。”侍卫猛地一个激灵,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殷雪辰赶到小皇帝的寝宫时,他正要将朝臣们送上来的奏疏送到赫连辞那儿去。
“臣拜见陛下。”殷雪辰跟着内侍监走进殿内,跪下行礼。
李知知循声抬头,惊喜地向他跑来:“世子来了,怎么也不提前通传一声?”
他扶起殷雪辰,板起脸道:“一群糊涂东西,怠慢了世子,朕不教训你们,皇叔也要你们好看!”
“陛下,是臣让他们等臣进殿了再通传的。”殷雪辰无奈地解释,“臣此番进宫,是有要事……”
他实在看不得小皇帝和赫连辞如出一辙的狠厉神情。
这般模样放在睚眦必报的蛮子身上,的的确确能唬住人,但放在年幼的帝王面上,就显得有些滑稽了。
殷雪辰不管李知知听不听得明白,将鞑靼用“不渡”让男子怀孕的事情说了。
李知知到底年幼,对于男子怀孕之事并不太过惊讶,只觉得奇怪:“他竟用不渡做这样的事情?”
“……罢了,世子去同皇叔商量吧,朕还要念太傅留下来的书册。”
小皇帝苦着脸送走了殷雪辰。
而此刻殿外已经多了一抹漆黑挺拔的身影。
赫连辞早早候在了小皇帝的寝殿前,见殷雪辰出来,不用侍从上前,亲自上前,握住了他的腕子。
殷雪辰面上一燥,甩开赫连辞的手,咬着牙抱怨:“尚在宫中,你怎可……真是个蛮子!”
赫连辞恍若未闻,又重新伸手,将他的腕子握在了手中:“进宫前怎么不同我说一声?”
殷雪辰挣扎了几下,没挣开,也就随赫连辞去了。
他反问:“你当真不知道我要进宫?”
赫连辞移开了视线。
殷雪辰冷哼着低下头,将方才拿给小皇帝看过的药又交到了赫连辞的手中。
“我晓得你让暗卫跟着我……罢了,这是我从薛林手中拿来的药丸,说是能让男子有孕,你且叫太医来瞧瞧。”
提起正事,赫连辞低咳着收敛了脸上被戳穿的窘迫:“好,都听你的。”
片刻,太医果然听诏来到了偏殿。
“臣拜见摄政王,拜见世子!”太医隔三差五被这二位折腾,如今已经打心眼里怕了,一进殿就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行礼,“不知殿下找臣来,所谓何事?”
赫连辞将药瓶丢了过去:“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太医先是松了一口气,继而拾起落在面前的药瓶,将其搁在鼻翼下轻轻地嗅。
无色无味。
太医一怔,又将药丸倒在掌心中眯起眼睛细看。
最后,他重新跪在赫连辞面前,斟酌道:“不知此药为何物,可否请殿下告知?”
殷雪辰忍不住抢话:“你看不出来是什么吗?”
“恕臣无能。”太医诚惶诚恐地跪拜在地。
“不是你无能。”赫连辞拉住了殷雪辰的手臂,低声道,“此药乃鞑靼用来让男子怀孕的药丸,其中有不渡这位药材。”
太医闻言,恍然大悟:“竟是不渡!”
言罢,又将药丸举到眼前:“殿下如此说,臣倒是想到了先前在太医院里看见的医术……书中记载,某朝盛行此药,服用之男子,皆可如女子一般,怀孕产子。”
“……只可惜,药方因为连年战乱,不知遗落在了何方。”
“……臣猜测,鞑子或许寻到了当年残留的药方,又加以改进,才制作出了现下这枚能让男子怀孕的药丸。”
太医的猜测和殷雪辰不谋而合。
他不甘心地追问:“那你能制作出解药吗?”
“世子有所不知。”太医无奈摇头,“但凡解药,都是用来解毒的。能让男子怀孕之药,怎能算是毒药?且若是男子腹中已经有了婴孩,所谓的解毒……岂不是要剖腹取子?”
殷雪辰呆立当场。
他其实已经想到了这一层,但城外破院中的一幕还是叫他生出了几分不可实际的期望。
倘若能解……
“你退下吧。”赫连辞的声音唤回了殷雪辰的神志。
他待太医退出偏殿,蹙眉喃喃:“阿兰狮究竟想要干什么?”
“不过是个疯子。”赫连辞绿色的眼睛里闪过几道寒芒,见殷雪辰的眉心还拧着,忍不住抬手,轻轻地拂过他的眉眼,“想他作甚?”
正说着,前来送茶水和点心的太监进来了。
“都是你欢喜的。”赫连辞顺势转移了话题,“尝尝?”
殷雪辰没心思用点心,对上赫连辞关切的目光,却也不欲拂了他的好意,勉强用了几口,然后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而悄无声息退出偏殿的小太监匆匆行走在甬道上。
他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连宫墙上停着的乌鸦都没心思多看他一眼。
小太监也不欲停留,他微弓着腰,想着今日许是没什么事了,回去便能好生歇息,谁料,念头还没停下,颈侧就传来了骇人的寒意。
“什……”
不等他回头,视线就黑了下来。
几滴鲜红的血滴砸在僻静的甬道上。
拖拽之声响起又很快消散。乌鸦拍着翅膀,扑棱棱地飞向远处的殿宇。
小太监的死也如宫中随处可见的乌鸦,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